宋格格漫不经心的熄灭身侧的佛香,将刚泡好的茶推到他面前, “四爷且尝尝这茶,这六安茶曾贡在佛前, 很是沾染了几分佛香”。
又是六安茶。
只是经了弘晖这次,他已然知晓不该将喜恶露于人前,他端起茶碗轻撇浮沫,半响方赞一句, “倒是有几分别致”。
看着四阿哥浅尝一口便又将茶碗放下, 宋格格心中有些遗憾, 若是他再多喝两口,今日便无需费心筹谋。
不过佛香也应当可以起作用,只要四阿哥愿意留下, 今日之事必成。
宋格格状似不经意的让文秀撤下茶碗, “天色已晚, 晚点也已经备好了, 四爷不如换下这沾了檀香的衣裳,清清爽爽的用顿素斋罢”。
宋格格笑道, “最近膳房的人倒是长进了不少,素斋也做得甚有滋味”。
这便是在留人了, 苏培盛盯着脚尖暗自思量,主子爷也许久未曾开荤,也不知这头一回到底歇在哪儿。
宋格格等了半饷也不见四阿哥说话,她仔细一瞧,只见他似在出神,想到他刚南巡归来,说不定是扔下了手中差事抽空来看她,于是便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等着。
反正,她有的是耐心。
四阿哥确实在思量着事儿,刚刚宋氏提及素斋,难免让他想到兰院。
前些时候在兰院那里吃了一顿素锅子,自那以后,苏培盛每日里便只去内院膳房取耿氏的膳食提到前院。
其实这也怪不得苏培盛,是他吃着顺口,确实比平日用的稍微多了些。
说来也是因耿氏的心思极巧,她想的素斋也比别人好上三分,也不知那懒散的小脑瓜子,怎会有如此多奇思妙想,偏偏件件桩桩都是为着他。
想着,念着,四阿哥不由得觉着心中身上好似更热了些。
要不,用膳之后去看一看耿氏?扬州富饶,有些东西勉强还能入眼,也不知她是否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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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院正厅,葡萄见格格脸色通红,已然有了一丝醉意,想劝上两句,但又不敢,最后还是悄悄的退了下去。
见外间只有青杏一人正煮着醒酒汤,葡萄终是没忍住,同她道几句闲话,“咱们格格这般真让人心疼”。
青杏瞬间就明白了葡萄的意思,这是在说主子爷先去看宋格格之事。
只是她现下虽是兰院之人,但实为四阿哥送给格格的,自是不敢说主子爷的不是,只能勉强点点头,算是附和。
葡萄轻哼一声,她就知道这些个后来的人,心还不是完全向着格格得,这个院子里头只有于进忠和她是一门心思的只为着格格,完完全全只为格格着想的。
既然青杏不说话,她也不愿为难,干脆一扭身,转头找于进忠去了。
于进忠何尝不是这种想法,他叹道,“咱们格格应当是伤心的很了”。
不过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不应当这般呐。
太监不比宫女还有其他出路,只要去了□□二两肉,这一辈子都是在这宫里府里打转,只能想着法子揣摩主子的心思。
正因为如此,他才看得更清些,主子爷明明就是心里有格格,却为何先去看了那宋格格,还惹得他们格格为此伤心买醉。
葡萄也是唏嘘不已,“哪里见过格格这般,以前最多掉两滴眼泪也就罢了,如今竟一个人喝闷酒”。
“况且,咱们格格的酒量你也是知道的,今日就这两小壶酒竟就有些醉意,可见是借酒消愁呐”。
于进忠胆子大些,思量了片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要不,咱们再去劝劝?若是格格生了怨怼就不好了”。
正是这个理儿。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来也是,格格岂能为此伤神。
葡萄回了内间,见膳桌上酒壶已然空了一个,另一壶也喝了一半,又见主子面色酡红,眼神迷离,想来已然是醉了,当下仗着胆子劝了一句,“格格,酒喝多了伤身子,即便主子爷不来,您也要爱惜自个儿”。
葡萄、小桃等人虽每日里都陪在她身边,但几乎从未有过自己的想法,今日见葡萄开口,耿清宁还有些稀奇,不过,她觉得自己没喝醉,即使将桌上这些全都喝完,她也无事。
甚至再来两壶,她也没在怕得,只是葡萄好不容易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她也不能太打消下面人的积极性,当下将手中酒杯斟满,“好葡萄,喝完这壶,我便不喝了”。
其实以她的酒量,这两小壶酒确实不算什么,只是她忘了,酒不可混着喝,混酒必醉。
葡萄甚至能看见主子拿着酒壶的手在微微晃悠,斟满的酒被晃洒出去,酒杯中只余下半杯。
明明都拿不稳酒杯了,偏偏还在逞强,但她壮起胆子也只敢说那一句,见主子坚持,她也不敢再劝,转身打算去外间将醒酒汤端来,多少能让格格身子好受些。
只是,她刚撩开帘子,便发现外面有人站着门前,主子爷竟然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
葡萄煞白着脸跪下,突然就想起之前曾经挨过的那二十板子。
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青杏都知晓闭嘴,她还巴巴的说,这不是打着灯笼找茅房,眼睁睁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