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对秦流西的敬重,一家子又亲自前往客苑见礼,且沐惜也在那儿呢,总不能贵客来了,主家避而不见。
秦流西正在心无旁骛的画符,这不是一般的护身符,而是镇邪祟符,还有镇七煞符和雷符等。
她也不清楚那浮生到底是何来路,但有备无患的好,她不打没有准备的仗,这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其余无辜的人负责。
一张张新鲜的符箓画下,秦流西的额上已是隐有一层薄汗,脸色也略显苍白。
若是熟悉她的人在此,便知她对待萧家这事是极慎重的,不同往日的轻松和漫不经心。
秦流西自己也隐有一种感觉,那个院里暗藏的煞并不简单,慎重些好。
至于是什么,得遇了才知。
最后一张符画好,她把笔放下,看向外面,萧展瑞正陪着萧刺史和他母亲走来。
秦流西站了起来,正好萧展瑞也开口请见,便走到门口,向几人颔首。
萧夫人一看秦流西年岁竟如此年轻,不禁愣了一瞬,再看她脸色苍白,看起来有几分赢弱时样子,心头便凉了几分。
此人比起之前的方道看起来还不太靠谱呢,能真的把女儿给救回来吗?
“大师,我们是为了舍妹的事而来,可方便入内细谈?”萧展瑞道。
秦流西让开半边身子:“请。”
三人随之入内。
秦流西也走进,各人相互表礼坐下。
“大师,看您吩咐管家准备一应事宜,我这心里实在是没底,舍妹她的情况,您这是未卜先知了?”萧展瑞先开了口。
他们还没细说小妹的情况呢,可秦流西怎么都了然于心的样子了,真的是掐算出来?
萧夫人含着眼泪道:“大师,我就这一个女儿,你可一定要救救她呀,她今年才刚及笄,却是……咳咳。”
秦流西:“夫人担心她的前提,还是先保持镇定和平和,你若再如此郁结于心,热火上涌,恐心疾发作。”
几人一愣。
“你知我有心疾?”她这心悸之症,是生了女儿之后就有的,那会儿她相当于难产,生了女儿后就被大夫批断无所出,后来婆婆便赐了美妾给丈夫,她这心就时不时的犯心悸。
幸好娘家得力,萧刺史也乃念岳家提携,对她是极为敬重,虽有美妾,却并不太宠爱,更没有宠妾灭妻的事出现。
所以哪怕夫君身边不止她一个女人,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她也注重养生,所以除了偶有激动愤怒发作,也无大碍。
秦流西却是一眼点破,这让她很是惊讶。
萧刺史心道,莫不是老于连这个都说过了?
“玄门中也有医,我略懂,你嘴唇发乌,脸色灰暗,眼球略显下陷,这些都是心脏不好的表现,暂且不提。”秦流西淡淡地道:“再说回贵府小姐,别的我也不多问,就想问大人,那浮生的尸体,你扔哪了?”
萧刺史的脸色一绿,常年为官的他此时毫不犹豫地被人撕开了遮丑布,气势也变得威严,眼中更有杀气划过。
秦流西半点不惧。
萧刺史忍了忍,道:“那等下贱之人,能有什么好下场,自然是一卷破席卷了扔到乱葬岗了。”
秦流西垂了眸,一点都不意外,既然萧刺史下令虐杀浮生,自不会好心到赏一副薄棺埋了她。
乱葬岗,孤魂野鬼最多,还有野狗,浮生哪怕死了,只怕也难拼全尸。
不怪她有怨。
也不是,人未见到,尚不知是不是浮生呢。
“萧大人使人去把浮生的尸骨以薄棺敛了吧。”
“荒唐!”萧刺史拍桌而起,道:“那下贱的戏子早已死了月余,如何寻得,她又怎配?”
秦流西淡淡地道:“哪怕得一副白骨,也是能寻得的,更何况是新鲜的白骨。如今天凉,乱葬岗又阴凉,就是烂也未必能烂彻底,至少衣物是能辨认出来的。”
众人听了这形容,脑海里自动脑补了一副画面,胃部一阵翻滚。
“至于配不配,要想萧小姐安然,那她就配。”
“你尚未见过小女,焉知她是不是就是被那浮生的冤魂所害?”
“萧大人,我便是玄门之人也知一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秦流西看着他道:“萧小姐的情殇若无寄,哪怕贫道将她救回,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萧刺史捏着拳头,脸色从绿变紫涨。
萧夫人拉了拉他的袖子,道:“老爷,听大师的吧。”
萧刺史拂袖而去。
萧夫人见状,就歉然地道:“大师莫怪,我家老爷也是心疼女儿之故,并非有意冒犯。”
秦流西却是无所谓的,要消怨,浮生的尸骨必须敛回重新安葬,若不肯,那她也没办法了。
第295章 我不是把喊打喊杀挂嘴边的人
萧家小姐的闺院中,萧青涵一身水袖戏服站在闺楼的二楼凭栏处,眺望整个萧家,嘴唇喃喃翕动,似是在和谁对话,又似是自言自语。
“又来了一个,他们好狠的心,就要拆散我们,涵儿,我好恨。”
萧青涵一甩水袖,仿佛又换了一人,神情也变得阴鸷,桀桀冷笑:“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他们找死。”
一会儿,表情又是一换:“别伤害他们,这是涵儿的家人。”
“废物,就因着你如此废,人家才不把你放在眼内,活该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早听我的,吸了他们的生机,不就可以和涵儿双宿双飞。”
“不,不要!”
守在小楼下面的丫鬟仆妇瞪着二楼的那个人,看她始终一人在自说自话,表情转换飞快,心里不禁惊秫不已。
自家小姐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天更甚,就像是身体内住了好几个人一样,却是始终不见熟悉的那个小姐出现。
众人心中惴惴。
夜幕渐渐降临。
萧青涵看着金乌落下,回过神后,眉头一皱。
不太对劲。
她看着整个宅子,视线慢慢缩小,直到落到这个院落,眉心拢紧,染得通红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双眼睛也渐渐变得赤红。
“看来这次来的人有点本事。”萧青涵勾起红唇,笑容肆虐。
秦流西来了。
两袖清风,袖内藏符箓,腰间挂着一只银针布袋。
萧展瑞他们远远地缀在她身后看着,心情有些忐忑。
秦流西不让他们跟着,因为跟着也帮不了什么忙,兴许还要拖她的后腿,所以不让跟着。
小院被推开。
秦流西抬头看着,和凭栏而倚的那个年轻女子四目相对,眉尖一皱。
“我该叫你浮生还是萧青涵?”秦流西声音轻浅:“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那人一时恍惚:“浮生,居然还有人记得我名字么?”她的话一落,表情又是一转:“废物,别被影响了,臭道士在诈你呢。”
秦流西看在眼内,心想不只是浮生,还有别的,诸如是另一个人,或是分裂出来的人格。
而萧青涵呢?
秦流西摸着腰间的针袋,指尖微动。
“浮生,你的尸骨我已让人敛回来了。”
浮生腾地看下来,水袖一扬,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二楼直接跳了下来。
如一只翅膀翻飞的蝴蝶。
“小姐!”下仆尖叫,那曾经前往清平观的婆子更是双腿发软,骇得栽倒在地。
而闺院外的萧夫人见了,双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惊得身边的仆人惊叫连连,叫大夫的叫大夫,搀扶的搀扶。
萧展瑞让人把母亲送回主院,自己在这边瞪着,看着身边的萧刺史道:“父亲,涵儿她……”
“那怕不是涵儿了。”萧刺史捏着拳头,眼神狠厉。
这不是他那个乖巧又软绵可亲的女儿,而是那下作恶毒的戏子。
浮生安然无恙的落在了地上,长长的水袖在她双侧拖曳着,瞪着秦流西。
院内灯火通明。
秦流西已看清了眼前的人。
萧青涵本是个长得极好看的美人,瓜子脸,大眼睛,青丝如瀑,身材纤瘦。
只是眼前的萧青涵却是失了往日的颜色,脸色寡白,双眼赤红,瓜子脸瘦成了一把锥子,孱弱得随时要倒下去。
她的壳子,已被浮生占据了,生机渐弱。
“浮生?”秦流西上前一步。
“臭道士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哪里来的哪里去,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浮生厉声呵斥,瞪着秦流西的眼神带着狠厉,还有一丝戒备。
眼前这道士,不是之前来的废物,她不能轻举妄动,可她也没有露怯,煞气外露。
阴煞之气一散,尚在小院的下仆顿时受到了影响,迷迷瞪瞪的倒下。
秦流西见状,打了一个法诀过去:“全部滚出小院。”
那几个下仆恢复清明,连滚带爬的出了院。
浮生见了,越发警惕:“你这臭道士,果然是有几分真本事。我也不怕,你要杀,那我和涵儿正好做一对鬼鸳鸯。”
“你就舍得?”秦流西道:“浮生,你有怨,可你却没对她,甚至对她的家人做出伤害,哪怕她的家人绞杀了你,你也不过是散了一丝煞气。你也是不舍她伤心的吧?”
浮生桀桀笑起来:“你这道士说话比我唱戏的还好听,我都差点信了,萧家杀我还阻我,我岂会放过他们,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哦,什么时机?”
浮生戒备地看着她:“别废话,有何招数,出手吧!”
秦流西摇摇头:“你看我长得文质彬彬的,并不是把喊打喊杀挂在嘴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