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悯华开口:“去他妈的,你到底是谁,你管他呢?你要做时谨礼,就做时谨礼,要做悯华,那我也没话说。”
“呃……”时谨礼还没反应过来,伸手比划了两下,还没组织好语言,“不是,我的意思是……”
“害呀,什么这个那个的。”悯华一把抓住他伸出的手,俯下身看他,金色的重瞳中倒映着时谨礼茫然的脸,“你要不信,且记住你就是你,我也是你,这法相亦是你。”
祂身后的六臂法相猝然金光大盛,左手捏诀,右手一甩拂尘,其余四臂各有姿态,皆不相同。
“同一法相尚且六臂各有不同,何况人乎?”悯华咧嘴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生于天地,而后历经劫难,转生成你?”
听到这里,时谨礼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为何你不可认为,是我存于天地混沌,懵懂无知,而后数遭成长,最终变成了你?”
时谨礼已经快被悯华这绕口令般的说辞打蒙了,他皱起眉头,听见悯华说:“阿礼,不是你变成了我,而是我,成长为了你。”
悯华此言简直让时谨礼醍醐灌顶,他抬起眼,目光中终于恢复了些许坚定的神色,数日的心结在这一瞬间被解开,他笑起来,说:“是。”
“我经历过的,你不曾经历过,”时谨礼看着那副重瞳中的四个自己,说,“你所经历的,却仍存于我的生命之中。”
悯华一把把他从座椅上拉起来,勾着他的肩膀带着他走到车门前,单手拉开了厚重的厢门。
绵延的群山从他们的面前飞掠而过,悯华指着广袤无垠、仿佛亘古不变的天空,说:“当年老子就是从那里被祂们赶下来的。”
“我不会回去。”时谨礼猜到了祂的未尽之言,说。
悯华的口中爆发出剧烈的大笑,祂笑得弯下腰去,勾着时谨礼的肩膀勉强站直:“是,回去有个屁的意思。既然赶老子下来,就别想我回去!”
时谨礼的内心有那么一瞬间像远方的群山那样宽阔,但很快他又不安起来,仿佛受到了身旁悯华的影响。
果然,悯华说完,正了正神色,对他说:“还有一件事,没有办完。”
时谨礼一扬下巴,示意祂说。
“三十六狱动乱,人间大劫,就在今朝了。”
“没人告诉我。”时谨礼说。
悯华一肘子捅他:“我这不是来告诉你了吗?真当我是来玩儿的?”
“你想玩儿也没地方给你玩儿。”时谨礼面无表情地说。
悯华啧了一声,一把薅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带:“我且与你说,大荒鬼族始终是麻烦,但无论如何,必须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如此,哪怕三清天上有争夺,亦可保全自身。”
时谨礼的目光又变得迷茫起来,过了一会儿,他问:“游执呢?”
悯华无所谓的表情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但转瞬即逝,祂轻轻地笑了两声,说:“你即是我,你知我的。”
“且放他一马。”时谨礼点点头,如是说。
悯华哈哈大笑,祂取下发上的星簪,塞进时谨礼的手中,伸手拍了拍他,说:“行了,我该也走了。你且好好过日子去吧,你活得可比我精彩多了。”
“另外,那个什么猴头市,确有鬼怪作祟,但与你无关。你要做的,是揪出幕后之人。”
祂说完,不等时谨礼反应,纵身跃下飞速行驶的列车,瞬间乘风而去,消失在了广阔的天际。
时谨礼淡然一笑,闭上了眼睛,周围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阿礼,醒醒,”游执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快到了。”
时谨礼睁开眼睛,窗外的景色已然变化,与此同时,高铁广播中响起冰冷的女声:“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已经到达猴头北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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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通天塔(一)
猴头市位于季北省南部,占地较省会红檀市更为广阔,是全省最大的地级市。
季北省东西跨度远不及南北跨度大,十月,省北已经开始穿长袖,省南却仍旧艳阳高照,三十度高温雄踞不下。
刚出高铁站游执就后悔了,他那一身黑吸热,整个人直往下淌汗,就连时谨礼也不自觉地往边上挪了两步,嫌他边上热。
游执一手并着两个行李箱往出租车停靠点走,眼见着时谨礼和自己渐行渐远,游执两步上前,一把拦住他的肩膀往怀里带,两人贴在一起:“干什么?嗯?离我这么远?”
时谨礼挣扎无果后消极抵抗,面无表情地说:“热,滚蛋。”
“我不滚。”游执戴着墨镜,只露出半张俊脸,凑在时谨礼耳朵边上,“就贴贴,就贴贴。”
时谨礼被勾着肩膀,重心不稳,半拖半走地往前。
游执一手抓着两个行李箱,一手揽着时谨礼,大摇大摆地走到出租车停靠点边上排队,看着停在路边排队往里进的出租车队,成功收获一众好奇探究的目光。
时谨礼彻底开摆,旁若无人地站在边上玩手机,偶尔闻到游执身上的香味,那是一种略带辛辣的檀香味,是常能在寺庙里闻到的味道,时谨礼在心中简单直接地形容——香火味,因为玄清观里也是这个味道。
不多时,两人上了车,司机一打方向盘开上高速,问他俩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