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身上的锁链既是拘魂的工具也是武器,先前在老城区高楼的幻景里被游执斩断,如今这鬼身无长物,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
“杨智!”时谨礼像只猫般轻盈地落在地上,一看那鬼在天上忽上忽下地想跑,气得怒喝一声,一把把杨智拽起来,“待会儿再收拾你!”
他三步并两步追着那鬼往前跑,身后隐约浮现出一个巨大而模糊的身影,这鬼虽然法力不高,但对人间危害极大,且与它有关的秘密还涉及大荒,这一次绝对不能让它逃走。
然而那鬼跑得实在太快,眼见着一人一鬼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时谨礼的心中渐渐冒出一股无计可施的恐惧。他只得另想办法,边跑边伸手掏兜,掏了老半天,终于摸到口袋最深处的玉牌。
他立马把那枚刻着自己名字的玉牌拽出来,举过头顶扯着嗓子高声道:“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祇灵——”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玉牌赫然泛起金色光芒,以小篆刻就的“时谨礼”三个大字在一片金光中脱离玉牌,相互接连成环旋转腾空,眨眼之间就在空中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法阵。
“太上有命,搜捕邪精。护法神王,保卫诵经——”
拘魂鬼已经接近结界边缘,时谨礼目光沉沉,身后的光影瞬间明亮,与空中光照如昼的法阵遥相呼应。紧接着狂风骤起,大地轰然震动,以灵力构筑而成的巨梯拔地而起,时谨礼眼中金光乍现,断然喝道:“城隍土地接此令!”
空无一人的地面上眨眼之间显现出无数虚影,这些虚影有高有矮、有胖有瘦,随着空中的金光法阵现形,站在众人最前方的,是个手拄拐杖的小老头儿,他的身后,则是两个长着牛头和马脸的怪物。
“伏诛!”
时谨礼身后陡然显出转瞬即逝的六臂法相,远在窗前的游执顿时瞪大了眼睛。
受召而来的城隍与土地齐声大喝,纷纷高举手中法器,五彩神光宛如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河,汇向小老头身后的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眨眼之间增长数倍,如顶天立地的巨人般高大,它们两步奔上前方、越过时谨礼,左右拦住那鬼去路,手中兵器裹着悍风直劈而下。
那鬼瞪大了眼睛,在空中挣扎着狂叫,却已经无路可逃、无处可躲,只见那柄巨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而后狠狠地劈在了自己的身上!
烟气与阴气砰一声炸开,淹没了那鬼,也淹没了化身巨人的牛头马面,时谨礼呸呸两声把飞进嘴里的灰吐出来,拼命摆手去扇那烟。
另一边,本地的城隍带着一众土地公土地婆围住杨智,和善地看着他。
杨智尚还闭着眼睛,刚才被时谨礼一拽,还以为是那鬼要杀他,吓得一声鬼嚎:“师叔救我!救我啊!”
一群小老头小老太聚在一起保护这孩子,几十双眼睛看看他又看看走过来的时谨礼,目光慈祥无比。时谨礼被看得不自在,又见杨智那样跟被魇着了似的,心想这小子也太给我丢脸了。
“没事了,”他伸手去拉杨智,想把这小子拽起来,杨智吓得一抖,还喊:“师叔!救命!那鬼——”
时谨礼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巴掌抽他脸上:“师叔来救你了!”
杨智呼噜一甩脸,睁开泪汪汪的大眼睛,聚焦了好一阵才看清时谨礼的脸:“师叔,你来救我了,呜呜呜师叔……”他说着就往时谨礼身上蹭,哭得稀里哗啦,“那鬼还扇我巴掌,呜呜呜呜……”
真正扇了他一巴掌的师叔:……
时谨礼嫌弃地把这傻小子推开,杨智这才看见围在他们周围的城隍和土地,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没上来,差点就把自己憋死。
浓烟缓缓散去,牛头马面拎着那只拘魂鬼于烟雾中现身,缓缓朝他们走过来,他们哥俩鬼如其名,一个两个牛高马大的,拎着那半死不活的鬼活像拎着个破麻袋。他们俩走到时谨礼面前,把那鬼往地上一扔,朝着他一拱手。
拘魂鬼为了放勾来的魂魄,常穿一身宽带广袖的紫袍,被扔在地上时紫袍摊开,更像个麻袋了。
时谨礼朝着他俩回了个礼,就听马面指着地上那鬼说:“大人,多多拜托您,务必请黑白无常往阎君处带话,好好惩处它。”
牛头马面最早的时候不是本土鬼,在地府时待遇和城隍土地都不一样,且牛头马面不像黑白无常一样整个阴间只此一对,而是一个官职,全国各地城隍手下都有一个牛头和一个马面。
最开始阳间频繁丢魂,鬼卒报上地府后,鬼王和阎君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本地的牛头马面,以至于他俩那些天哪哪都不对劲,受了不少委屈,现在抓着了这鬼,简直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时谨礼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知道了,一脚把那鬼翻了个面,看向杨智,用眼神询问他现在能不能把这鬼处理了。
杨智就怕会动会说话的鬼,这会儿肯定是不怕了,拍拍胸脯:“放心吧师叔。”说完,拎着那鬼上楼找游执去了。
“多谢,”时谨礼朝着城隍一礼,又向跟随他来的一众土地点头示意感谢,“今夜麻烦诸位了。”
按照地府的官制来说,时谨礼和城隍都是护佑一方水土的人和鬼,算是平级,但城隍小老头总归比他大个几百岁,是故时谨礼见他还是会行礼以表恭敬。
城隍一捋自己花白的胡子,乐呵呵笑道:“小友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