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将钢丝调整至紧绷状态后,大拇指向上轻轻一拉,那只铁手就从爪状握成了拳头状。
程相儒看得瞠目结舌:“这东西原来是这么用的啊!”
冷萤笑道:“你太可爱了,不会真以为这是个痒痒挠吧?这是机械手,可好用着呢,你就瞧好吧!”
机械手看起来机构非常简单,但在这特定环境下,非常好用,相当于一个加长手臂,帮助冷萤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实现抓取的动作。
这样一来,哪怕那些明器间藏了很多黑背疥螨,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在那堆明器中进行翻找。
摆在两人最前面的,是两排木制的武器架。架顶是长方形木板,下部是带方座的八角形木柱,木板上精雕云纹,嵌有挂钩,钩上倒挂着各式武器。有铜剑,有铜钩,有长盒形状的弩机,还有长度超过一米半的黑漆长弓。
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历经千百年,弓上的弓弦还在。弓弦由四色绳绞合而成,粗约半厘米,虽然崩得已经不够紧,但仍能看出使用此弓的人力大惊人。
冷萤利用机械手,将挡在最前面的这两排武器架拉到一旁,使后方叠落着的各种精致漆器露了出来。
汉代盛行漆器,虽然是木制,但因为外层厚漆有着很强的保护作用,所以能保存千年仍明亮如新。
别看现在漆器到处都能买到,只能算作普通工艺品,但在那个时代,漆器可是权贵们专享之物,甚至地位不输金银器物。
能在自已墓中陪葬数量如此庞大的漆器,可见这位墓主人的地位有多么显赫。
移开一人多高的精雕漆楼,搬开一件件漆鼎、漆盒、漆屏风,拨开带有彩色漆绘、粉彩、锥画的各种漆盘、漆奁,后方呈现出来的,是两个长约一米,宽约半米的方坑。
左侧方坑内是晃眼的各式金器与珠宝,右侧方坑内则整齐堆放有各种丝织品,绢、罗、纱、锦、绣,数不胜数。
方坑的后面,则是整齐堆放的许多竹笥,以棕色麻绳缠绕,口有带印封泥,挂有带字木牌,木牌上标注这竹笥中所盛放之物。有牛、羊、狗、兔、鸡等各类肉食,有桂皮、花椒、高良姜等各种香料,还有帛画、帛书、丝织布料等。
在竹笥间的空隙中,还塞了各种铜镜、铜盘、博器等杂物。
竹笥虽然占据了绝大多数区域,但凭其大小,应该没可能藏有金剑。那么,如果金剑藏在这片区域,便只可能藏在那两个方形的地坑里。
冷萤连续使用机械手,大拇指都快抽筋了。她收回机械手,拉着程相儒又退后一段距离,原地坐下休息调整。
“蓝胖子,咱俩发财了!”冷萤挑着柳眉,声调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程相儒吓了一跳:“咱俩可不是来盗墓的,你别乱来!”
他本以为冷萤会说,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谁知冷萤竟面露失望,低下头,声音弱弱地道:“我只是想要挑几件嫁妆。”
“嫁……妆?”程相儒头皮一阵发麻:“哪有拿明器当嫁妆的啊?一点都不吉利。咱可不兴这么干啊!”
冷萤叹了口道:“行吧,行吧,你是一家之主,听你的。”
程相儒脸一红,结结巴巴的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冷萤抬手拍了拍身旁的背包:“不过话说回来,我这里好东西也不少,当嫁妆绰绰有余了。”
程相儒一阵牙疼:“你所说的好东西,是杀虫剂,冲击钻,痒痒挠?”
冷萤大手一挥:“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已经决定了,等咱俩办日子那天,我让阿喵给我当伴娘,你让阿毛给你当伴郎!”
阿毛似乎不知道“伴郎”是什么,趴在程相儒肩膀上,歪着脑袋看程相儒侧脸,程相儒这时扭头也看向它,一人一虫大眼瞪小眼,陷入了沉默。
同一时间,另一处的阿喵,忽然打了个喷嚏。它甩了甩脑袋,感到莫名其妙,似乎不理解自已为什么会忽然打喷嚏。
阿喵的前方,陈尚可哆哆嗦嗦地跟在廖深后方,声音微微发颤地问:“小程和冷萤真的能在这里面?这里跟个迷宫一样,想找到他俩可不容易啊!”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程志风低沉着声音答道:“我看了,黄肠题凑侧室那个盗洞,应该是刚挖出来不久,所以这里肯定进来人了。不是阿儒和小萤萤,就一定是那一伙人。”
忽然,程志风停了下来,他注意到了地上出现的碎木和木屑,他蹲下身子捻起一小块碎木仔细观察,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头顶正上方。
那里,有一个黑漆漆的窟窿,正是之前程相儒和冷萤破顶所开!
第480章 石质棺椁
冷萤特别喜欢逗程相儒,这个憨憨的男孩子,总会带给她快乐,为她驱赶走疲惫和孤独,让她在人生的道路上,一直充满力量。
欢笑声着,冷萤站起身,忽然又有些惆怅:“真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尽快能了结啊,咱们也可以生活在阳光下,过上正常夫妻的生活,就算清贫,也很满足。”
程相儒也随着站起身:“是啊,然后咱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
年幼时的父母相继离开,带给了他极大的阴影,所以他不会奢求富裕,不会奢求成就,只渴望白天有阳光,夜里有星光,平淡又平凡,或许偶尔会产生厌倦,但难以割舍。
冷萤拿起机械铁手,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破坏,她这一次更加小心,对那两个方坑进行翻找。
两个方坑都很深,一个除了精致的金银饰品,还有许多已经破烂的马具,就连搭扣都已经氧化成黑绿色;另一个除了一卷卷丝织品,还有许多帛书,书上写的东西哪怕足以震撼考古学界和历史学界,都无法让程相儒和冷萤产生多大兴趣,因为金剑并不在其中。
“看来,只可能在那里了!”冷萤收回机械手,换回红缨枪枪尖,然后回身看向后方那口巨大的黝黑棺椁。
程相儒“嗯”了一声,也回身看向那口棺椁。
除了那里,两人几乎将这座主墓室内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金剑的丝毫踪影,但程相儒胸口的那枚环形玉是实实在在发烫着,时刻提醒着他,附近必有另一枚环形玉。
两人绕回到石床前,仍未着急上石阶,而是将目光集中在石床前那块规整的大石头上。
这石头远看像个戴斗笠的小胖子,上半截是扁平的十面体,顶面刻有多种纹饰,乳钉纹、祥云纹、百兽纹等;八个侧面上均雕刻有不同的神兽,分别是麟、凤、龟、龙四大灵兽,以及混沌、穷奇、梼杌和饕餮四大凶兽。
无论灵兽还是凶兽,都雕刻得狰狞可怖,栩栩如生,仿佛都要冲石面跃出,吞噬并毁灭世间所有污秽。
石头的下半截是规整的六面体,正正方方,每个面上都雕刻有文字,一列列整整齐齐,字迹清晰,却是程相儒完全看不懂的文言文。
“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程相儒看这东西如此精致,明知它不管里面有多大空间都不可能放得下金剑,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
冷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盒子啊?实心的!你搬一下试试呢?”
程相儒上前尝试搬了一下,即使经过长期炼体的他已经力大无穷,但仍难以将之搬动:“还真是实心的。”
冷萤笑呵呵道:“这可不是什么盒子,这是墓志,你看这上面的字,记录的都是墓主人的生平事迹,并且是没有任何夸张成分的记录,比史书上记得还真实。”
程相儒来了兴致:“都写了什么,你能看懂不?”
冷萤蹲下身子,绕着墓志看了一圈,起身摇头道:“我也只能看懂个大概。这墓主人姓吴,是长沙王。他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事,就是跟南越王打仗。虽然打了很多很多年,没有打赢,但后来还是在汉王的帮助下,把南越给征服了。”
程相儒听得云里雾里:“咋这么多王?”
“哎呀,你管那么多呢?汉代遍地都是王,你只要记住最大的是汉王就行了。”冷萤抬头看向石阶:“按理说,除非汉王特许,否则普通诸侯王是不能用黄肠题凑的。看来,这个长沙王还真是立了不小功绩呢。”
程相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身来到石阶前,仔细检查过后,尝试着抬腿踏上第一个石阶。他稍稍停顿,不见有任何异样后,继续向上,竟是没有触发任何机关陷阱,平安来到了黑色棺椁旁边。
这巨大的棺椁漆面应该很厚,并且非常匀整平滑,它看起来是黑色的,但离近了仔细看,竟隐隐在光亮处显出红褐色。
程相儒内心莫名生出不安的情绪,他有点不理解,为什么别的地方被设置了各种危险的机关,偏偏最重要的主棺椁这边什么都没有,难道是出于持剑人对墓主人的敬畏?
还有,这棺椁的漆面颜色,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程相儒正皱眉思考着,冷萤已经跟了过来。
“开棺?”冷萤又翻出来了撬棍和铁锤,握在手中跃跃欲试。
程相儒微微颔首:“开!”
冷萤上前一步,想找个缝隙将撬棍的扁头插进去,却发现棺椁的盖板和侧板严丝合缝,根本就无处可插。
“不好开吗?”程相儒皱眉问道。
冷萤大手一挥:“不存在!看我的!”
她说着,将撬棍放下,换成铁扦,将尖头对准棺椁盖板和侧板相接处,抡圆了铁锤用力砸了下去。
本来两人以为会听到木头碎裂的声响,没想到听到的却是金石相击的脆响,还看到铁扦的尖头与棺椁擦出了一串火花,留下一道划痕。
程相儒怔了怔,随即惊呼:“是石头的!”
冷萤白了程相儒一眼:“这么大的黄肠题凑,弄个石棺椁也没啥值得大惊小怪的吧?瞅瞅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程相儒摇头道:“不是的!你看这棺椁的颜色!”
“黑不溜秋的,有什么好看的……”冷萤声音越来越小,很快也注意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石棺椁的颜色,与古神祭祀仪式伴生而出的红褐色石头的颜色,非常相近,只是更深。
两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慌乱、紧张、兴奋等诸多复杂的情绪。
他俩几乎可以断定,金剑就在这棺椁中,但里面可能封印了古神祭祀仪式,一旦将棺椁打开,很有可能会重启仪式,到时候什么不好的情况都可能发生。
该怎么办?开还是不开?
程相儒之前态度还非常坚决,但此时却犹豫了,他担心棺椁打开后,如果真有古神祭祀仪式重启,那么作为祭品的东西,会以什么姿态蹦出来,实在难以想象。而可能出现的迷雾,也会使他俩深陷进古神的意识世界中。
冷萤也有些没主意了,她跺脚恼火道:“要不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啥?”程相儒听了个莫名其妙。
冷萤摆手:“没啥!你看,要不要继续开?”
程相儒纠结了好一会,终于把心一横:“开!”
第481章 终于集结
程相儒对于这件石椁的材质充满困惑,所以内心仍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自已的判断是错误的。
他们每一次进行古神祭祀仪式,步骤都非常繁杂,不仅需要仍保留着生命的祭品,还需要用祭品的鲜血和石头布阵。而这所有的东西,都是当前这里不具备的。
那么,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这件石椁的材质,就是某种珍稀的红褐色石材,这完全符合一个诸侯王的身份。
不得不承认,程相儒决定直接开棺,确实有赌的成分。
冷萤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程相儒想了这么多,她已经全身心地在研究如何打开石椁的盖板。
石椁不同于木椁,木椁可以凭借特殊的榫卯结构拼装得严丝合缝,且内部嵌合牢固难以打开,石椁因为材质的原因,以古时的加工工艺,不易加工得那么精细,充其量也就是打磨到严丝合缝的状态。
于是,冷萤暂时放下手中的工具,先试探着将双手触摸到盖板,然后逐渐加大力气去推。
果然如她猜测的那样,当她将推力加大到自已所能做到最大,在“嗡嗡”沉闷声响中,石椁的盖板缓缓地动了起来,但没移动多远,便使她感到力不从心,再难推动。
程相儒见冷萤移动盖板如此吃力,于是赶紧上前帮忙。
两人分别在石椁两端,身体前倾,双腿绷直,使出全部力气朝着同一个方向,终于使那沉重到惊人的盖板缓缓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强光自远处射了过来,正打在光滑的石椁侧边,也将程相儒和冷萤的影子向前拉得极长。
两人俱是一凛,同时收力,非常有默契地同步向前一个跟头,从石椁上翻过,并以石椁为掩体躲了起来。
“ 阿儒?小萤萤?”廖深那极具磁性的声音在主墓室内回荡,清晰传进程相儒和冷萤耳中。
“廖叔?”程相儒从石椁后探出脑袋,果然看到正顺着一根绳子从墓顶那个洞口向下滑的廖深。
廖深之后,程志风、汤彦、黄谨及陈尚可陆续跟了下来,阿喵最后不情不愿地扇呼着背后那一对肉翅,轻飘飘地落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