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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做着什么样的梦?
  她的梦里,还会有他吗?
  指节流连到红润微张的唇瓣,他忽然涌上一股夹杂着愤怒的渴求……他绷起脸,僵硬着移开手指,不允许这种渴求继续蔓延。
  垂眸又注视片刻,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与她在同一片月光下,静默良久。
  上次心血来潮突击而来,还是在两年前的一个子夜。
  扶苏死活不肯娶齐国公主,气得他接连几日无法入睡,情绪糟糕到了极点,几乎一点就着,便带着兴师问罪的气焰,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可她却和今日一样,沉沉地、安静地躺在榻上,眉尖微蹙,红唇微张,纯净又凄楚,像是一株雪白的山茶花,令人一方面不忍心打扰,一方面又恨不得揉碎它的全部花瓣。
  那夜他也在她榻边默坐许久,怒气与坏脾气竟一点点消散了。
  她总是有能力抚平他的躁动与怒火,即便是在睡梦中。
  他慢慢起身,离开前扭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若是肯求求他,他也未必不会放她出来——
  他想,但很快又觉得这个念头很荒唐。明明是她有错在先,凭什么自己要被她影响了心绪?
  带着一丝幼稚的愠怒,他甩袖大步离开。
  殿门被关上时,榻上佳人缓缓睁开一双桃花般美眸,两行清泪自眼角淡淡滑落,她抬起手背擦了擦,难受地翻了个身,将头深深埋进臂弯中。
  不一会儿,低低的啜泣声,在昏暗中响起,像是溪潭里的水波,一圈圈在山洞中泠泠回荡,牵人愁肠。
  第125章 主动
  ◎……◎
  室内灯烛明亮,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果香,楚萸煞有介事地端坐在长案后,一笔一划练习着小篆。
  火舌摇曳,映亮她凝神认真的小脸,这份认真本来可以持续很久,然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影总在她身边晃来晃去,将地面踩得咚咚响,试图唤起她的注意力,最后干脆踮着脚丫,两只小爪子扒在桌案边沿,眼睛滴溜溜地随着她的笔杆转动。
  楚萸叹了口气,正打算放下笔陪他玩一会儿,小团子突然被从她身边抱了起来。
  熟悉的雪松香团团袭来,长公子像拔萝卜一样,把自己的儿子从他阿母身边拔起来,唇角含着一丝笑意对他道:
  “莫要打扰你阿母,她白天在外面吃了瘪,这会儿就让她好好静静心吧。”
  此言一出,楚萸登时窜起一股火,她生气地撂下笔,气咻咻瞪住他,却无言反驳。
  前几日,她在街上偶遇了韩非,两人在酒铺相谈甚欢,交谈中她得知韩非正欲编纂一部新书,计划招募三两个帮忙誊抄的门生,立刻心血来潮自告奋勇,结果到他府上,提笔落下的字,实在是丑陋得有辱斯文。
  韩非看得额上冷汗直冒,却不好意思指出来,四只眼睛在一派静默中,一齐巴巴地瞅着她的笔迹,气氛一时间尴尬至极。
  都是她的错,方才兴奋之下,她忘记了自己的字有多扭曲,此刻简直如同被公开处刑……
  她霎时窘得耳朵发烫,讪讪收起书写了一半的竹简,转而去帮忙给书册分门别类。
  这个活她干得相当不错,连韩非都颇为震惊,若非她即将嫁给长公子,他都有点想让她来府上当“秘书”了。
  只是那尴尬的一幕,久久萦绕在脑海,令她吃起饭来都没滋味。
  于是她握紧拳头,发誓要苦练书法,将小篆写得不说多巍峨磅礴,但至少也要工整整洁。
  这个决心把某人逗乐了,直接将自己的工作搁置一边,暗搓搓地凑过来看她热闹,顺便手爪不老实地揩几把油,搞得她面红心热,根本无心练字。
  最后她软绵绵地发了一通脾气,他这才收敛了些,将功补罪般当了回师父,手把手教她书写的诀窍。
  他手心裹着她的手掌,一笔一划带她练了许久,直到她渐渐入门,写得横是横竖是竖,不再如被热水浇烫的蚂蚁一般。
  如是四五天过去了,她的小篆渐渐褪去了丑陋的轮廓,开始变得有模有样起来,她重拾信心,练得越发勤勉、茶饭不思,然而那对父子却时常让她不省心。
  一个动不动就以检查的名义凑过来,唇瓣贴着她耳畔,声音清润地提出指导意见,唇齿间清冽又灼热的气息,忽轻忽重地吹拂在她颈间,令她耳根酥软,心脏砰砰直跳,手指软得连笔杆都难以握住。
  另一个,则是像小动物一样绕着她跑跑颠颠,或者撒娇般地一面哼唧,一面往她怀里拱,小手去抓她的毛笔,顺便将口水蹭到她衣襟上。
  今晚这种状况,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某人还能管管捣乱的小团子。
  然而事实证明,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句话是非常有哲理的,长公子抱着珩儿拍拍打打一阵后,小宝宝立刻泛起了困意,眼睛半睁半闭着,被人贩子一样的阿父递交给了秀荷。
  秀荷带他回房间休息,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
  楚萸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扶苏意味深长瞄了她一眼,走过来,在她身后慢慢坐下,手臂熟练地环住她的腰,下巴搭在她一侧肩膀上。
  他的唇,就在她面颊边缘逡巡,守株待兔一般。
  楚萸脸一红,抖了抖肩膀,嗓音像只糯米团子:“你别捣乱了,我还没练完今日的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