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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府门口清冷荒芜,落满了厚厚的雪,一串脚印也没有,显然这一整天都没人出来,也无人踏足拜访。
  郑冀踩着厚雪上前敲门,好半天才有小厮来应门,郑冀拱手说他家主人有事想见一见上将军,小厮摇摇头,说上将军半月前就已经出发,去了平舆。
  “上将军说了,在把秦人赶回函谷关之前,都不会回来了。”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楚萸此时正好撩开帘子准备下车,听闻此言,举着帘子的手顿住,心口剧烈翻滚。
  她来晚了,而他,大约再也不会回来了。
  历史上,楚军大败,项燕在战场上自刎而亡,只是她不知道,疑似和自己一样穿越而来的爷爷,是否还会严丝合缝地踩着历史的轨迹,忠实地演完项燕的一生?
  从他留下的这番话来看,大概是的。
  自己在历史上默默无闻,爷爷却不同,他对人生的抉择影响深远,不是可以肆意妄为的。
  楚萸还是下了车,行至台阶前,柔声询问家里是否还有其他主事之人,她身为楚国公主,对他们一家为楚国的奉献很是感激,想当面拜会,聊表敬意。
  小厮仍是摇头,说老夫人早已故去,三位少爷都随上将军出征了。
  楚萸失望地“哦”了一声,垂下落满霜雪的眼睫,转身正要离去,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拿腔捏调,却又颇为骄傲的高亢声线。
  “不是还有我吗?”
  楚萸惊讶抬头,只见项羽小朋友正穿着单薄的衣衫,潇洒地盘腿坐在覆满积雪的围墙上,与她目光对视后,撇了撇嘴,嗖地跳了下来。
  “你,跟我来吧,爷爷有东西交给你。”他抖了抖身上的雪,煞有介事地上下左右打量楚萸几眼,表现得像个小大人,而后转过身,大摇大摆从正门跨了进去。
  楚萸和郑冀对视一眼,连忙跟上,随他穿过一条条长廊,来到一处恢弘大气的屋舍前。
  推门进去,是很有楚国特色的摆设与装潢,楚萸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跨过门槛,尾巴一样紧紧跟着。
  这里似乎是项燕的书房,项羽走到一排摞放着竹简的书架旁,拿手指点数了几下后,抽出其中一卷,展开,一枚甜甜圈大小的玉环,从里面掉了出来。
  “当啷”一声,玉环坠在地上,响声清脆,恍若泉水叮咚,曼妙幽长。
  然而却没有碎。不仅没碎,甚至一条缝隙都未曾裂开。
  这很不同寻常,毕竟如此清透纯粹的玉石,基本都很不耐摔,随便磕一下就是一道裂纹,可眼前这枚,仿佛是现代的硼酸制品,就算拿它撞墙,人碎了,它都好像不会碎。
  项羽粗手粗脚把竹简扔在一旁(果然对知识毫不怜惜,难怪以后会火烧咸阳宫,毁了那么多古籍),弯腰捞起玉环,眯了眯眼,慵懒地递给她:
  “喏,这就是爷爷托我务必转交给你的。真是的,我求了爷爷好久,他都不肯给我,结果却赠与了你,哼,你可要好好护着啊——”
  他愤愤不平地嘀咕道,楚萸尴尬地笑笑,轻轻从他指尖取过玉环。
  触感沁凉,美不胜收,确实是人间极品。
  “啊,这是,”她新奇地反复翻看,觉得似乎有股奇谲的力量,在玉环中缓慢涌动,“这是什么玉呀,好漂亮啊——”
  “这块玉据说是用昆仑山上的神石制成,具有神奇的力量,能帮人抵挡灾祸。”项羽卖弄似的解说起来,仍然是一副十分臭屁,却又莫名可靠的样子,“它怎么摔都摔不碎,甚至铁锤也无法伤它分毫,神奇吧——”
  楚萸拜服地点了点头,确实神奇,可是爷爷为何要把这东西留给她呢?
  如果说能挡灾的话,自己带上战场岂不是更好?
  楚萸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是爷爷的馈赠,她也就没有推脱,对着项羽小朋友甜甜一笑,说谢谢了,小心收进袖袋里。
  “你屁股那块的衣料都湿了,赶紧换一件吧,小心感染风寒哦。”
  临走前,她好心提醒了骄傲的项羽小朋友一嘴。
  整场都在装成熟的西楚小霸王脸唰地一红,气恼地瞪住她,楚萸窃笑着连忙逃窜上车,走出老远后,冲还杵在门口的小霸王挥了挥手。
  “再见了,好好保重自己啊——”她将爷爷那日对她的叮嘱,转送给了他,同时心底也漫过一丝悲壮。
  他大概也再见不到爷爷了。
  自那日后,楚萸时刻将玉环佩戴在身上。
  包括今日。
  倒不是说她相信什么驱灾辟邪的传言,单纯只是想留一份熟悉的温度在身边,陪她渡过这段最难熬的时光。
  “芈瑶,芈瑶——”
  景暄的声音忽然划破混沌,遥远却清晰地萦绕在耳畔,同时,她再次感觉到了握在她手上的那份温暖与坚实。
  越来越多的声音跟着涌入,杂乱却充满烟火气,她感到周身渐渐生出了一丝力量,终于能够撑开眼皮了。
  熟悉的床幔下,景暄焦急苍白的面容映入眼帘,是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偏过脸,对他挤出一丝笑。
  流失的体温慢慢回归,但她仍然感到冷,即便身上盖了一层又一层的厚被,床边的炭火一盆比一盆旺。
  唯有从景暄掌心源源不断涌出的暖流,令她倍感温暖,她气若游丝地反握住他的手,心头滚过脉脉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