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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自己利用其他药物提纯的。”
  “这么说,你有能力通过市面上常见的非处方药物提纯制作出某些违禁药?”
  “可以这么说。”
  “反对,公诉人是在有意误导我的当事人。”我喊道。
  审判长看了我一眼,说道:“反对无效。”
  “谢谢。”公诉人向审判长微微点头,继续问道,“在你能够提纯制作的违禁药里,包不包括麻醉药剂?”
  杜华没有回答,而是看了我一眼,我也在紧张地看着他。
  “被告,请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公诉人喝道。
  “是的,我能。”杜华下意识地答道。
  我和老罗对视了一眼,苦笑不已。
  “但我并没有做那种东西。”杜华突然喊道。
  “我没问你这个,我只问你有没有能力做到。”公诉人笑了一下,“审判长,辩护人,很显然,被告是有能力取得麻醉剂的,他自称没有做过这种事,这一点并不能得到证明。至于他是否将麻醉剂用到了被害人的身上,我们只需要做一个简单的推理就够了,他承认让被害人服用了他提供的兴奋类药剂。
  “另外,”公诉人继续说道,“我们在被告人的家中搜查出了一套制药设备,还有一些用于制作兴奋剂和麻醉类药剂的材料,这些证据已经提交法庭了。”
  “辩护人,请对这部分证据进行质证。”审判长提示道。
  我略有些艰难地站起了身,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让我们在庭审中彻底陷入了被动,这让我自责不已。
  “被告,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私自制作那些涉嫌违禁的药物吗?”我问。
  杜华犹豫了一下:“是给我一些朋友做的。”
  “为什么不建议他们从正规渠道取得这些药剂呢?”公诉人插话道。
  “如果能从正规渠道买的话,还用得着来找我吗?”杜华忍不住反驳,“我这些朋友,有些是轻度失眠,医生不建议服用安眠药。有些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碰了毒品,他们不想让警察知道,想依靠自己的毅力戒毒,而我提供给他们的就是一些成瘾性不强的毒品替代品。”
  “原来你还参与制毒。”公诉人有意无意地说道。
  “公诉人,请注意你的言辞。”我拉下了脸,“我的当事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提供给那些人的是毒品的替代品,是帮助他们戒毒的。而且,被告,请你告诉大家,你是无偿提供这些药品的吗?”
  “是的。”杜华点了点头。
  “审判长,各位审判员,”我将目光转向审判席,“对于昨天我们未能按时参加庭前交换证据的事情,我表示很抱歉,耽误了各位的时间,但是请相信,我们并不是有意的。事实上,昨天我们去调查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我停顿了一下,见大家露出了倾听的神色,才继续说道:“我去了本案被告人的医院,我想知道被告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请注意,我说的是可能,在法庭判他有罪之前,我们任何人都不能认定被告人就是凶手。
  “我们了解到,被告人杜华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他在工作中从未收取过患者的一分钱红包,甚至,有时候他还要自掏腰包给那些拿不起钱的人治病。而他在给病人治病的过程中,开出的药都是效果好但绝对不会浪费患者一分钱的药。就因为这个,他所在的科室绩效考核常年排在医院的后面,让同事对他非常不满。但他一直坚守着这个原则,始终没有改变过。这么多年,他从没有和病人发生过争执,他的患者都说他是一个好人。
  “我一直在想,这样的一个人会是凶手吗?不,至少我不相信。”我笃定地说道。
  “简律师。”公诉人笑了一下,说道,“事实上,很多犯罪分子在罪行暴露前都被周围人认为是好人,甚至比一般人更有礼貌、更有爱心。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是个好人,那他为什么还要去嫖娼呢?”
  “嫖娼就一定是坏人吗?”我忍不住反唇相讥,“希特勒倒是一生克己,结果呢?”
  但是我知道,这种口头上的痛快对我们这次的辩护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是我参加过的最糟糕的一次庭审了。
  法庭虽然没有当庭宣判,但我们很清楚,一切都已经注定了。除非我们能找到另一个凶手,否则杜华注定要偿还那三条人命的债。
  但他真的不是凶手吗?
  我突然间不太确定了。
  4
  我和老罗疲惫不堪地回到律所的时候,张静正坐在沙发上,一脸的怒容,制服外套随手扔在了一边,衣服上满是褶皱。
  “你这是怎么了?”我讶然地问道。
  “我被骗了。”张静冷冷地说道,“我给你们拿来的卷宗和检察院给法院的卷宗根本不是一套。”
  “我们知道了。”我苦笑了一下,“没事,怨我,这东西应该去法院拿的。”
  “我被骗了啊。”张静恼怒地喊道,粉拳不停地砸着沙发,“小明哥你到底有没有get到重点啊!我们领导,那个混蛋竟然敢骗我,明明派谁去都行,非得让我去,还说什么绝密任务,连手机都扣了。结果就签个字那么屁大点事,分明就是不想让我参与你们这个案子。”
  “你参与了也未必有什么用。”老罗叹了口气,“检察院那边的证据做得太扎实了。我都怀疑罗老五也是借口出差,现在指不定在哪偷笑呢。老简啊老简,你的钛合金狗眼,这回变成瞎眼了。”
  “我不信!”张静看着我,无比坚定地说道,“小明哥的眼光肯定不会有问题,一定是我们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还不如去劝杜华认罪,再供出几个吸毒的,争取立功减罪呢。”老罗瘫在椅子里,说。
  “我丢不起那人。”张静沉着脸,一把拉起了老罗,“走。”
  “干啥去?”老罗有气无力地问。
  “回现场。”张静干脆地说道。
  我们最先回到的就是系列杀人案最后一个案子的案发现场,按张静的说法,这里的痕迹应该是最新鲜,最容易发现问题的。
  同时,这里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清理的现场。
  自己的房子里发生了凶杀案,房东根本没心情过来看一眼。
  “你说我是招谁惹谁了?本本分分地出租个房子,还摊上了这事,我找谁说理去?”房东替我们打开了门,唉声叹气地说道,“也就是我房子多,这一个房子的损失不算啥。唉,这房子想要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房门一开,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熏得我和老罗同时转身,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张静也皱了皱眉。
  “这什么味儿?你洒香水了?”张静问房东。
  “我一个大男人,用那玩意儿干啥啊。”房东也是一脸的不适,“房子被封了之后我就一次没来过,我还合计是你们觉得味儿太大,撒的香料呢。”
  张静轻轻摇了摇头:“奇怪,没人清理过的话,应该是血腥味儿啊。行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她想了一下,暂时放下了这个疑问,带着我和老罗走进了房间。出于对这里的厌恶,房东就留在外面等着我们。
  这是一个一居室的单间,进了门厅就是客厅,右手边是大约二十平方米大小的卧室,左手边是餐厅、洗手间和厨房。
  被害人小何遇害的地方就在卧室那张双人床上。张静站在门边打量了一下房间:“被害人和凶手之间的确没有发生过打斗。”
  “你怎么那么肯定?”老罗下意识地问道。
  “房间很整洁。”张静说。
  “有可能是凶手打扫过呢?”老罗问。
  “平时让你多看书。”张静恶狠狠地瞪了老罗一眼,“勘验报告里说得明白,没有刻意清理过的痕迹。”
  “这是我们难得意见统一的地方。”老罗摊了摊手,“我们都认可凶手没有清理过现场,但是凶手既然进入过房间,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所以,毫无疑问了,杜华就是凶手。”
  “你到底是哪伙的?”张静狠狠地瞪了老罗一眼。
  “和我是哪伙的没关系啊,这是我能看到的事实嘛。”老罗无辜地说道。
  “就你那瞎眼睛,能看出什么事实来?”张静撇了撇嘴,“骡子的视力可不咋样,要不然怎么总踢伤人呢。”
  “我踢伤人那是因为有人在后面惹我。”老罗顺嘴答道。
  “跟静斗嘴,亏你想得出来。”我摇着头,笑道,随手在房间的一张书桌上翻动着已经落满灰尘的书。
  “小明哥,别动。”张静突然说道。
  我一愣,她已经快步走到了我的身边,俯下身看着书桌上的小书架。
  难得,小何竟然还是个爱看书的姑娘。虽然她看的大部分都是市面上流行的玛丽苏言情、穿越小说,看起来还是在地摊花十块钱一本买来的盗版货,不过数量倒是不少,摆满了整整一个小书架。
  唯一一本看起来像是正版的书竟是雷米的《心理罪》。只是这本书的封面实在奇葩,深暗的蓝色放在一堆书里格外扎眼,却又丑到让人难以直视,无法分辨是正版还是盗版。
  我随手翻了翻,扉页上雷米苍劲有力的签名告诉我,这是毫无疑问的正版书。我见过他的签名,他的爱人也是我们这个圈子里颇受人爱戴的律师,是以我有幸见过雷米几次,索要过他的签名书。
  这本书,小何应该没少翻阅,一本笔记本上是密密麻麻的对《心理罪》的书摘。只是不知道,在她的生命受到威胁,行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她是不是盼望着那个木讷、内敛,偶尔又有些小狡黠,将所有重担都扛在自己肩上的警察方木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说“我是方木,我是警察,我会帮你,我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方木没有来,他毕竟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来的是我们,但愿我们可以完成方木的职责。
  张静细细打量着这一书架的书,眉头微皱,顺着她的目光,我也微微皱起了眉。
  这一书架的书怎么看怎么别扭,只差两三本就能完全摆满,现在却因为缺失了几本,整架书都斜靠在一边才能立住。
  张静对这些书颇感兴趣,她一本一本把这些书从书架上拿下来,却并没有放回去,眼睛盯着原来放书的地方,突然笑了一下。
  “咋的了?神经兮兮的。”一直紧张地看着张静的老罗忍不住问道。
  “缺了本书。”张静指着书架最边上的位置说道,“这地方原来应该放着一本书。”
  “你怎么知道?”老罗问。
  我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看,笑了一下,张静说得没错。那个地方的灰尘比较新,之前应该放着一本很厚的书。
  “什么书能有这么厚?”张静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画了一个大约五厘米的宽度。
  “新华字典。”老罗想都不想就说道。
  “小明哥,我真同情你,整天跟这么个不学无术的人混在一起。”张静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都习惯了。”我摊了摊手,笑道,“你们俩赶紧结婚,你就能拉高他的智商了。”
  “平均智商都被他拉低了好吧?”张静白了我一眼,想了一下说,“新华字典可没有这么宽。你们不觉得这屋里缺点什么东西吗?”
  “缺东西?这我还真没看出来。”老罗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还是别说话了。”张静连忙摆了摆手,“我今天真没有力气打你。你们看到照片了吗?”
  她这么一提醒,我才恍然大悟,整间屋子里竟然没有一张照片,不过,我随即意识到,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要不怎么说,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粗心的动物呢。”张静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任何一个女孩儿,不管长得怎么样,只要没有应激障碍,都爱照相,都有厚厚的几大本影集。你们看到了吗?”
  “所以……”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缺的那本书就是影集?”
  “说不定是借人了呢。”老罗说。
  “你出去吧,我求你了。”张静一脸哀求地看着老罗,“你就不能把这事往案子上想想?”
  “我是在往案子上想啊,想最坏的结果嘛。”老罗一脸的无辜。
  “算了。”张静没好气地瞪了老罗一眼,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是张静,我问你们,在现场,你们发现过被害人的影集吗?没有?三个被害人的影集都没有吗?嗯?被害人的手机里也没有照片?好,我知道了。”张静说着,挂断了电话,“好了,这回事实就很清楚了。有人不仅拿走了三个被害人的影集,还删除了她们手机里的照片。”
  “能这么做的人,只有凶手。”我点了点头,“这就说明三名被害人和凶手都认识,甚至有过合影。”
  “和三名被害人都有接触的人不就是杜华吗?”老罗说。
  张静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她一把抓住了老罗的胳膊,腰身一扭便背靠向了老罗,“嘿”地娇叱了一声,身子猛地向前一倾。下一刻,我眼睁睁地看着老罗腾空而起,他还来不及惊叫出声,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五官扭曲地呻吟着。
  张静没事人一样拍了拍手:“之前负责调查的警察认为,凶手窃取被害人的子宫是出于某种变态心理,在选择作案目标上是随机的,只是恰好都是外围女。所以,对三名被害人之间是否有关系并没有进行深入调查,现在来看,这就是我们唯一的突破点了。我这就回去查这件事。小骡子,别装死。”她踹了一脚躺在地上呻吟的老罗,“小明哥你们两个回去想办法拖住法院,别让他们这么快下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