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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一旦想到羊毛……
  周邈猛地再次抬手,单击虚空,脸色一变!
  “果然!”
  周邈下意识地看向上首的始皇陛下。
  神情有些踌躇心虚。
  殿中君臣见此,心中皆是纳罕不已。
  为何心虚?
  周邈整理措辞,力求条理明白:“住宿补贴每人每月一匹厚棉布,也就是每人将有十匹布。”
  见周邈顿下,殿中大概最‘直爽’的王贲,率先开口:“这不是好事吗?”
  搞不懂有什么问题。
  周邈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从某一方面来说,确实是好事。而且相比先前的‘仙缎’,这次的厚棉布还更适合普通黔首。”
  先前的仙缎是丝绸织品,普通黔首出入劳作,稍有不慎就会勾丝揉皱。
  ——当然,也没有黔首会舍得穿着仙缎做的衣裳上山打柴、下田耕种就是了。
  因此,先前的役夫得到住宿补贴的仙缎后,除了少数留下几尺给婴儿或女娘做嫁衣,或者留着传家。
  绝大多数,都是拿去与富户交易了,一换三、一换四不等,也算是好生赚了一大笔!
  周邈继续说这次的住宿补贴:“这次因为长绒棉已经在大秦种植,便出现了厚棉布。而能得系统一句‘厚’棉布,想来确实会很厚实。”
  “厚实的棉布吸汗吸水,相对也更耐穿耐磨,确实是更适合普通黔首的布匹。”
  虽然也还是可能会有部分役夫,不会舍得拿去做衣裳穿,会选择去换更实惠的麻布。
  王贲更加不解了:“这不好吗?”
  此时殿中君臣,大多都有些明白周邈为何踌躇、心虚。
  但是……总之不知道怎么说
  啊。
  周邈开始算账:“每名役夫十匹厚棉布,那么将会有二百万匹布,出现在大秦。”
  此时的人还没有市场需求饱和、通货膨胀一类的明确概念。
  周邈便也只好仔细地继续算账:“这一次,还将下发六十万套工装,还有之前修建驰道时,前后也下发了近六十万套工装。”
  “况且这一百二十万套工装,并不仅是一百二十万,至少能拆分成五百万套衣裳。”
  就像刚才冯去疾算的账,三套工装不止三套。
  一百二十万套工装,也至少有五百万套!
  “再加上两百万匹棉布……”
  账算到这里,周邈沉默片刻。
  但还是接上话:“固然布匹因为是实物货币,在货币的用途之外,还具有实用价值。”
  “大量的实物货币涌入,虽比金属货币带来的冲击小了太多,但到底也会引起通货膨胀。”
  周邈简单举了个例子:“也就好比,以前一匹布能换十三钱,以后一匹布可能只能换十钱。”
  虽然有些字词不曾听过,但结合前后上下,也能意会。
  纷纷颔首,示意明白。
  周邈于是继续说:“方才算的账很惊人——至少五百万套衣裳,两百万匹棉布!但其实还要加上之前的三十几万匹仙缎,换成麻布,便也是百万匹布。”
  “大秦人口两千万,却有五百万套衣裳、三百万匹布,那至少有一千万黔首的衣裳、布匹需求饱和了!”
  通货膨胀,需求饱和,就是大量‘增发’实物货币的后遗症。
  周邈总结道:“也就是说,一千万的黔首!短时间——至少五至十年之内,不会再需要购置布料衣物。”
  听了周邈的算账,殿中君臣确实震惊。
  毕竟如今的时代,皇帝与上卿们对经济学还不敏感。
  惊愕之余,难免兴起迟疑:虽然但是,这有什么呢?
  周邈再补一刀:“而且这算法,还是往低了算的。”
  “因为拆分出的五百万套工装衣裳,也会有很大一部分,选择与富户交换更多套的衣裳。”
  这一现象是普遍客观存在的,因为好些役夫做工时都只穿最外面的外衣
  。
  里面的中衣中裤、亵衣亵裤,少部分留给了家中妻女幼儿,大部分其实是换给了富户。
  王贲问出君臣的心声:“那又如何?”
  贫穷黔首都有一套得体的衣裳穿,五至十年内都不用为购置布料衣物操心,难道不好吗?
  周邈一针见血(bushi):“这样一来,大力推广种植的棉花,棉毛纺织工坊出产的棉布、羊毛线及羊毛衣裤,销售将大受影响!”
  ……
  静。
  静。
  章台宫正殿中,一片寂静。
  周邈:???
  总结以往经验,周邈有点汗流浃背了。
  他又犯蠢了?
  终于,还是耿直的韩信开口:“可是,那占了大秦人口半数的一千万黔首,原本就贫穷。”
  “就算没有赐发的衣裳和布匹,他们也不会买得起棉布和羊毛线吧?”
  周邈:?
  周邈:!
  对啊!
  棉毛纺织工坊建设的初衷是以经济战制衡周边胡夷啊。
  硬要说它的目标客户,是西域列国,是周朝胡夷势力,是更西的国家。
  是本就能买得起的大秦大小富户。只是希望定价能惠及大秦国内的普通黔首而已。
  贫穷的黔首,本来就不是潜在客户啊!
  本来就不是目标客户,又哪有因此就损失了客户一说呢?又谈何影响销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