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是一个组织没错。一个组织的力量,花了两年的时间,死了那么多人,直到今天才摸清她力量的来源。想到这些,沈灵雨就忍不住要笑。
他们有什么可得意的呢?
她想笑就笑出来了,并笑盈盈地问道:“这两年和我接触最多的,就是你们吧。明里暗里那么多次交手,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
桌前那人的刀叉依旧悬在食物的上空,纯白的盘子一角堆着粉色的脑花,在空气之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个至今不肯透露自己名字身份的人对着沈灵雨,一脸的平静。沈灵雨并不指望他能因为自己的话暴跳如雷,只是他不再挂着得意虚假的微笑,便已达到沈灵雨的目的。
她已经看到了眼前这个人的结局,不管他到底是谁,既然这个人一口一口吃掉了离位圣骑士的脑袋,很快的,许砚就会让她一口一口吃掉这个人的灵魂。
他们来到这里,为的不就是这件事情吗?除了眼前这个就要死掉的人,要除掉的还有给他们送来车子和武器的那个鹤松。
一想到鹤松,沈灵雨就浑身不舒服。
被许砚用刀子架在脖子上的人默默吃着自己的最后一餐,许砚看着他把最后一口吃完,对沈灵雨说:“过来。”
刀子举起猛地刺向那人的大动脉,在落下的瞬间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音,沈灵雨定睛一看,在烛瞳的作用下她看见打碎刀子的是一颗子弹,子弹穿过刀子就要打在许砚身上,大事不妙!
她猛然回首,一把拉开许砚,刀子擦着皮儿,在桌前那人脖子上留了一道血印,紧随而来的是哗啦啦一通乱响,墙边的大花瓶碎了一地。
“居然让你们躲过去了。”桌子前面的人头也不回地说,他一点都不害怕许砚和沈灵雨接下来会怎样对付他,因为在他说话的同时,身后两人已经脚下一空,许砚和沈灵雨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到地下,还不等沈灵雨的眼睛发挥作用,他们两个已经掉入水潭之中。
沈灵雨呛了几口水,挣扎之间被许砚一把捞上来,她将头靠在许砚心口,一通咳嗽之后终于缓过神来。
沈灵雨抬起头,确认过许砚没事,就又望向头顶。顶上黑漆漆一片,刚才那片地面显然是又合拢了,在水潭之中,他们只能靠摸索着确认对方的安全。
“我可以控制时间倒退,我们上去杀了他。”沈灵雨说。
许砚却道:“不要那样做。”
“为什么?”
“你以为刚才那个人是谁?”
沈灵雨本不在意,能和他们谈判的还有谁,圣骑士呗。但经许砚这一问,她有些含糊,问道:“是……是谁呀?”
“他就是s组织的圣王。”
听到这个答案,沈灵雨忍不住“啊”的一声叫出来:“我们差点干掉了圣王!”
“嘘,”许砚捂住她的嘴,“他们有可能在监听,我们小点声。”
沈灵雨连忙点头,跟着许砚摸索着上了岸。
有风自上而下,像石子砸在头上,走上岸,风吹在身上让人直打哆嗦,反而怀念起水里的温暖来。
“走。”许砚只说了这一个字,拉起沈灵雨的手便向前走。
“我手机没事呢,我们……”
“不能打手电。”许砚说道。
沈灵雨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将已经拿出来的手机放回去。
眼前一片漆黑,许砚给沈灵雨的感觉,却像是走在了自家的房子里……没错,以前在事务所夜里时分,晚归的他也是这样,毫无阻碍地从门外走进拉紧窗帘的屋子里来,一下子就能隔着被子抱住窝在床一角的她。
“我们运气不错。”许砚低声说道。
沈灵雨没有接话,她完全不明白他们掉到这乌漆抹黑的地方,运气好在哪里?一头雾水的她就这样在黑暗之中跟随着前面的许砚走了几分钟的路,终于见到一缕光明。
她是第一次那么讨厌在黑暗之中见到一点光明,这缕光冷冷的,是会伤人的。
许砚随意一劫,就将飞来的刀子夹在两指之间,刀子挣扎了几下,都没能从他的双指之间挣脱。
沈灵雨猛然踹出一脚,将连接在刀子后面的那个人踹得闷哼一声,紧接着又是一脚,那人便在黑暗之中跌跌撞撞摔出去,踉跄的脚步声暴露了他的行迹,许砚将夹在手里的刀子向声音的源头一甩,紧接着传来一道痛苦的吼声,那个人咣当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什么声息。
收拾了这个人,他们就要往前走,可是还没走出两步,不寻常的风飘忽着落在沈灵雨的双目之间,烛瞳的力量在瞬间控制了这片天地,沈灵雨穿过胶着的时间,抬手掐死了那个举着短刀要挖掉自己眼睛的人。
这里一片黑暗,沈灵雨看不见对面敌人长得什么模样,却能看见他们手里的刀或剑,真是奇哉怪也。
沈灵雨没有问许砚原因,敌人躲在暗处,对话只会让他们分神。
当这里成为烛瞳的战场,沈灵雨终于松一口气,跟着许砚不停往前走。
“我们要去哪里?”
“去为外面的一切做一个结束。”
“结束。”沈灵雨轻轻重复最后的两个字。
“对,结束。摆脱圣天,也给官家一个交代。”
停了一会儿,许砚继续解释:“顺着这条伸手不见五指的路,我们可以到达圣天总部。”
“原来你知道总部的位置。”说完这话,沈灵雨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话来呢?许砚已经控制了圣天大部分的势力,当然不至于连胜天的总部在哪里都不知道呀。
沈灵雨自觉摸不透许砚的心思,每次在许砚身边,她的脑袋就会自动变得不清醒。
许砚给出一个肯定的回应,并没有嘲笑沈灵雨,他偶尔会开玩笑,但从不会真正贬低她。
不怀疑不贬低,自他们在酆城相见那天,就没有改变过。
许砚忽然停下来,握住沈灵雨的双手,郑重地问道:“从归墟回来后,我们会隐姓埋名远离酆城,甚至有可能离开华夏。那样的日子,你愿意和我一起度过吗?”
天地一片黑暗,时间将他们与外界隔绝,两人只能凭借彼此的声音和呼吸判断对方的情绪。
沈灵雨沉默着松开了许砚的手。
然后,她上前一步将自己埋在许砚的怀里,柔声反问:“能和你在一起,我是沈灵雨或是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
“你可想好了,在这之后的十年二十年,我们都不能像之前那样以真实的身份出现的阳光下。那是一段漫长孤寂的旅程,你会和属于沈灵雨的一切告别,朋友老师学历和荣耀,我们就像是生活在地下,只能接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生意,任何大的举动都可能引起外界的注意。那样的日子很无聊,你……”
“我不会后悔的。”沈灵雨打断了许砚的话。
“我不是需要在喧嚣中寻找人生快乐的人,你知道,小的时候,休息日时我可以一头扎进图书馆一整天都不接触其他人,现在我也可以。我早已学会享受孤独,更何况,有你在身边,我并不孤独。”
许砚沉默许久,张开手臂抱住怀里的人,揉着她的发丝,轻声说道:“好,不管未来在哪里,我都不会离开你。”
沈灵雨笑起来,眉眼弯弯傻乎乎的样子,还好在黑夜之中,许砚什么也看不到。
他们踏过极致的黑暗,拐了许多弯,踩碎石子趟过河流,走了很久都没能看到尽头。许砚忽然停下来,低声念了两句口诀,硬是在黑暗之中撕开一道口子,有幽蓝色的火光照过来。
“是……阴阳路?”沈灵雨低声问道。
“从这边走更快一些。”许砚这样回答。
沈灵雨想起他们还有和引路人的一笔交易。可是……
“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那笔交易她们还认吗?”
那个死掉的引路人,是被作为试图杀死许砚的凶手,由沈灵雨亲手杀掉的。
虽然后来徐公子在与引路人团体在协商过程中,将惨剧发生的原因归结为:引路人无法忘记旧情,在被人以旧时恋人魂魄安宁相要挟时选择妥协,充当了刺杀许砚的凶手。
当时徐公子很无耻地对引路人说:“客人进入你们的领地,应当受到你们的保护,这是千百年来你们的承诺。许砚死在了你们之中一个人的手里,他的确是死了一次,是我们千方百计把他从黄泉之中带回来……你们欠他一条命。”
可是,如果引路人们并不愿意乖乖吃下这个哑巴亏,那么许砚和沈灵雨也没什么办法。
许砚捏了一下沈灵雨的手,说:“没关系的,引路人并不是会记仇的团体,她们说过去就算过去了,如果没有那样的信誉,她们也没办法在阴阳路上存在这么多年。”
沈灵雨听到他这样说,当即放下心来,跟着他巷子口拐出去,奔向一道挂着蓝色布帘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