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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吉卡萨一直都觉得市长先生的管弦乐队吹奏的音乐超级难听,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位神奇的客人就是不觉得厌烦,每次看上去都很开心。
  他望起光溜溜的脑袋,朝着东边远方海天线望去。
  黑蓝与深蓝交织。橙红色的圆日在深蓝的那一方,灼烈的热气将两边的视野蒸腾得摇晃抖动。看上去好像世界在发抖。
  布吉卡萨一直在想,为什么那位神奇的客人总是从神日之下前来。
  神日,奔巴岛居民对太阳的称呼。
  那带给他们光与热的存在,当然是他们的神。
  布吉卡萨小心翼翼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只没有表带的电子表看时间。这是他之前在一艘飘过来的沉船上捡到的,还能用。有了这个小东西,他在小伙伴当中的地位蹭蹭直涨。
  他对着市里的大钟表调过时间了,很准。
  现在是上午七点五十多,还有几分钟,那位神奇的客人就要到了。
  神奇的客人总是准时在上午八点出现。
  “八”是什么特殊的数字吗?布吉卡萨为此经常跟小伙伴讨论,但没怎么读过书的他们,总是难以表达。
  等待,让兴奋变成紧张。
  几分钟后,一道沉重但是十分响亮的“呜——”声从东边远海响起。将因风溅起的海水水汽震得粉碎,簌啦啦地砸下去,变成细密的雨点。
  一个小黑点率先出现在巨大的橙红神日下。
  那黑点头上还长着“头发”,就是浅灰色的烟。烟高高燎起,也不受潮湿的水汽影响,反而要将神日覆盖的样子。
  对奔巴岛的居民来说,一定程度上,从神日下过来的神奇客人说不好啊就是神日的使者,不然他们为什么总是能带来大量的生活物资?
  “看,那是火车!”
  唯一一个去过坦桑尼亚陆地的小伙伴站到最前面,抬起下巴,骄傲地说:
  “爸爸曾经带我去过首都。火车就长那个样子,很大,很长,可以装下好几个村子的人。”
  小伙伴们不止一次听他说这件事了。
  神奇的客人来过多少次,他就说过多少次。
  呜——
  又是一声。
  近了。漆黑的长龙越来越近了。
  能够听到哐当哐当的声音了。两半排开的水卷起激荡,形成白色的航线。
  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座庞大的机器上面精密繁复的结构。黑得没有一点杂色。它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直至将橙红色的神日遮住将近一般。火车头上方的探照灯像一对目露凶光的眼睛。
  列车停在了距离港口还有两百多米的地方。
  布吉卡萨争相爬上灯塔,占据最好的位置,瞪大眼睛,非要将整列列车全都装进去。
  这座庞大的机械结构,对于小孩子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噗嗤——
  泄压阀打开后,灼热的气息涌出。
  随后,列车第二节 车厢的大门打开,向下铺成一座滑梯。
  双栖运输车从列车里驶出来,朝港口前进。
  市长先生激动得捏紧了双手。能这么激动,当然是这一次的矿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交矿换取物资就行。
  市长说: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参差不齐的管弦乐队把抱着的、扛着的乐器紧紧把住。
  四辆大型双栖运输车靠岸,码头工立马扔出结实的锁链,套在运输车前面的保险杠上,然后另一头锁定在大墩子上。
  板桥赶紧支过去,落在车门下面的台阶上。
  车门打开。
  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略微有点胖,尤其是肚子的男人从副驾驶上下来。他先捏了捏袖口,拢了拢护颈衣套,然后微笑着踏上板桥,朝着市长先生走去。
  市长先生热情挥手,礼貌客气地说:
  “阿伯特先生,您还是这么准时。”
  他口吐着十分标准的法语。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才能了。
  阿伯特·李恩抵紧左眼的单片眼镜,和风细雨一般说:
  “市长先生,好久不见,你看上去更加精神了。”
  市长说:
  “能有您这样的合作伙伴,任谁都是精神饱满的。”
  阿伯特微微一笑,略胖的脸白白净净的,似乎一点太阳都没晒过。他说:
  “还是和之前一样,我们先去看看矿。”
  “足量的结晶矿已经准备好了,阿伯特先生,我带您去。”
  阿伯特点头。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两个……可能不是人的人。
  因为,他们的关节处有着分明的轴承、螺丝以及卡扣等东西。
  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东西。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把市长和一些部下下了一大跳,以为是什么宗教书里的恶魔跑了出来。
  不过他们很安全,没有表现出一点不善。
  几次过后,也就适应了。但是每次看到,还是忍不住把目光留在他们手腕、指节等关节处好一会儿,直到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冒犯后才移开目光。
  阿伯特一踏上红毯,管弦乐队立马开始奏乐。
  呜呜哇哇的声音吓退了蛰伏在港口下面的小鱼小虾。
  远处灯塔上的孩子们露出讨厌的表情,堵住耳朵。
  阿伯特却笑着说:
  “市长先生真是客气了,还特地准备欢迎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