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宽慰道：“少爷不必忧心，当年……谢澜少爷习武时不甚受伤，就是公主亲自进宫从太后那求来的紫凝花，不然谢澜少爷现在可能会落下腿疾……太后是公主的亲姨母，紫凝花也比风蓉草要珍贵的多，您一定可以赶上科举考试的。”
沈嘉文倒是不知道嘉华公主为了谢澜，居然还和太后讨过赏赐。
不过他对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自然明白些揣测人心的方法，嘉华公主的一言一行都在潜意识的抗拒着他这个“亲生儿子”，想必对方不会愿意为了他去找太后求药。
果然，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谢安淮就提起了这事。
他现在和沈嘉文还不熟悉，说话也有些别扭和生疏：“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将来有什么打算？”
沈嘉文咽下嘴里的饭，平淡开口道：“想参加科考。”
“嗯。”谢安淮点点头，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你现在身份和从前不一样了，也该做些正经事，抓紧时间好好温习功课，至少也要考个举人……”
他说到这里突然一顿，而后突然道：“你身上可还有白痕？”
沈嘉文心想你可算是想起来我身体有问题了，面上却是不显：“还在。”
嘉文公主一晚上都吃的心不在焉，直到这时才蹙眉道：“那会不会影响你参加科举？”
沈嘉文如实道：“会。”
这声“会”像是在平地里投出的惊雷，瞬间让桌上的气氛冷了好几个度。
老将军因为军务，晚上没有回来。
宋宁不好插嘴，这时便只有谢安明出声活跃气氛：“哎呀，这次不行，下次再考也是一样的啊，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嘉文你也不用想那么多，你看看你瘦的，快多吃点。”
他边说边给沈嘉文夹了一大筷子肉。
沈嘉文连忙道谢：“谢谢二叔。”
嘉文公主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最终还是勉强扯出个笑：“多吃点。”
沈嘉文将她的神色都尽收眼底，心底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谢府虽然处处精致奢华，但沈嘉文却觉得约束，还不如和张枫的小院子舒服。
他想到这里，垂眸看向张枫，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张枫的眼睛黑亮有神，五官英俊，现在穿上了谢府准备的衣服，看起来比平时帅气了许多。
沈嘉文心里一暖，眼中也带上了笑意，悄悄在桌下碰了下张枫的手。
就在众人沉默吃饭的时候，谢润突然放下了筷子，郑重的对嘉华公主道：“大伯母，我今天问过大夫了，那白痕只要风蓉草就能治好，到时候一定能赶得上科举的！”
“这毒药是我交给大哥的……”谢润指着沈嘉文道：“他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少年语气坚定，当着众人的面就跪在了嘉华公主的面前：“大伯母，我求您，能不能想办法帮他弄来那风蓉草。”
嘉华公主面露难色，明亮的烛火打在她精致的发簪上，绽出闪烁的光芒，她伸出那双保养极佳的手，想要扶起谢润，却被对方躲开。
“润儿，你要我到哪里去替你寻来这药……”嘉华公主道：“赶紧起来。”
谢润抿唇，一脸倔强，重复道：“求您了，大伯母。”
他今年不过十四岁，稚气未脱，嘉华公主有些受不住他这样哀求的目光：“你想要我去找太后？”
她摇了摇头：“太后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我怎好为了这点小事去麻烦她？”
“这不是小事，这是科举！”谢润高声否定道。
嘉华蹙眉：“科举又如何？就算这次考试通过了，也就只是个秀才罢了……算不了什么。”
她说完又看向了沈嘉文，眼神柔和道：“你从小在乡下长大，想必也不会读书，等过段日子我就给你请个读书先生，到时候你好好学……我不求你有多厉害，但总归不能像现在这样，连字都不识几个。”
沈嘉文听到她这话，不舒服的蹙了蹙眉。
“科举没那么容易，”嘉华公主将谢润扶了起来，“他现在不考也是好事。”
……她这话简直就差把“沈嘉文是个废物，去了也是白费力气”说出来了。
坐在一旁的张枫终于出声道：“嘉文他过了府试。”
嘉华公主轻笑：“你们就听长辈的话就是了。”
她的表情太过轻视，张枫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沈嘉文拉住。
和她争辩下去也没有用，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饭后，谢润拦在沈嘉文和张枫的身前，给沈嘉文丢了一个很重的包袱。
幸亏张枫反应的快，不然那东西可能会砸在沈嘉文的身上。
“你要干什么？”张枫对谢润的印象不好，说话也格外冷硬。
“你自己打开看看，小爷先走了。”谢润也不解释，说完就要往外走，不过他刚走了一步，就突然折返了回来：“小爷这可不是在讨好你啊，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有谢澜一个哥哥！”
张枫此时已经将那包袱打开了，里面全是沉甸甸的大金条。
沈嘉文拿着那些金银财宝，笑了下，看向对面的少年：“这些都给我了，你还有钱买《奇案集》吗？”
谢润脸色一僵：“用不着你管。”
他转身往外走，沈嘉文却上前一步拽住了他，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沈嘉文现在有伤在身，少年没有动手甩开。
沈嘉文拉着谢润往谢家的祠堂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谢润不耐道。
沈嘉文没说话，只径直拉着人走到了祠堂门口。
原本应该承受惩罚的谢澜此时整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连刚刚心不在焉的嘉华公主也是满脸笑意的望着他。
沈嘉文松开谢润的手：“你的好哥哥做了错事，却依然得到了这样的待遇。”
“而我却因为他的狠毒和嫉妒，得了一身的白痕。”
他的眼睛里没有不甘，仿佛在说着和他无关的事：“谢润，你今天帮我求药的事我记住了，人都是相互的，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认我这个哥哥吗？”
“如果你不认我，那我以后、也绝不会认你。”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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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晚风微凉, 吹动沈嘉文的衣角，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层白纱。
沈嘉文俊美的面上满是肃穆, 眼神定定看着面前的少年。
谢润呼吸急促了些, 咬着牙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我……我……”了半天, 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嘉文眸光微动, 随即叹了口气，佯装失望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以后还是保持些距离，井水不犯河水, 望你珍重。”
他说完便拉着张枫的手转身想要离开。
张枫看出了他的意图，眼中也带了些笑意，乖乖跟着沈嘉文往外走。
果然, 还不等他们离开这间院子，谢润就已经快步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似是不想惊动祠堂里的人，声音有些低：“好了, 我认你总行了……”
少年小声嘀咕道：“动不动就会威胁人, 算什么男人！”
“哈，”沈嘉文听到少年的身影，不禁莞尔：“好弟弟，叫声哥哥听听。”
“你别得寸进尺！”谢润跳脚道。
“这有什么……”沈嘉文佯装伤心道, “你刚才不是还说要认我吗？怎么现在连声哥哥都不愿意叫？”
“我就知道你是在搪塞我……”
沈嘉文拉着张枫便要离开，边走还边小声道：“他果然没把我当哥哥……我早该想到的……”
美人伤心, 轻易就能调动起周围人的情绪。
张枫见到沈嘉文失落的模样, 眉心微蹙, 冷冷看了谢润一眼, 轻声安抚着，“别难过，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沈嘉文被张枫轻声哄着，感觉有些脸热，清了清嗓子才道：“好。”
他们夫夫一唱一和的功夫，倒是把谢润急的不行，到底还是年纪小，心思单纯，见不得别人难过。
“哥！”
沈嘉文勾唇，转身疑惑：“你说什么？”
谢润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哥！”
“我叫你哥总行了吧。”
沈嘉文点点头：“嗯，好弟弟。”
他指了指身边的张枫，笑道：“叫哥夫。”
谢润眼睛猛的睁大：“人家都管这叫嫂子……你……你居然……”
就连张枫也有些惊讶的看向了沈嘉文。
沈嘉文挑眉，蹙眉回忆了一下这个时代的称呼叫法，默默改口：“叫嫂子也行……”
“……嫂子。”
张枫顿了顿，点头回道：“弟弟。”
似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谢润没再多言，草草应了声后，便脚底抹油般迅速跑远了。
沈嘉文和张枫则慢慢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谢府处处都栽种着花草，夜晚的凉风伴着花香吹向人的面庞，舒爽又安逸。
沈嘉文不习惯别人一直跟着伺候，管家安排的小厮也被他留在了院中。
他还是喜欢和张枫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