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容这时候从顾银盼的身后冒出来,对着陈光霁道:这是顾银盼的姐姐。
她顿了一下,说出刚才所编造的名字:顾尧。
所谓的尧,其实只是妖的谐音而已。
陈光霁脸上的不可思议渐渐褪去,她又仔细看了顾银盼几眼,点头道:仔细看的话,还真确实挺像的。
顾银盼坐到沙发上,她虽然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却也是慢条细理地观察了下周围,她很快皱起眉头,因为太响的音乐让她脑袋疼,包厢里残留的烟味也让她觉得不舒服。
而且她压根不会唱这里的任何一首歌。
不过先前是她说一定要来的,那现在也要硬着头皮呆一会儿,但是心里确实烦,顾银盼便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坐着,看起来气场十足,令人不敢轻易接近。
陈光霁坐到唐九容的身边,低声对唐九容道:真是姐姐啊?
唐九容点点头。
陈光霁看着唐九容,带着羡慕感慨道:又有妹妹又有姐姐,还都那么漂亮,你可真是个人生赢家啊。
唐九容困惑地望着陈光霁:我说她们俩是姐妹,从来没说过她们俩是我的姐妹。
陈光霁见唐九容的神色不似作假,就开始怀疑自己听到的八卦的真假了,便说:可是楼下的张奶奶,说顾银盼是你的私生女妹妹啊。
唐九容一时无语。
这个时候顾银盼一个人坐的无聊了,便也挤到了唐九容的身边,道:你们俩在说什么?
唐九容可不想让顾银盼知道原来邻居有过那么离谱的传言,连忙打断了正要开口说话的陈光霁,说:在问我和你们的关系
唐九容只思考了一秒,就说:我正要告诉她我们是远方亲戚。
顾银盼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很大,KTV变换的灯光照在她的眼睛里,像是炫彩的霓虹。
她说:不是啊,是你的姐姐妹妹啊,我们是私生女不是么。
唐九容:
陈光霁一脸恍然,然后慢慢地挪到了远处她感觉自己撞到了人家的家庭内部矛盾。
而唐九容没有反驳,既然已成既成事实,她就懒得再说什么了,她只是想:原来顾银盼,比自己更早知道这个八卦了啊
两人最后一首歌都没唱,在半个小时之后出来了。
她们叫多即在学校等她们,于是出来之后便也往学校走去,此时天色渐晚,天空中布满橘红色的云霞,照的顾银盼白皙的脸庞也隐隐发红。
顾银盼道:其实刚才她们唱的几首歌还挺好听的,我也要多学几首歌才行,我肯定能唱的比她们更好。
唐九容:她已经发现了,顾银盼确实是个很要强的人。
*
我该叫你什么呢?乔中羽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正在努力尝试把角便没的精灵抬起头来,又用那种无辜的目光望着乔中羽,道:你忘记了么,你给我取了名字。
我
乔中羽不知道说什么,现在她已经能清楚的明白过来,对方应该是认错了人,但是看着对方那清澈而期待的目光,乔中羽无论如何都不忍心说出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这句话。
她不忍心辜负这样一个生灵的期待。
但是到此为止了么?
她们交换了姓名,只要报出姓名,对方想必就会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她要找的人。
然而对方一下子冲过来,将她按在床上又紧紧抱住了。
你叫我渺渺,而你是小羽。
小羽?乔中羽一边因为被按倒而不好意思,一边情不自禁地反问。
嗯嗯,羽毛的羽。
这真是惊人的巧合,乔中羽撑着对方的肩膀,望着对方的眼睛:你是渺渺
渺小的渺。
渺渺这样说。
乔中羽怔忡。
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名字呢?听上去不像是带着爱意取的。
她下意识问:为什么是渺小的渺。
渺渺茫然:我不知道,你这么说的。
乔中羽不自觉抚摸渺渺的头发,她的头发凉丝丝的,像是绸缎。
乔中羽道:渺渺,这是很好听的名字,也是飘渺的渺。
*
顾银盼还是先回酒店恢复了小孩子的样子,虽然对方先前说撑两三个小时不是问题,但是唐九容明显的感觉到,在恢复小孩子的样子后,顾银盼显得有些疲劳。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因为看到这个现象,唐九容心中已经隐隐有所猜测,并且心中开始不自觉产生担忧之情。
话虽如此,也没说什么,先往学校走了,在校门口,多即冲着唐九容和顾银盼冲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一到唐九容跟前就开口道:刚有个傻逼追我。
唐九容问:在哪?谁?
多即道:就在临湖路,是个流浪汉似的中年男人。
唐九容恍然:是有这么一个人,我们昨天也碰到了。
多即气急败坏道:怪不得这学校都没有其他的狗,是不是都被抓了煮狗肉汤了啊。
唐九容不置可否,心里却想:你这不是已经完全认为自己是狗了么。
学校人来人往,多即也不能多说话,于是沉默地走了一段,快到临湖路的时候,它又说:不过所谓装鬼吓人的会不会就是那个流浪汉啊,昨天今天都在,他搞不好就住在那。
唐九容点点头,她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如果只是因为这,学生不至于被吓出病来。
顾银盼却完全不认同这个可能性,因为如果这样,她特意来这里的举动不就成了无用功了么?
她开口道:我今天晚上就堵在这里,管它是什么,我非要看一眼不可。
此时天色将暗未暗,临湖路上的人已经非常少了,只零星几个,顾银盼带着一人一狗到了被林木遮挡的隐蔽处,从怀中掏出四个旗子,在东南西北四角各插了一面,随即叉腰道:这样一来,只要我们站在阵旗的范围内,就不会被发现了。
唐九容嘴角一抽:要一直站着么?
顾银盼道:你也可以坐着。
唐九容想象了一下漫漫长夜,但见顾银盼神色坚决,只好叹息道:那我能先去上个厕所么
顾银盼面露怀疑:你不会直接走人?
唐九容因为这毫不掩饰的怀疑噎了一下,道:这么不信任我么。
顾银盼道:你停顿了一下,肯定原本准备这样做的。
真的没有这样想的唐九容不禁感到了一种真心实意的委屈,她抬头望天,长叹一声,道:那一起。
没想到,连少女时代都不曾有过结伴和别人一起上厕所的经历,现在居然有了。
两人从教学楼上完厕所回来,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亮起来,空荡荡的街道显得静谧而凄清,大约是因为靠近湖边,又林木葱郁,这儿的温度比其他地方都要低些,早上热的满头大汗的唐九容,现在身上被冷风吹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途中陈光霁给唐九容打了电话,说她还准备留一天,如果她们明天走的话,还是可以一起走。
唐九容没法确定,因为如果今天晚上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妖怪,那有很大的可能性,她们还是得继续呆在这。
于是她只好告诉陈光霁:不太确定,希望能一起走。
陈光霁也没多做询问,挂了电话。
这时唐九容和顾银盼来到了先前搭好的阵法处,却发现多即已经不在了。
顾银盼瞪大眼睛,愤怒道:它居然走了!
唐九容皱了皱眉头,觉得可以往更差的方向思考一下如果多即是加入了对方的阵营,该怎么办呢?
毕竟以顾银盼对多即的态度来看,实在不值得对方付出任何忠诚。
唐九容犹豫了一下,为防止呆会儿出现冲击,还是说:多即它会不会叛变啊。
顾银盼脸色微变,想了想,收起阵旗道:我们换个地方。
她把位置挪到了稍远的地方,防止如果多即叛变了,会被找出来,随后蹲在地上,不说话了。
唐九容有些奇怪,看着顾银盼的头顶,想:难道她是因为多即的叛变难过了么?
四野无人,信号又不太好,就算是唐九容,也觉得无聊透顶,便开口道:其实我觉得多即不一定叛变了,可能就只是跑了而已,毕竟不是一直怀疑是獓狠么,他一定不想和獓狠为敌。
顾银盼仰起头来:不管他,我饿了。
唐九容:
于是她们又收起阵旗,先去学校外面吃东西了。
这次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因为她们讨论了一下,觉得在湖边呆好几个小时,实在太过于无聊,于是在奶茶店坐了一会儿,等到事故高发期,才慢慢往回走去。
回去的时候,顾银盼得意道:如果多即是叛变了,他们想要在那找我们,一定是扑了个空。
她们慢悠悠走到了目的地,远远地,看见一对男女的身后,那个昨天看到的流浪汉正举起一块石头,似乎要往男生的头上砸去。
唐九容惊的一时失了声,倒是顾银盼开口问:这是在干嘛?
眼看石块就要砸下的时候,虚空中突然闪现出了一对牛角,把那流浪汉顶到了一边。
男女生发出尖叫,而牛角很快往后退去,却在快要消失的时候,被一双稚嫩的手抓住了。
顾银盼笑逐颜开:不是獓狠,是傲因。
两者名字很像,确实天差地别的两种妖怪,书上说傲因手生利爪,爱吃人脑,但却是没什么能力且胆小的妖怪,古时候的人会用烧红的石块驱散。
可是,唐九容觉得眼前的傲因,大概和书上的不太像。
原本要隐去身形的傲因,被顾银盼拉扯出来,他发出低沉的吼声,又像是呜咽的哭声,旁边的三人全都吓坏了,目光呆滞,瞠目结舌。
唐九容忍不住上前,说:你等一下。
顾银盼显然其实有些吃力,咬牙道:干嘛。
唐九容快步跑到顾银盼身边,按住她的手臂,从口袋里拿出昨天砸在她头上的那块小石头,对傲因道:昨天是你干的么?你是想提醒我们,那人想伤害我们么?
唐九容指着流浪汉。
傲因停止挣扎,缓慢点了点头:我只是提醒你们
他说话声音极慢,又飘忽不定,看上去像是传说中鬼魂说话的模样。
那之前呢?也不是为了吓人?是觉得走夜路太危险,想要提醒别人么?
傲因道:因为上个月开始他就总是在这里徘徊想做坏事
一边突然传来女生的哭声,抽噎道:这这也太感人了。
她边哭边说话:你好善良你不是应该被消灭的妖怪
男生道:虽然挺感人,但是有到值得哭的程度么?
女生抹着眼泪:你傻么,我是吓哭的
这时她看到流浪汉要跑,忙道:你傻么,快把这疯子按住,我要报警,我来报警
她拿出手机来报警,唐九容看着顾银盼,拧眉道:它想就我们
顾银盼翻了个白眼:我才不需要它救。
唐九容也不知道怎么说,她只是不忍心,这个世界总是有残忍而可怕的东西,所以更不忍心看到美好的事物消失。
可是,或许她没有资格那么说。
她沉默,却没有放开按着顾银盼的手,旁边的女生道:小美女你原来是除妖师啊,你好厉害,不过它看上去是个好妖啊,你就高抬贵手。
顾银盼看着旁边的女生,想了想,道:你是早上给我薯片的那个。
女生带着眼泪,却笑起来:唉,你还记得我啊,真开心。
大约是想出于礼貌,顾银盼也想露出一个笑容,傲因却突然猛烈挣扎起来,他的动作太大,顾银盼一时没有抓住,被甩了开来,唐九容连忙抓紧顾银盼的胳膊,把她抱在怀里,自己却也因为惯性,倒飞了出去。
在唐九容怀里的顾银盼有点懵逼。
其实她不觉得自己需要唐九容的保护,但是被这样抱在怀中的时候,又似乎真的感受到了类似于安全感的东西。
有些高兴,又有些生气。
但是当闻到从唐九容身上传来的血腥味的时候,生气占了大头,她看着唐九容的脸,判断着对方的伤势,道:你这个废物,干嘛多管闲事。
唐九容脑袋有些晕,她想自己大概有些脑震荡,同时也觉得自己确实多管闲事。
如果只有顾银盼飞出来,说不定不会有任何创伤,结果自己非得没事找事。
可是,如果硬要去判断当时的想法的话,似乎也是一种没办法改变的做法,看到顾银盼可能会受伤的时候,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这样去做。
也许不是因为是顾银盼,也许只是不忍心看到一个小女孩受伤。
顾银盼从唐九容的身上钻出来,看了下唐九容的伤势,她很快松了口气,因为这伤显然不严重,只是手臂在地上摩擦,掉了一大块皮,于是流了看上去有些恐怖的血量。
而傲因居然也没趁此机会逃跑,反而凑过来道:怎么了没事
顾银盼想:这也是个傻逼啊。
话虽如此,却好像突然没了捕捉他的力气,蹲在地上翻了个白眼道:关你屁事。
傲因显然愧疚:我害怕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