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现场仪式的展开,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今天,一贯以军服形象显于世人眼前的海恩里希穿上了一件黑色的笔挺的手工西服,浅蓝色的衬衫配上细斜条纹的领带,他就静静坐着那里,奇怪的是,在他身后竟是一群欧罗巴联邦的高级将领,而他不远处,才是他接手自戈尔和前任的幕僚团队。
费德勒也在场。
海恩里希的左侧,则是来自亚细亚联邦的与会嘉宾们,而来自国防机院的杂鱼们此刻并不起眼,他们在政要和嘉宾云集的大殿中,只在旁门的角落位置上,不过还是有很多的摄像头常常照顾到这里。
这群杂鱼中,霍成功正在低头看着终端上显示的,他是在看自己即将登台的演讲稿,忽然一名礼仪官弯腰走了过来,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少尉,阁下请您现在就过去。”
“现在?”霍成功惊讶的看着他。
这个时候,人群也因此起了一点波澜,就在b区议会长正在唱票之际,人们看到微笑着的海恩里希竟然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而不多久后,大家就看到,一位来自亚细亚的年轻少尉大步向着海恩里希走去。
将军们在骚动,哦,他们在让位,等等,米尔斯总司令和他很熟?哦,范德法特将军在拍他的肩膀,哈,太搞了吧,他竟然要咬范德法特将军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好了,几乎不会笑的斯特林副官微笑着搂住了他在低语什么…
杂鱼走到了海恩里希的面前:“阁下。”
海恩里希看着他:“霍,作为即将登台的发言人,你怎么能坐在后面呢。”
“我?”霍成功回头,再回头:“中间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过程省略,在我宣誓之后,就是你的发言了,做好准备吧,来,请坐到我的身边来,让整个世界看到你的存在。”
霍成功摸不着头脑,从下战舰至今,能发生什么变动呢,他有些无助的看向了不远处的亚细亚嘉宾席,对他越来越假正经的许崇志面无表情,似乎在酝酿装酷,而戴振铎对他微微点头。
霍成功立即坐下了,坐在了海恩里希的身边,这个目前全文明瞩目的人物的身边,只是瞬间,所有人也因此彻底记得了他的存在,然而霍成功既然坐下他就很平静了,甚至他在低声问什么,人们看到海恩里希说什么。
黄金狮子对他的态度不仅仅是亲昵,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平等,此刻黄金狮子就仿佛在和一位同僚交流一样,这种诡异使得不了解霍伟大之处的一些人万分不解。
然而,真正有见识的人又发现了今天的一个细微之处,那就是似乎没有新罗马大使与会,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抵达了吗?
急不可耐的人因此使用了唇语系统,随后他们就看到,霍在说:怎么了?
海恩里希:等会就说。
于是杂鱼不吱声了。
有事情要发生,这个消息很快为现场嗅觉灵敏的新闻记者们所知,他们现在不再去考虑议会的唱名,以及一些议员的表演,现在全文明的镜头只照顾了两个区域三个人。
弗兰克——霍——许
镜头只在他们之间来回,可这个时候,他们却谁也不说什么了,只能看到范德法特将军和米尔斯在谈笑风生,然后以做事严谨而作风放荡,人格严重分裂著称的范德法特将军,就时不时的在骚扰前面的异国少尉。
唇语系统告知他现在在说:杂鱼,不要挡住我的前途,不然小心你的屁股,你不想在几百亿人面前丢人吧。
霍成功立即以安慰小孩的口气反唇相讥道:别闹了将军,他心里只有你,我总会走的。
在米尔斯和海恩里希失笑,范德法特窘迫之际,很多家庭爆发出了大笑,包括在遥远的国防,正看着转播画面的学员们,也忽然听到了一阵,来自主持人王妃文的非常不职业的剧烈咳嗽声,可能这个时候她正在镜头之外喝茶吧。
但在现场,范德法特和霍成功已经安静了下来,因为那边的流程已经结束,随着议会长的宣布,海恩里希以百分之六十二支持,百分之十二反对,其余弃权的票数当选为紧急程序下的欧罗巴代总长。
作为提前辞职的费德勒及其内阁成员全体起立,众目睽睽之下费德勒走向了海恩里希,对他进行了恭贺,并借此向着全体国民,为当国家危难时,自己处理的失措而表示了歉意。
这一刹那,霍成功还有很多人,能看到费德勒眼中有泪,这是他面对无法挽回的局面时,做出的最后的反击吗,霍成功不能完全相信政客的眼泪,他认为这是费德勒在为海恩里希如果做的不好,而做准备。
这也是欧罗巴鹰派和鸽派的一次较量,鸽派依旧保持着它怀柔的风格,相反海恩里希则犀利的多了,他伸出手拍了拍费德勒的肩膀,什么却也没说,可这个举动已经在全体观者心中竖起了一个倾斜的天平,弱者属于对方。
费德勒的面部表情微微变化,当然,他退后了,因为海恩里希即将走向属于他的时代,至于他将缔造弗兰克王朝,还是保持传统的民主,只从他的背景以及盟友的背景来看,目前大部分人都不敢肯定。
除了霍成功。
和海恩里希的接触以及和许的交往,霍有清晰的认识,他能体会到真正折服军心的领袖,反而不会有妄为之举,因为他们时刻充满了自信,他们已拥有真正的力量而无需去追求力量。
所以,在海恩里希迈步向前时,霍成功就拍响了手掌,今天无序的排位使得他身后的米尔斯将军等欧罗巴高级军官,都仿佛他的跟随者一样,掌声如潮水响起,议会区,来宾区,新闻位,处处,掌声回响。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还在登台的海恩里希的前方,国旗底色的大屏幕上闪现出了一片森严的军队,能清晰看到它的旗帜——德意志闪电旅,画中画在切换更多的军队渐渐涌入人们的视野,激动人心的进军曲奏起歌声嘹亮。
现场,人群不由面面相觑,惟独海恩里希依旧在这幅背景中缓步登台,而台中央,今天为海恩里希主持宣誓的人正缓缓升起,几秒钟后不敢置信自己所见的民众们为之大哗,因为,竟然是梵蒂冈的领袖教宗尤里乌斯六世亲自来为弗兰克主持就职仪式!
人们能清楚看到,海恩里希在看到教宗的一瞬间也露出了一种狂喜神色,虽然他很快掩饰了下去,这是怎么了,人们在想。
而台下,同样大感意外的霍成功正在仰望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教宗大人,他连忙站的更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因为他刚刚一看到仁慈的教宗大人时,就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具从中世纪的古战场角落的一副破旧盔甲中,冒出来的千年亡灵一样,咳,即将在圣光之中化为无形…
好不自在啊,自认邪恶生物的杂鱼在心中嘀咕道,可怜他还要保持着严肃的姿态,所以杂鱼越发觉得别扭,偶尔他在心中抗争,不,我才不是邪物。
他还在纠结,这时海恩里希已经侧转过身来,巨大的灯柱从上自下照耀在了他们的身上。
他们身边的演讲台上,升起了一本有泛黄皮封,传承有无数年的纸质圣经。
教宗大人的引领下,西式的就职仪式就此进行,除了两国军人之外,所有人起立后,弗兰克.海恩里希宏亮的声音就开始回荡,站在了一生权力巅峰的黄金狮子此刻显得如此的高大伟岸,满面正义,同时似有杀气腾腾。
现场,鸦雀无声,人人仰视,只有杂鱼继续不自在中,不过很快一片更响亮的掌声就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原来,海恩里希已经完成了宣誓。
杂鱼抬起头来,现在站于教宗身边的海恩里希正目光炯炯的看着下面,他身后,镜头中无数的军队依旧肃立如同雕塑,目睹一切的杂鱼的脑海里忽然飘出了一张***——然后海恩里希就看到这只小杂鱼站在那里神神叨叨的一笑。
值得一提的是,教宗大人还没有离开,而,提示板已在提醒,下一个流程要开始了。
司仪看了看站在那里注视着台下的教宗,和面色恢复了平静的海恩里希,他又犹豫了几秒,可他总不能说,您先走呀,所以最终他只好开口宣布:下面有请亚细亚联邦国防军少尉霍成功,代表亚细亚来宾致词。
这整个过程,霍成功自然都看着眼里,不过事到如今,便是再诡异,他也不能让海恩里希的就职典礼出现冷场,所以他立即硬着头皮大步向着台上走去,而这次,没掌声,163都没鼓掌,因为人人不解。
可无论人们怎么胡思乱想,却没有谁能想到接下来的一幕,谁也不能
因为就在来自亚细亚的那位年轻少尉登台,并先行对教宗大人欠身致礼时,教宗大人竟忽然伸出了手来,按在了霍成功的肩膀上微笑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因为教宗大人竟然说:“终于看到你了,我的孩子。”
这个瞬间,场内无数的权贵顿时为之瞠目结舌,包括海恩里希和许,场外全文明的教徒们则同时发出一声惊叹,而后整个世界就屏住了呼吸。
“大人?”霍成功非常困惑的看着他。
从少年的表情来看,相信他们从无交际也几乎不可能有交际的整个世界因此继续等待,而接下来,人们就等到了教宗大人又一句惊世骇俗的回答,他微笑着,对着霍成功当着无数世人的面说道:“因为,我感觉到了你的到来。”
全场立马倒了一片,人群中响起了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许约的尖叫声,难道教宗大人施展了什么大预言术吗?
杂鱼也大为惊恐:“我?”
“是的,愿主永远保佑你,来自东方的骑士。”
教宗说着,一笑转身,海恩里希连忙欠身,现场所有入教者,或不入教者都无不恭敬的低下头去,默送那位出尘的老人离开。
可当他们抬起头来时,才发现,教宗还没走,原因是杂鱼纠缠住了大人,看起来杂鱼是豁出去了,存心要让弗兰克阁下的就职典礼会变成闹剧吧,不,其实并没有人这么认为,因为他们因为教宗的话,已经觉得一切太过于神秘,杂鱼的纠缠符合所有人的心意。
想想吧。
一个让教宗大人提前感觉到,并期待见面的年轻人,已足够让信神者幻想和敬畏的了,那么谁敢插手他们之间呢,便是教宗的护卫们也没有一个出现阻拦过,人人就看到那只杂鱼拦在了教宗身前:“大人您什么意思?”
“这是命运安排。”
“……您,您在说什么?”霍成功紧张的连声音都颤抖了,而教宗却又缓缓伸出手来,这次他将手放在了霍成功的头上,良久之后,教宗才低声道:“一定是上帝的旨意,我期待你的来临。”
说完,他转身真的离开了,而这次杂鱼再没敢纠缠,虽然刚刚他除了教宗大人手心的温暖,什么也没感觉的到,可是他刚刚面对大人那如海一样深邃的双眼时,就感觉仿佛自己的秘密已经为他所知。
于是,石化的人们就看着台上的霍成功石化在那里,直到教宗大人消失在了台后,他才回过神来,然后他走到了刚刚同样在发愣的海恩里希的面前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这次唇语系统也无法看到。
因为海恩里希将演讲台上的屏障升起——这一切简直乱了套了,可这…
而这时,海恩里希在对霍成功道:“本来是鲁克主教前来为我主持,但教宗大人亲自来了,我惊喜的很,但现在我才明白是源于你。”
“阁下,我真的没见过教宗大人。”
“我知道,所以,我更震惊,好了孩子,我相信这个疑惑你会解开的,我还希望你能和我分享其缘由,我的上帝。”海恩里希在胸口划了个十字,随即对霍成功建议道:“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是先回归人间吧,你看呢?”
“…”杂鱼看看他:“今天是不是马上要宣战?”
“本来是的。”
海恩里希倒不奇怪杂鱼怎么猜到的,可能杂鱼猜不到他才会奇怪吧。
而他说“本来”两个字,杂鱼自然不免又问:“本来?”
海恩里希则耐着性子道:“还是先演讲吧。”
这,这不是废话吗,不是面前杂鱼,他大概已经开口喝斥的了吧,杂鱼也猛然醒悟,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他连忙严肃了起来:“阁下,我要开始了。”
“好的。”
海恩里希立即转身,走到了副台,同时,杂鱼面前的屏障缓缓落下,于是,本就是焦点的霍成功,就此成为了唯一的焦点。
在全世界的关注下,霍成功看向了台下,看向了镜头,他抬起手来,向着世界致礼的一刻,无论出于礼节还是其他缘由,现场的人们立即用前所未有力度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时间竟长达,三分钟之久,看着台上,许约忽然情不自禁的热泪盈眶,而霍的部下们,上级们,也都面露了一种共荣的激动神情,这个瞬间,亚细亚的军人们神采飞扬。
许崇志,则静静的看着他,看着这位可以说是他一手发掘,提携,最终却赔了宝贝侄女的这颗出身国防的超新星,他无法不去回想见到他之初的那一幕,联邦长城军旗在蓝天红日之下飞扬,热泪滚滚的英武少年标准的军姿和今日如出一辙,但他已不再是当日的他了。
半年时间吧,还是更久或是更短呢?
有阴差阳错的机遇,靠出众的天赋和令人惊叹的成熟,其实更基于他的自身努力,于是他就站在了这个时代所有同龄人的巅峰,并远超无数同僚,而以他今日之声望,地位,和所立功绩甚至足以愧煞多少前辈。
他的光芒,掩盖了一切,和他同在一个时代,是他们的悲哀吧,许崇志眼神掠过一些年轻人的面孔时在心中感慨万千,而这一刻,站于演讲台上的霍成功终于正式开了口。
看着世界,霍成功认真的道:“卑职——亚细亚友邦国防部下辖——许昌军区所属—待编新一军陆战装甲5师少尉——霍成功,在此衷心的祝贺弗兰克阁下成为友邦的新一任领袖,卑职期待在您以及我邦代总长许崇志阁下的共同努力下,我们彼此的国家和人民,会有更美好的未来!”
这是一篇四平八稳的贺词开头,除待编新一军陆战装甲5师这几个字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外,别无令人惊奇之处,不过人们早已习惯了这种陈辞滥调,现在他们在意的并不是霍在说什么,而是霍本身。
可就在他们礼节性的掌声还未曾响起之际,霍成功已再次开了口,这次,却如石破天惊,因为谁也没想到,霍成功接下来竟道:“然而在期待美好明天的同时,卑职还有一种深深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