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静静地走在大街上,心中从未如此迷惘,恩人死了,死的不明不白,她的感情也会随之死去。
和尚也死了,当她在基地看到他们的尸体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润泽胸口腹部中了将近十刀,每一刀都凶狠无比,刀刀致命,凶手似乎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伤口与伤口几乎重合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武器刺中了他。和尚的脖子被划开了,体内的血液几乎流了个干净,尸体呈不正常的白灰色。
发现尸体的军人说,他是在一个幽深的胡同发现他们的尸体的,叶润泽靠着墙坐在那儿,和尚瘫软在地,到处都是溅射的血红色。
雪女一度认为,是m-103唯一存活下来的“密钥”干的,头昏脑热之下,未见到芒硝和道长,就冲出了军区基地去寻找“密钥”,但他临死前的话令她疑惑丛生。
“密钥”没有杀他,他说是内部人干的,他没有撒谎的必要,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此刻,雪女需要知道芒硝和道长的意见。
她打开了对讲机,调到了“狴犴”的隐秘频道:“芒硝、道长,“密钥”已死。”
短暂的停顿,传来芒硝那略显淡然的声音:“收到,m-103全军覆没,我们也算是为恩人报仇了。”
雪女顿了片刻道:“‘密钥’死前,说恩人死于自己人之手。他没有杀他。”
悠长的沉默,良久才传来芒硝略显冷漠的声音:“也许他在撒谎。”
雪女道:“我感觉他没有,也没有那个必要。”
又是短暂的沉默,芒硝叹了口气:“好吧,雪女,你知道道长在哪里么?”
“不清楚,他从汇报‘密锁’没被干掉之后,就一直没有音讯。”迟疑了一下,雪女问道,“虽然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会不会是道长......”
芒硝打断了她的话:“不要想那么多,虽然道长跟我们不同......对恩人他......应该不可能......”他的话似乎透露着疑惑。
雪女冷声道:“你放心,我会拷问他的,让他说出实话为止。”
芒硝道:“不行,这一切都不确定,只凭借‘密钥’的话不能证明队伍中就有内鬼,也许他的目的就在此,让我们自相残杀也说不定。”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样,如果你遇到道长,就带他一起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再次顿了顿,“当然如果实在找不到他,你就先回来,我们谈谈之后的事情。”
“好的,那我先去找找他。”雪女结束了通话。
雪女想了想道长可能呆的地方,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右肩上,满身酒味的身体靠在了她的左侧。
那酒鬼操着浓厚的粤广腔,调笑道:“美丽的小姐啊,你真的好好漂亮哦,呃......就像我那过世的妻子一般美丽,呜呜......你愿不愿意找个没人的地方跟我谈谈人生,呃......谈谈理想呢。”
雪女大怒,伸手想要从腰间掏出她的峨眉刺,哪知一只尖利的硬物比她更快,顶在她的腰间。
周围站着一些看热闹的人群和义愤填膺想要英雄救美的年轻人。看样子只要雪女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一哄而上将这个醉酒的色鬼打成真鬼。
雪女扭头看看那酒鬼猥琐的面孔,果然是她正在寻找的道长。他满脸通红,嘴里发出令人作呕的酒味,身上穿着标准上班族的西装,头上胡乱系着一条领带,十足酒中恶鬼的模样。
道长在她耳边的发丝处嗅了嗅:“哇......小姐,你身上真的好香哦,呃......就像我过世的老婆,呃......”却低声道,“我如果是你,就会跟着我离开。”
雪女冷冷地看着道长,忽而微微一笑,她自己牵上了道长的手臂,腻声道:“这样啊,好啊,我愿意跟你谈谈人生。”手却在道长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下去,道长一阵嗤牙咧嘴。
周围的人摇首叹息,那些勇敢的年轻人一边暗叹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一边考虑下次是不是也可以这般开门见山,与陌生的美女来个美丽的邂逅。
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便纷纷散去。
二人走到一栋废弃大厦的楼顶,道长站在黑暗处,眼中闪烁着耐人寻味的光芒,雪女站在楼边沿处,试图让微风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但很明显,在这炎热的夏季,这是一种奢求。
“他是不是你杀的?”雪女开门见山。
道长冷冷一笑:“真是够直接的,不来点迂回政策么?”
雪女转身看着站在黑暗中的道长道:“我们之中,只有你跟他有仇,他杀了你的所有部下,不是么?”
道长掏出钨钢匕首,悠闲地靠在墙壁上,挑挑指甲里的泥土,淡然道:“你指的是那群只认钱不认人吃里扒外的家伙么?说实在的,即使叶润泽不干掉他们,我也迟早会干掉他们。”
“你可是他们的头儿。”雪女讥讽道。
道长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也没说自己不认钱只认人啊。”
“所以姆拉收买了你,让你杀掉他?”雪女抽出峨眉刺。
道长耸耸肩:“姆拉出的钱可买不起他的命,他的命没那么贱。”
雪女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道长脸上依旧挂着悠然的笑容,任凭雪女上下打量着他。
“也许你是对的。”雪女似是在劝解自己,她将峨眉刺收回。
“看来你没那么傻,我还以为你会要死要活地冲上来,不管不顾地为你的爱人报仇呢。”道长嬉笑。
雪女咬牙切齿道:“虽说不杀你,但我不介意缝上你的嘴巴!”道长再次耸耸肩,表示愿意闭嘴。“我这就通知芒硝,他要我们赶过去。”她掏出对讲机,准备通知芒硝。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听他的命令行事。”道长冷声道。
雪女放下对讲机:“为何?”
“因为他不可靠,而且我觉得,或者说肯定他就是杀死叶润泽的凶手。”道长的话骇人听闻。
雪女身心剧震,冷冷地看着道长:“他比你更有理由保护他。”
道长夸张的挠挠原本就不多的头发:“拜托,谁也不会在脸上写着我是谁谁谁的仇人吧。”
雪女道:“这句话对你同样适用不是么?”
道长笑着说:“当然。但你清楚,我们两个当时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而和尚和芒硝的任务是保护叶润泽,和尚死在叶润泽身旁,他在哪里?”
“他说当时他在寻找‘密钥’,搜寻不到“密钥”,同时也找不到他们了。”
“谎言!他明明清楚谁更重要。况且最喜欢穿短袖的他在这炎热的夏季为什么要穿上长袖,他是在遮掩什么?”道长尖锐的指出问题的关键。
“长袖?”雪女疑惑。
“哦,对了,你还没见到他,他现在穿着长袖,试图掩盖身上被腐蚀的伤口。”道长冷冷道。
“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雪女心中已经开始有所怀疑,但却依然强硬道。
“那这个一定可以证明!”道长扔出一样东西,有掌心大小,雪女接住。
这是一个砖块,上面满是血迹,一个个独特的印迹刻在砖块上:“这是什么?”
道长掏出一支烟,仰望天空,眼神似是穿越了那无尽的星河,他在回忆着:“我那天是第一个到达那个胡同的。和尚就那样趴在血泊里,双眼瞪得溜圆,叶润泽靠着墙壁,一动不动,嘴角挂着淡淡的苦笑。”
“我看到鲜血在顺着他胸膛的口子缓慢流下,红透了他的衣衫。我戴上手套,掀开他的衣服,凶手有意识的将伤口戳个稀烂。”
“但当我慢慢将他移开,我看到了他背后的墙壁上除了鲜血还有这种刻痕,这种刻痕很稀少,是三棱锥的形状。我那时候还有些将信将疑,但当我看到和尚虚掩的手掌下那个用血写的‘芒’字时,我知道那个人就是凶手。”
“我用刀子刮下了墙面,用和尚的手掌擦了那个血字。便离开了。”
雪女看着那砖块,仿佛可以看到芒硝那狰狞的嘴脸。她感到彻骨的寒冷,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寒冷:“他为什么要杀他?”
道长踩灭烟头,冷笑道:“我见到他经常会面一个陌生的女人,我提醒过叶润泽,但他不当回事。况且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为名为利,一切皆有可能,重要的是他是凶手。好了,我说的足够多了,我该离开了。”道长转身欲离开。
“你去哪里?”雪女向前走了几步。
道长扭过头来,血红的眼睛里是冰冷的杀机:“不去哪里,只想杀个人。”他扭过头去,准备下楼。
“你为什么要为他报仇?”雪女追问。
道长停下脚步,孤单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索:“不知他是否还记得,他送给了,饥饿小道童的馒头。”话毕,便毅然决然地走下楼梯。
雪女手捧着砖块,那鲜血似乎散发出暖人的温度,温暖她那原本冰凉的心,她低声道:“他当然记得。曾几何时,他说过,那个在他最饥寒交迫的时候,成为了小乞丐,却送给了一个比他更凄惨的,一个小道童馒头。”
“而为了那个馒头,那个道童毅然决然地走上佣兵的道路,成为佣兵的王者,想要保护他......”回想起,说这些话时,叶润泽那爽朗的大笑,一滴眼泪在雪女的眼角滑落......
(第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