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用来擦手的颜息虚起了眼:
是是的。
是你从她的房间里逃出来,把她打伤的?
是可我这也没办法啊!中年男子叫屈,我不逃出来,死得就是我啊,大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林槐没说话,中年男子于是继续诉苦道:这么多年了,我受了这么多折磨了,就是为了赎罪也应该赎够了吧?我还是她爹呢,她能出生也是流着我的一半血、我给她的命呢,她就这么回报我?不就是把她杀了
他话音未落,已经被林槐掐住了脖子。
听起来你确实不是放火的那个人。林槐友好地笑了笑,既然你不是那个人,那么你的口供也不被需要了。
说着,他的手指渐渐锁紧,语气不紧不慢:而且你这人说话不太好听,管我叫大哥。你看看你,就你这张脸也配叫我大哥?平白地把我喊老了好几岁啧,既然说话这么不中听的话
那就把你的舌头拔了吧。
颜息看着他以最优雅的姿势戴上了一次性手套,并扒开了对方的嘴巴,略微吸了口气。林槐转头看他,闲闲道:看着我干什么,你想来?
颜息摇了摇头。
那就由我来了,唉,脏活累活,总要找上我。
鲜血喷溅,林槐将那黑色的物体随手扔到了一边,非常没有无限流男主该有的环保素质。
中年男子还在地上打滚哀嚎。林槐对周盈说:帮我看着他?
周盈没反对,那就是默认了。
颜息看着中年男人翻来滚去的模样,表情有些不忍。林槐瞥了他一眼道:不忍心了?
颜息犹豫了一下。林槐又说:感觉太残忍了?
不等颜息回答,他摇了摇头道:都成恶鬼了还这么善良,能不能有点身为恶鬼的基本素质啊?等去了高级场,早晚把你扔回原籍
我是觉得颜息犹犹豫豫道,有点残忍了。所以
所以?
颜息:把他直接杀掉算了。
林槐:
在跟了林槐几个副本,当了几个副本的忠心耿耿工具人后,颜息依旧善良。比如现在,善良的他因为不忍心npc遭受苦痛,因此决定亲手将他杀害。
总觉得他的善良发生了一点扭曲。林槐虚着眼想,不过也算是孺子可教了。
不去管在地上打滚的中年男人和纯良无害的颜息,他看了看四周,皱起眉头道:楚天舒去哪儿了?
楚哥跑了。颜息答道。
跑了?林槐一挑眉毛,跟谁?
颜息:没跟谁,楚哥他自己跑了。
林槐:哦。
他坐在物管室里,琢磨着楚天舒大约或许是去找真正的凶手了,却没和他说一声。
林槐:啧。
喜欢楚天舒的99个理由1。他在心里默默地做了一个减法。
虽然前99个也从来没存在过。
他正独自不爽着,脑海里却传来了系统的提示音。
701怪谈:脱水,已完成。
702怪谈:丢不下的行李,已完成。
林槐顿了顿玩笔的手,在脑海内接收了这两个怪谈。
701的怪谈为脱水。
由于工作的调动,白玥回到了自己大学毕业的这所城市。在抵达城市之前,她曾在寺庙里求过一个签,以占卜自己工作调动之后的运势。
签上却只有两个字。
脱水
她所抵达的城市以梅雨绵绵著称,又怎么会脱水?白玥为此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后来,她面部脱水,被困在大火中不得出时
她终于明白了。
看到这里,林槐也差不多知道为什么白玥是这座公寓里怨念最为深重的厉鬼。
和其他鬼物不一样,其他鬼物遭受的是天灾,而造成她死亡的,不是预言,却是纯粹的人祸!
702的怪谈则显得更加传统,是一个简单的故事,作为结尾的,则是一句话:
她收拾行李离开了702后,却发现自己遗留下了一件行李。
那件行李就是你。
702女被行李箱所杀死,成为厉鬼的她在大脑混沌的情况下回到702,将惊慌失措的男友作为了自己的最后一件行李,装进了行李箱里带走。
不过她带走男友的理由,是出于对对方的眷念爱意、亦或是厉鬼的怨气与报复,这些都不得而知了。
在她死前,她也曾在客厅里拼命挣扎过,想要阻止自己被塞进行李箱里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男友却只以为她在闹脾气收拾行李,对此充耳未闻。
最后他会因此而死,也算是求仁得仁。
这下所有怪谈都解决了啊。林槐将签字笔放在了桌子上,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火灾的真相
他仰倒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表情阴冷,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久之后。
一团黑白的毛团从他的余光中一闪而过。
嗯?
林槐懒得起身,他将头扭了180,回头去看向那只擦着墙角路过的狗:你干什么去了?
走在他视线死角、却突然被他的骚操作所看见的哈士奇瞬间跑得更快了。
林槐:
喜欢楚天舒的理由,11111
如果心情能够被标注为文字,那林槐的头顶必然已经飘起了111的大量气泡。
啧,居然敢不理我
林槐把头转回来,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踢开椅子,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就一脸阴冷地顺着狗的方向走。
狗跑得很快,但林槐知道他的方向是那扇小门。
你搞什么
林槐抵达卧室时,小门果然虚掩着。他推开门进去,刚要冷嘲热讽,就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狗叫声。
林槐:??
而且好像还不止一只狗?
林槐推开门,缠斗在一起的两条哈士奇便出现在他眼前,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滚在一起时像是一团花纹繁杂的地板。
林槐:????
他的头顶停止了111,取而代之的是大大的问号。
等等这林槐嘴角抽搐,这哪一条是楚天舒??
古有真假美猴王,前有林富江,林槐很自信,假如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两个人类楚天舒,他一眼就能凭借那英俊、沙雕、直男而穷酸(节俭)的气息认出真的那个来。
然而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两条狗。
在林槐思索自己该怎么从这两条狗中分辨出真的楚天舒时,其中一条狗已经被另一条狗按倒在了地上。
胜利的那条狗冲着林槐汪汪了两声,得意地摇了摇尾巴。
林槐:
那个我确认一下。他走近两条狗,虚弱地问,你是
楚天舒:
我是你男朋友。
哦。林槐毫无愧疚地说,你们长得太像了,我没认出来。
楚天舒露出了受伤的眼神。
不过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条其他的狗这是四楼那条狗吗?林槐蹲下身来,戳了戳被按倒在地上、还在不断挣扎的黑白大狗,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的牙齿我的脖子居然有点发紧
没错,就是他。
诶?
它就是春雨公寓火灾的凶手。
林槐:???
你说什么?一条狗?凶手?林槐的眼角抽了抽,这
这也太荒谬了吧!
等等,楚兄,林槐斟酌了片刻,你说这条狗是凶手,那它放火的原因是什么?身为狗,想要报复社会?还是
它放火的原因,是这个。楚天舒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冰柜。
林槐:
它想要用火,融化围绕着小女孩尸体的冰。它想要让她柔软起来、活泼起来、想要让她活过来楚天舒淡淡道。
被他压在身下的狗发出一声呜咽。
就像它饿死在小女孩被冰柜封住的尸体外面时,所执念的那样。
第287章 happy new year
犬类的执念?
林槐一时无言,他从没想到席卷春雨公寓的火灾,居然是源于这样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到可笑的理由。
冰封的犯罪现场,逡巡在寒冷的卫生间外的大狗,与它只有一门之隔的、被关在卫生间里的冰柜里的,小主人的尸体。
它看着自己的小主人被男人抱了进去。男人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它蹲在客厅的角落里,想,小主人很快也会出来了吧。
小主人没有出来,它打不开门锁,趴在门前,想,小主人怎么还不出来和它玩?
它饥肠辘辘,厨房里有窗,它知道自己可以从窗户上跳出去,可是它想,房间这么黑这么冷,小主人出来没看见它,会伤心的吧?
它趴在地板上,越来越冷,越来越沉,它感觉不到饿了。小主人却还是没有出来。
她在里面会冷吗?外面这么冷,小主人会冷的吧?
它想起小主人偷偷带它去过的公园,春天的公园多温暖啊,他们在草坪上跳着、跑着,小主人那么开心。
对于小主人而言它只是一只宠物,可对于宠物而言,小主人却是它的全世界。
它在寒冷的房间里死去,心里却在描摹着春天。房间里的春天什么时候会到呢?春天到了,房间里也会开出花、长出草来的吧?小主人也会从长满花草的温暖的卫生间里出来,再和它一起玩的吧?
它和它的尸体一起被警察带走。强烈的家的执念将它的灵魂拘禁在自己所幻想出来的四楼、拘禁在春雨公寓。
直到死,它也没有再看见桃花在202里盛开。
楚天舒叼走了大狗身上携带的、会导致火灾的东西。他跳上冰柜,打开冰柜的门,让大狗也一起上来。
大狗呜咽着,用舌头去舔冰柜中冰冷的尸体的脸。
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这具被藏在储藏室里的尸体的,这具身体冰冷、僵硬,和它印象中的小主人完全不一样。楚天舒在旁边安静地通过大脑和林槐传音。
它想要让她柔软起来,站起来,笑起来,陪它玩。它想,只要让这些冰融化了就好了它不知道小主人已经死了,就像它甚至不知道自己也已经死了。它只知道,火是热的,火是能燃起来的,火能够融化冰霜。
如果用火烤掉冰柜上的冰,小主人是不是就能站起来了呢?然后
火灾,就这样发生了。
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在两人的脑海内响起,两人却没有因此欢呼雀跃,他们看着那条大狗,非常安静。
狗的智商或许很低,但它却比很多人都要忠诚。林槐突然道,果然比起人,我还是更喜欢单细胞的动物。
春雨公寓,十个怪谈。画家的贪婪,岑穗的自私,富家女的嫉妒,白玥的不幸,702男的浅薄,毛衣女男友的恶意,蟑螂男的暴食,杀死妻女却又在林槐面前讨饶的中年男子的残暴与懦弱
在这样的、每个怪谈都源于恶意、源于怨念的公寓里,其火灾发生的原因不是杀妻中年男的愤怒,不是争吵不是自利不是恨意
而是一条狗的,微不足道的小小心愿。
而是它想把自己的小主人从冰冷世界里拯救出来的心愿。
不是恶意,而是善意。
虽然这点善意,荒谬到有些过于可笑谁又能想到导致这个怨念深重的公寓发生火灾的,并非是鬼物之间的勾心斗角,而是一条狗的心愿呢?
林槐走向冰柜,冰柜上那条狗见他来了,立起牙齿,横眉怒目地看着他。
林槐试着伸手去摸它,差点被它咬了一口。它拱起身体怒吼着,似乎是觉得林槐是坏人。
他有点受伤。
啧,我是猫的时候,你明明不是这么对我的。
林槐不顾狗的反抗,抱着对方把它带出了储藏室。在储藏室后面的小房间里,小女孩的厉鬼蒙着被子,在物管室里的床上沉睡。
在看见小女孩后,大狗露出了:???的表情。
所以说,老是宅在房间里不出门是很有害的,都只是相隔几层楼的室友了,你们居然一直没遇见。林槐用嘲讽的语气说着,把大狗扔到了小女孩身边。
大狗先是不知所措,它嗅了嗅小女孩身上的气息,突然掉下泪来。
切,林槐随口道,在你等待她时
她也在等待着你啊。
白色的光门出现在公寓门口,林槐抱着楚天舒,准备从光门里走出。
走到一半时,他突然说:说起来
楚天舒:你想养狗了?
林槐:你要是一直是狗就好了。
楚天舒:
他嗷嗷了两声,突然劈头盖脸地舔了舔林槐的脸。林槐笑得全身上下都在抖,问他:有那么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