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在离火市的火车站候车大厅里,有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孩子,戴着一顶黑色的嘻哈帽,一副宽大的紫色太阳镜。她坐在座位上玩着手机,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着车次提示的滚动电子屏,倍显焦急。
她似乎是着急离开这里,即便是在玩手机游戏,也是心不在焉的,很快就在游戏里被人杀死了。她叹了口气,心里很是烦闷。
而正在这时,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了:“喂……对,我还没走呢,还有四十多分钟呢……嗯,到那边再说吧。”她刚说完这句话,忽然看到候车大厅的门口走进来了几个人。这些人她不可能全都认识,但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她还是见过的。女孩儿急忙对手机那边的人说道:“我这边还有事,先挂啦!”说完,她匆匆挂断了电话,装好手机,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快速往北门的方向走去。
“董晓晓!”那人见到了女孩儿,高声叫道。
这个女孩儿正是十八年前揭发了陈之行的董晓晓,而她也认出来了,这个喊她名字的人叫夏朗,正是之前找过她问话的那个警察。董晓晓一见对方发现了自己,脚下不敢停步,拉着行李箱就开始奔跑了。
离火市火车站南北通透,南门北门一路直行就可通过。可奈何这里是交通枢纽,即便不是旅游高峰期,也是旅客众多。董晓晓在密集的人群中狂奔,夏朗等人在后面追赶,可惜他们几次都被熙攘的人群挡住了去路。夏朗此时的心情无比焦躁,他之前派人盯住董晓晓。今天一早便接到了消息,说董晓晓去了火车站。夏朗断定,董晓晓可能是借机去外地“避风头”了。
作为十八年前那件案子的知情人,夏朗当然要拦住她,这才一路追来了火车站。
董晓晓拼命挤过了人群,眼看就要跑到北门了,可偏偏这时候她看到了火车站的北门安检口那里,已经站了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她一咬牙,干脆拉着行李箱往洗手间的方向跑去。目前看到的这些人,都是男人,他们总不能冲进洗手间抓自己吧?
眼看目标跑进了洗手间,夏朗急忙追上去,可奈何还是晚了一步。他伸出手去,只差了几公分就能拽住董晓晓背的包了。不料,董晓晓没抓住,夏朗的手差点碰到一个刚走出女厕所的女孩儿的胸部。那女孩儿吓得尖叫一声:“啊,你干什么?!”杏目含威地瞪着夏朗。
其余的人追上来了:“夏队,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叫女警来吧?”“洗手间有窗户吗?”
“有。”
“你们叫女警帮忙,笑,你跟我去后面堵她,走!”夏朗一声令下,和他同来的韩笑乖乖跟了上去。可韩笑此时的心中却是叫苦不迭。本来自己最近就在调查着艾强的案子,夏朗不在,刑侦支队的人都没了主心骨。
他把这些情况向付如丞反映了一下,可付如丞却说道:“难道没了夏朗你们就不破案了啊?小韩,这件案子我交给你了,就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内你必须给我一个结果!”
昨晚韩笑在单位加班到了后半夜,可关于案子的线索还是毫无头绪。今天早上还没睡醒呢,就被夏朗一个电话叫来了。他以为夏朗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哪知道是抓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韩笑从来没有见过,不过看她的体格,想要勒死艾强绝非易事。他想不通,这个女孩儿跟要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夏朗带着韩笑,转眼间就跑到了洗手间的后边。果然,如夏朗猜测的那样,董晓晓正从女厕的窗户往外爬。她刚才的行李箱不见了,可能是因为玻璃窗的位置很高,她是踩着行李箱逃出来的。此时的她手扒着窗户,身体垂直,离地面还有一米多的距离,一直不敢往下跳。
夏朗大喝了一声:“喂!”
董晓晓惊慌之下,手上没了力气,摔了下来。她痛得一边哭一边叫。
夏朗笑了,走上去说道:“好了,董晓晓,猫捉老鼠的游戏就玩到这儿了,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一把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董晓晓神色大变,她揉着自己的手腕:“凭什么啊,警察就可以乱抓人吗?我有没有犯法!”
“没犯法你跑什么?”董晓晓不说话了。
在市公安局的办公区里,夏朗罕见地让董晓晓坐在了这个地方。董晓晓面前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医用包,已经打开了。她自己涂上了药,尝试着让手腕转动一下。
“怎么样,没断吧?”
董晓晓点点头,她说道:“要是断了,我一定会告你们的。”
夏朗没有在意,点上了一支香烟,说道:“你放心,就算是断了,我们也会负责给你接好的。现在你说说吧,十八年前的事情。”董晓晓的眼神不敢看他,低着头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那时候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警方没有记录吗?”
夏朗吸了一口烟,坐在了办公桌上:“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没有带你去审讯室吗?因为你还有救,只要你肯说实话,我们就不会追究你的刑事责任。说完后,你马上回家,也不用去外地躲着。”
这个条件对于董晓晓来说无疑十分诱惑,她抬起头看着夏朗,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夏朗继续说道:“根据我们警方的记录,十八年前,你说过看到了陈老师的毛毛虫,因此导致了陈之行成为了警方的怀疑对象,对吧?”
董晓晓轻咬嘴唇,没有说话,眼神再次开始回避着夏朗。
“我想知道,当时你的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董晓晓沉默了许久,忽然轻声说了一句。只是声音太小了,细若蚊呢,根本听不清楚。夏朗不得不跟她确认:“你说什么?”“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一天,我在办公室里看到了陈老师养的蚕,我不知道那是蚕啊!晚上回到家里,我那喜欢喝酒的爸在吃烧烤,他拿了一串蚕蛹让我吃,我不敢。我就说了一句:这是毛毛虫,我们学校里的陈老师有这个。可我没想到,就因为这一句话……就害了陈老师!”董晓晓流下了泪水。
“长大后,我才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其实陈老师真的很好,他不会是那个变态的。你不知道,因为我说了这句话,班里的同学都开始疏远我了。直到前几天,你们找到了我……我……我害怕你们警方治我的罪,因为我一句话,就害死了陈老师!”说到最后,董晓晓放声大哭。
夏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童言无忌?还是算她一个过失致人死亡罪?似乎都不合适。案发时,她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儿,甚至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很有限,连毛毛虫和蚕都分不清楚。可恰恰是因为这一句话,就导致了一个优秀人民教师被冤死。而那个真正的变态,却多逍遥了十八年!这公平吗?
夏朗喟然长叹:“算了,你走吧。”他只能无力地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你……你们真的放我走?”
“嗯……”夏朗转过了身去,掐灭了手里的香烟。
“夏队长,我……我有聂菲的联系方式。”
夏朗猝然回头,聂菲,正是受害者名单上的一个名字。
“她在哪儿?”
“在离火市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