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上了,女子交了钱,却没有离开。我用点钞机数完收好,就忍不住皱眉:她怎么还不走?
可她毕竟按约定给了钱,看在那好几万人民币的份上,我也不能下太冷硬的逐客令。
“咯咯,”她低笑一声,仿佛看穿了我心思,说,“老板,我说了鞋子要受你三炷香,就必须是完完整整的三柱,点完了我才能收货哦。”
原来是这样。
“你随意。”我对此无可无不可,反正何时打烊我说了算,顿了顿,又觉得让大客户干坐着也不好,就问:“喝饮料吗?”
“咯咯咯,老板你好坏哦,”她娇笑起来,“我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在你店里,你还让人家喝东西,是不是想干什么哟。”
我一阵无语,她都想哪儿去了?
“那就算了。”
“哎呀,生气啦?”她扭着身子贴过来,有意无意地拿胸口蹭了我一下:“老板,你有女朋友吗?”
我退开两步:“有。”
“呀,那可真遗憾。人家本来还觉得你鞋子做得好,那点儿钱根本配不上这手艺,打算把自己赔给你做女朋友呢!”她眼波流转,媚骨天成。
“说笑了。”
一个随便掏几万块定制一双冥鞋的白富美,看上我这开棺材铺的?恐怕只有聊斋才敢这么写。
然而,女人却搞得好像真看上我一般,锲而不舍地撩。
一会儿问我介不介意换一个女友,一会儿又问我愿不愿意多一个女友,东摸摸西蹭蹭,最后搞得我只好躲到了柜台后面去。
好不容易挨到香烧完,她也终于撩够了,笑吟吟地说:“老板可真是正人君子,那正人君子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做你男朋友就算了。”我十分无奈道。
她摇摇头,说道:“我想请您跟我到十字路口,陪我把这鞋子烧了。夜太深,我……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我一看,才发现现在都快十二点了。
“我可以多付你钱的。”女子敛了风流放荡,小心翼翼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我心里一动,就说:“不用多付,我陪你去,就当是赠品了。”
一双冥鞋几万块,怎么都是我赚疯了,实在没必要再宰人家一刀。
陪着她到了一个没人的十字路口,我拿着打火机,先是烧了一些纸钱元宝,让各方小鬼避让,然后才烧那一双特制冥鞋。
女子双手交叉抱着,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一句话都没说。
等鞋全部烧成了灰,我这才扭头看她。
目光扫过她的脚,我瞬间惊得汗毛直竖。
她本来穿的是一双银色的高更鞋,此刻却在慢慢变成红色带着黑斑的鞋子。
这款式,不就是我刚刚烧掉的那一双冥鞋么?
“真的很合脚呢,谢谢你。”
我惊恐抬头,看到她的笑容和眼神诡异至极。
我细看穿在女鬼脚上的冥鞋,和烧之前的样子出入有些大。此刻看来,更像是一对小小的棺材。
我全身一紧,呼吸也骤然急促。看她的脸还是看她的脚,都让人汗毛直竖。
“我是鬼。”
女鬼笑得更加诡异,双脚离地,漂浮在空中,似乎是要向我证明她的身份。
“为什么你会有心跳?”我莫名的脱口问出。
早知道她是鬼,我打死也不会跑到这种阴暗的十字街头给她烧鞋。这个点钟,这里一个行人都没有,求救都没得求。
女鬼嘴角极致拉长,直咧到耳根。她整张脸是森白的,嘴唇却红艳得如似能滴出血来,看起来更恐怖了。
这时,她又把手伸进胸口位置,然后慢慢往外掏。
我暗吞一口凉唾沫,难不成她想掏出血淋淋的,不断跳动的心脏出来吓唬我?
女鬼将手伸到我面前,她手心上赫然放着一只满身是浆包的黑色大蟾蜍。
“这就是你摸到的心跳。”女鬼阴阴的笑着说道,还想把蟾蜍放我手上。
我一哆嗦,蹲着身子向后挪了几步。
“嘻~”女鬼又诡笑一声,将蟾蜍放地上,那大家伙快速的跳进了下水道中。
她收起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变得忧伤。
我紧盯着她,接下来该是她露出更加狰狞面容的时候了吧。
“我在世界上没有一个亲人,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孤魂野鬼,不管是清明还是元宵或是祭日,都没人给我烧东西。所以我只能自己买。”
她说的哀哀怨怨,没多久竟呜呜的哭起来。
但我并不觉怜惜,只感到了脊背发凉。
“因为我是枉死鬼,无法正常投胎。鬼差让我找替身,我找了很多,可是都下不去手。”女鬼呜咽说道。
我暗自颤抖,找别人下不了手,难道找我就好下手了吗?
女鬼又说:“你现在缺魂少魄的,很多恶鬼冤鬼都盯上了你,他们或者想害死你拿到投胎的名额,或想霸占你的肉身直接变成人。你要小心,特别是一只红眼驴耳的魔鬼,它一直在伺机对你下手。”
说到这里,女鬼忽然一怔,空洞的眼神望向某个方向,惶恐道:“他们来了,你保重,我走了,谢谢你的鞋。”
她簌簌发抖地在原地越缩越小,一阵阴风扫来,就同地上的纸灰一起散了。
我傻站在街头,难以置信,她居然没索我的命。
劫后余生的我做了个深呼吸,想平复心情,却差点被空气中的腐臭味熏一个趔趄。
这是突然出现的味道,不知从什么方向来,而且越来越浓了。刚才那阵阴风也渐渐变大,还带着低啸。
我的衣服都吹的胀鼓鼓的,背上的冷汗经这风一吹,是透心的寒。
我的头皮阵阵发麻,眼睛却被风刮地睁不开,只凭嗅觉和听觉判断——
有什么东西来了!
近了!
这惊悚感,竟比面对女鬼时还要强烈。
求生的本能让我眯缝着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来时的路走。
头顶上传来“滋滋”声,路灯也开始忽明忽暗。
这让我想起顾家遇鬼那晚,明明灭灭的灯泡,我忍不住小跑起来。
想了想,骂了声“糙!”,又“呸”地吐了口唾沫,希望这种淳朴的驱邪方式能给我点力量,助我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