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术的作用,终于开始一点点的发挥出来。
张鹤生只感觉到自己的整个右臂就像放在炭火中一般,滚烫难忍。一口血涌上口腔,被他强行咽了下去,不过这口血刚咽下去不久,又是一口血涌了上来,咸腥的味道充斥在嘴里,张鹤生这次没再忍住,一口血雾喷出,染红了下巴上的半截胡子。
看到张鹤生中招,蒙面人笑的花枝乱颤,胸前被水打湿的两个玉团,也跟着上蹿下跳,不过她的一双手还是保持着原先的结印姿势。显然,这个术还未施展完毕,或者在没杀死张鹤生之前,这个术是不能解开的。
听见笑声,张鹤生用力的摇了摇头,想换来短暂的清醒。但视野里的敌人却是越来越模糊,一个变成了两个,两个变成了四个。
张鹤生知道,不是对方真的变成了那么多,而是自己的眼睛散光了。
“杨开,你们怎么还不走?”他大声喊道。
“张道长,我们帮你。”杨开说完,端起了卡宾枪,准备让那个妖艳的女人彻底闭嘴。
“你们帮不了我!”张鹤生噗嗤一声,又吐出了一口血雾,随即咬紧牙缝,艰难的说道:“杨开,不许开枪,你带着其他人,全部退出隧道,这是我和关谷神奇的私事。还有就是,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两个家伙正试图控制我,我必须先解开这个术,不然的话,你杀了施术者,我就会永远跟这个术捆绑在一起,人不人,鬼不鬼。”
“这……”听了张鹤生的话,杨开搭在扳机上的手,慢慢松了开来。现在这个距离,他绝对可以轻易地两个点射,就结果掉两个日本人,但张鹤生的话,却让他顾忌重重。
并且张鹤生的脸,杨开也看不见了,并非说谎。
一时间,杨开犹豫不决起来。
“退出隧道吧!”就在此时,华伯涛叹了口气说道。
“华教授,你。”杨开皱了皱眉,张鹤生现在处于劣势,将他一个人丢在隧道里,面对两个阴阳师,还有不知何时会杀出来的关谷神奇,杨开很不放心。
“可是张道长他……”杨开说出了自己的隐忧。
“我们小组是靠什么凝聚在一起的?”华伯涛答非所问,不等杨开说话,便斩钉截铁的补充道:“是信任!”
“因为对同伴的信任,所以我们才能过关斩将,走到了今天。”
“所以,相信张道长一次。”华伯涛恳切的说道:“起码我认为,他在做出这个决定后,已经盘算好了之后的一切。”
“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配合他,而不是为难他。你觉得呢,杨开?”
杨开一张脸风云变幻,片刻,他终于点了点头,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退出隧道!”
杨开的命令下的快,众人的动作也很快。未几,整个小组便前后对调,换了阵营,头尾各有两名士兵戒备,踩踏着脚下的积水,迅速而又不失条理的退出了隧道。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之后,整个幽深的隧道里,只剩下了张鹤生和那两个阴阳师。
天花板上的水滴,仍旧孜孜不倦的落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两排昏黄的小灯,将张鹤生的侧脸映照的分外恐怖。
张鹤生咬破舌尖,借着这阵剧痛,换来短暂的清醒,随即闪电般的并拢食中二指,点在了自己右肩膀的两个穴道上。
他所点的穴道,一个负责血液循环,一个负责气息传导。黑色经文的扩散方式到底是通过何种媒介进行的,张鹤生现在还不了解。所以他只能将两种可能的途径全部封锁,阻止这可怕的东西覆盖住自己的全身。
“看不出来,你的意志力,还挺坚强的。”趴在地上的那个黑衣人,阴阳怪气的说道。虽然他的全身大部分骨骼都被张鹤生以重手法摔断,但这并不能阻碍他那尖酸的讽刺。
“被自杀之术控制后,还能挣扎的,你是第一个。”蒙面人说道:“不过作为一个下贱的支那人,你应该感到很荣幸才对。因为这个术,是老师专门为了对付你而研制的。研制完这个术后,我们总共用了一百多个试验品,不断改进,这才成了今天的样子。”
“而那一百个试验品,无一例外,全部死在了木偶的手中。”蒙面人的语气,不无得意。就仿佛即将看到了张鹤生的死亡。
“这到底是什么术?”张鹤生的脸上青气翻腾:“据我所知,但凡诅咒性质的巫术,例如南洋的降头,泰国的黑魔法,都是要取得被诅咒人的头发,血液,才能完成仪式。但我自问从开始到现在,从未露出一点的破绽,那个布娃娃,我也碰都没有碰,怎么可能会身中诅咒。而且我所中的,似乎是两种不同的诅咒,一个是墙壁上的布娃娃,另一个则是这堆奇怪东西。”说完,张鹤生举起了自己已经爬满经文的右臂。
他的那条手臂,此刻已经不能称之为手臂了,黄色的肌肤上,缀了成千上万条纵横交错的小字,就像是把手伸进了蜈蚣窝里,成了蜈蚣家族的点心。
“不愧是支那人中的高手,仅凭这几点,就能猜出我的老底。”蒙面人脸上的惊讶之色稍纵即逝。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其实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蒙面人淡淡的说道。
“局?”张鹤生眉头一蹙,隐隐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嗯,局。”蒙面人说道:“我同伴的第一次刺杀,还有接下来我的第二次刺杀,其实都是用来诱敌的,目的就是让你中计。”
“我想,你肯定是这么认为的,我同伴的第一次偷袭,是为了给我破水而出的那一刀打掩护,对也不对?”
听到这句话,一滴汗珠顺着张鹤生的鬓角落下,这个可怕的日本女人,竟然在布下埋伏之前,就研究过了自己的心理变化。
的确,那时候的自己,一门心思的想要逼出第二道杀气的主人,等将日本女人逼出来后,张鹤生悬着的心已经放了下来,警惕也跟着减低了。
但即便如此,又和诅咒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张鹤生不禁问道:“你说的很对,但你们又是在什么时候,对我下诅咒的呢?”一边说,张鹤生一边回忆起先前战斗的片段。
镰刀飞出,自己躲避,然后将黑衣人拽下,用重手法摔伤。
蒙面人乘机破水而出,想从背后杀死自己,但却早在自己预料之中,用钓蟾大劲毁刀伤人。
这一切,都没可疑的地方呀?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放心,我会让你临死前做个明白鬼。”蒙面人邪魅的弯起了嘴角:“其实诅咒的符文,我们已经事先印在了自己的武器上,而我们前两次的攻击,也不是为了杀死,然后让你接触到我们的武器,让两种诅咒术不知不觉的进入你的身体。”
“你的意思是?”张鹤生恍然大悟。
“所有的牺牲,只为了最后一步,那就是自杀之术。”蒙面人大笑。
听到这,张鹤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所佩服的并不是这门术的厉害,而是眼前那位年轻的日本女子,超乎于年龄的谋略,阴险,还有狠毒。
现在想来,从自己接住黑衣人锁镰的那一刻起,就中计了,之后越陷越深,不能自拔。等自己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才发现,稳超胜卷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所以我也该送你上路了。”蒙面人结印的双手陡然分开,然后走到墙壁上,取下了那个已经和张鹤生三魂六魄,合二为一的布娃娃。
张鹤生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苦于被布娃娃束缚,身体已经慢慢僵硬石化,越来越脱离思维的掌控了。
看着手里的布娃娃,蒙面人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它的小脑袋,将自己身体中的咒印镀了上去,随即伸出五指抓紧了它的脖子,奋力一拽。
噗嗤……
布娃娃瞬间被拽掉了脑袋,肚子里的棉花到处乱飞,丢出去的脑袋飘在水面上,双眼依旧在睁着,像是在哈哈大笑。
因为布娃娃的生命,即代表着张鹤生的生命。所以它的头身分离,也意味着张鹤生要惨遭横祸。
“岗村,走吧,师父还在前面等我们呢。”蒙面人对着破碎的布娃娃莞尔一笑,然后将这个可怜的玩偶丢在了脚下,狠狠地踩进了水里。
在蒙面人看来,张鹤生这次是必死无疑了,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不过当她低下头时却发现,黑衣人正膛目结舌的看着自己背后,眼睛瞪得比乒乓球还要大。
“岗村,你怎么了。”蒙面人蹙了蹙秀眉,又喊了一句:“如果你站不起来,我背你回去。”
显然,她和那个叫岗村的黑衣人关系很好,或许除了师门关系外,还是情侣。
黑衣人还是没回答,只是艰难的举起手,结结巴巴的说道:“八嘎,小宁子,他还活着!”
“什么?”蒙面人浑身一震,一瞬间便如晴天霹雳一般。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这位师兄,要不就是疯了,要不就是傻了,明明已经被诅咒术杀死的人又怎么会复活。
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蒙面人忐忑的转过了头。
当转过头去的那一刹那,她惊呆了。因为积水之中,并没有猩红色的血污,还有张鹤生那分了家的尸体,有的只是一个完整的张鹤生,正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第二九零章 血腥大坝(38)
当转过头去的那一刹那,她惊呆了。因为积水之中,并没有猩红色的血污,还有张鹤生那分了家的尸体,有的只是一个完整的张鹤生,正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小姑娘,你很聪明。”张鹤生说道。
“但我们中国的老祖宗,也有一句俗话,那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哪怕是诸葛亮,也有失街亭的时候。”
“你算到了我每一次的心理变化,但却偏偏算漏了一点,而这一点,足以让你致命。”张鹤生说完,左手竖在胸口,中指并在掌心,食指小拇指朝外,掐起了一种神秘的咒印。随着咒印的结起,张鹤生的四周黑云密布,就连脚下的积水的也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牵引,沿着逆时针的方向打起了漩涡,片刻,阴云之中,钻出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高的那个瘦瘦条条,活像一根竹竿,一张脸白如金纸,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嘴里叼着根鲜红的长舌头,穿着白衫白裤,戴着高高的三角形白帽子,帽子上写着‘一见发财’四个大字。矮的那个胖胖墩墩,就像是地里的冬瓜,一张脸黑如焦炭,眼睛恰恰和白衣人相反,弯成了倒月牙形,像是在发怒,黑衫黑裤,戴着高高的三角形黑帽子,帽子上写着‘正在捉你’四个大字。两人手里都拿着锁链,镣铐,仿若酆都的阎王庙里,侍立在阎王左右的黑白无常。
奇怪的是,这一黑一白两人,虽然有脚,但整个身体却是漂在积水上的,鞋底干干净净,一点儿也沾不到水渍。
“小子,有十年没见了吧?”白衣瘦子将锁链一抛,吊儿郎当的套在了胳膊上。
“麻烦二位差官了。”张鹤生说道。
他的眼中,充满了敬重和忌惮。显然这两个家伙,实力已经超乎了想象。
“废话,废话,放屁,放屁。”白衣瘦子摇了摇头,说话诙谐:“老哥我还在第十三层地狱镇压暴乱呢,做完了我赶紧回去,要不然上头的大爷怪罪下来,轻则扣了饷银,重则连官职都没了。”说到这,他连连叹息:“唉,现在的小鬼儿,可是越来越目无王法了。”
两人之中,只有白衣瘦子在喋喋不休,黑衣胖子却是目光冰冷,雕塑般的站着,一语不发。
“麻烦帮我弄掉手上的这些东西。”张鹤生指着手上的黑色经文说道。
不知为什么,此刻的张鹤生说话竟是有气无力,一张脸也快跟那瘦子一样白了,就像是突然生了一场大病。
“好!”白衣瘦子点了点头,伸出手便去抓张鹤生手臂上的经文,那些经文似乎对白衣瘦子有一种天生的畏惧,瞬间就萎缩成了一团,被它轻而易举的拽了下来。
“还有事情吗?”做完这一切,白衣瘦子瞥了张鹤生一眼。
“没了。”张鹤生点了点头,感激的说道。
“嗯,很来想和你叙叙旧的,现在想来,还是算了吧。把我们招出来,多维持一秒,你就多一分煎熬。”白衣瘦子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五指中升出一团惨白色的火焰,将那些黑色经文彻底融化,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蒙面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知道突然出现的那两个家伙是谁,但她现在必须要杀掉张鹤生,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我在你和我说话的那一刻,已经打开了八门遁甲的第七门:惊门!那时候,我就把我的一魂一魄让地府的鬼差保管了。而你的诅咒术,是诅咒人的整个灵魂,我的灵魂并不完整,所以诅咒也就直接取消了。”张鹤生淡淡的说道。
他每说一句话,都咳嗽一声,五指也在无规律的颤抖着,而掐诀的左手手指甲里,甚至渗出了诸多鲜血。
显然,八门遁甲的强大身体负荷,已经开始反噬。
所谓八门遁甲,是道教中较为出类拔萃的法术之一。它的起源很早,相传在轩辕皇帝时期就已经出现,以后经历代前辈高人不断完善,终于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八门指着其实就是太极八卦的八个不同方位,依次分别是: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死门,这八座门,暗含周天星斗之数,紫薇算数之妙,每推开一道门,都如同一枚钥匙,开启潜藏于身体和自然界中的潜在能量。
前三道门,是人类体能的极限,全部开启后,会激发出超乎于普通人三到四倍的力量,速度和敏捷力。后三道门,是人类术法的极限,全部开启后,体能会以可见的速度下降,但施展出的道术威力,则与之成反比,也就是说,体能下降的越厉害,道术的威力就越强。最后三道门,是人类通灵的极限,但因为对施术者伤害太大,自汉朝以后,就被定为禁术,非万不得已不能使用。据说,其最高一级死门,在开启后可以令施术者短暂沟通幽冥界,驱使鬼差,阴兵,判官,冥将为自己效力,强大无比,不过其代价亦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
张鹤生数秒之内连开七门,召唤出了地府里的鬼差作为助力,虽然侥幸破除了这项专门针对自己的诅咒术,但体力的流逝,却让他备受煎熬。
迅速,强大,等价交换。
这便是八门遁甲的优势,也是它的劣势。
“就算你破了我的诅咒术,我也必须要杀死你。”蒙面人心有不甘的说道:“岗村,用第二个术。”
“小宁子,你确定?”听了蒙面人的话,黑衣人面色一变。
“那样的话,我们也会……”
“你以为以师父的秉性,我们杀不了这个人,回去之后,他还会放过我们吗?”蒙面人凄然的笑道。
“师父说,按照日本国的规矩,师门的男女是不可以结婚的,但只要我们杀死眼前这个人,他就可以达成我俩的心愿。本以为一切都很顺利,没想到最后还是失败了……”一滴眼泪,顺着她娇艳的脸上滴落下来。
看来,这两个人所要使用的是一种同归于尽的阴阳术。而她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杀死张鹤生的初衷,竟然只是为了师父对他们结婚的点头。
没想到,关谷神奇这个妖僧比以前更加狡猾了,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连自己的得意弟子也算计了进去,甚至不惜以两个人的男女之事相要挟,可谓阴险歹毒。而说到底,也就是为了消耗掉张鹤生的战斗力。
“地缚灵之术!”蒙面人大叫一声,双手同时按在了积水里,与此同时,她脸上的经文刺青开始慢慢褪下,烂泥一般的坠落到了水里,露出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掉在水里的黑色经文如同长了眼睛的毒蛇,啾啾的朝着张鹤生的脚下游去。她是要做最后一搏,乘着张鹤生接触自己武士刀上的那道咒文还未失效,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所有封印,乃至自己身上的封印,尽数打过去,让张鹤生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