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钉重新入脑,就算老疯子已经刻意在坚持,却坚持不住了,难以承受的痛楚骤然爆发,老疯子痛苦的大叫了一声,挣开被韩月紧紧拉着的手,一下把韩月甩出去很远。我全力在对付厉鬼钉,变故一生,就觉得非常紧张。
旁门头把冷眼旁观,重瞳窥心,能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出的东西。她的重瞳翻来翻去,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接着注视了片刻,骤然指着我被弥勒护住的身躯,喝道:“他的神魂脱体了!快!”
正在混战的圣域人马上开始调转方向,躯壳没有神魂,行尸走肉一样。弥勒和金大少他们死死的护住我的躯体,张四野知道事情到了紧急关头,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领着自己的人把我护在正中间。那些圣域人不是我的对手,但在一般人面前则强大无比,张四野手下的人抵挡的很吃力,被冲破一个口子,三四个圣域人浑身鲜血杀进来,全部冲着我猛攻。弥勒同样抵挡的吃力,一个不慎,我的躯体被刀子砍到肩膀。刀锋砍进去半寸,就被结实的肌肉卡住了。
我知道现在的形势,绝对不能后退,立即加紧攻势。重新入脑的厉鬼钉又被硬生生逼出一半,这样来来回回的折磨,让老疯子上蹿下跳。钉子上的残魂无休无止,在拼命搅动老疯子。我全力一动,神魂猛然像一片烟雾蓬勃起来,被逼出一半的厉鬼钉终于支撑不住,从老疯子的后脑飞了出去。
“啊!!”厉鬼钉脱体的一瞬间,老疯子一头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危险,只感觉脱体而出的厉鬼钉好像还在纠缠,钉子上的残魂在黑暗中闪出那张扭曲的黑脸,飘忽不定。
这根要命的钉子终于被逼了出来,我马上从老疯子身上飘出,飞快的闪到身躯上方,归入窍位。这一会儿的功夫,躯体已经遭到几次创伤,归窍的同一时间,我扭住一个圣域人的胳膊,一脚踩到他胸膛上。这人没有命图,胸骨一下碎裂了。
老疯子一倒下,我也神魂归体,现场的局面随后扭转。几个圣域人被我再一次打的死的死,伤的伤,张四野和弥勒抖擞精神,一口气把他们追出去很远。我在人群后转动方向,头顶的雷光一道接着一道,逼近旁门头把的时候,护体雷光倾泻下来一片。厉鬼钉上的残魂一直都在徘徊,神魂是纯阴的东西,最惧怕雷光阳气,一片雷霆暴雨般的劈下,钉子上的残魂隐约哀嚎一声,化成几缕飘渺的烟。这根折磨了老疯子几十年的钉子,终于灰飞烟灭。
与此同时,我的目光一动,投射到了旁门头把身上。圣域的阵脚已经乱了,旁门头把第一次流露出了些许的畏惧和恐慌,在周围看了看,转身就想钻进阴阳轿。她前脚一动,我后脚跟着冲过去,手里的白蜡杆子猛然挥动,阴阳轿嘭的被打碎成了几块,头把踉跄着从轿子里面跌落出来。
这是个绝对的死敌,不能放过。我二话不说,跟着就猛打。旁门头把非常灵活,手里的两把刀子就像两根毒刺,但是一根两米长的棍子挥动的水泄不通,力量泉涌,旁门头把被一步步的逼退。这边一乱,周围围观的旁门人可能看出头把已经不行了,不少人偷偷的趁乱溜走。我们这边越战越勇,张四野带着人追了一段,折身返回,几个人和韩月一起扶起老疯子,剩下的把头把团团围住。
越是这样,旁门头把越是凌乱,抵挡的有气无力,时刻都在寻找退路。但是张四野这帮人只为了追随老疯子,没有少受头把的挤兑,现在形势逆转,他们也不留情面。四周的去路都被堵死了,我没有后顾之忧,几棍子横扫过去,当的一声,头把手里的刀子应声而落。武器失手,她又是一阵慌乱,另一把刀子随后也被打飞。
呼……
我精神一阵,棍子挥成一团光,把旁门头把紧紧的裹在其中。前后两三分钟时间,她落在绝对的下风,一转身,硬把十八水道的两个人撞到在地,从缺口逃了出去。我随后跟上,棍子凌空而下,咔嚓一声,旁门头把的一条胳膊被打断了,棍子上的余力不消,把她一下子打翻在地。
她拖着一条断掉的手臂,双腿在地上蹬着后退,我的速度放慢了,后面那些人也全部跟了过来。
“杀了她!杀了她!”一群十八水道的人都目睹圣域人生吞血食的一幕,对他们恨之入骨,一看见旁门头把被逼到绝路,马上开始吆喝。
“兄弟,这个事,你来做主。”张四野制止下面那些人,他跟着老疯子在河滩晃荡了那么久,多少也知道一些事情。这个人很聪明,不想做恶人,把事情的主动权全部交到我手里。
我慢慢举起手里的棍子,举到旁门头把面前。她没有挣扎的勇气,停在原地。我有些犹豫,之前和叶子的对话,一字一句的浮现在心头。走这条路,要杀人,想让更多的无辜的人活下去,同样要杀人,杀人多了,是要背负罪孽的。我不嗜杀,我不知道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还要杀多少人才能到终点。
“陈近水!”旁门头把看到我犹豫,一手撕掉自己脸上的面具,七七的脸显露出来,依然那么苍白,那么瘦弱,她的重瞳紧紧盯着我,道:“陈近水,我是亦甜,我是七七,你忍心杀我吗?你不忍心!重瞳窥心,我看得出!你不忍心。”
“你太自信。”我捏紧了棍子,现在是杀掉旁门头把最好的机会,只要这根棍子劈下去,旁门头把就算有命图护身,也保不住命。
“近水,你不忍心的,对吗?”头把的语气马上柔和下来,带着哀求,道:“放我走,好不好?我不再理会河滩的事了,你可以把我还当成亦甜,好不好?”
“迟了。”我不愿再听她说,亦甜曾经的影子,在我心里不断的闪现。长久以来,我明白自己是个有些脆弱又多情的人,这是致命的软肋。但我更明白,亦甜,早已经死了。
我用力举起手里的棍子,再没有任何迟疑,在旁门头把复杂又恐慌的眼神中,棍子当头劈下。这一击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风声呼啸。棍子一端闪电般的落下,落在旁门头把的头顶。她的颅骨一下子被打的粉碎,嘴角鼻尖一起流血,还带着至死都不能相信的目光,她可能想不到,我会有这么狠的心,可以把曾经的过去连同现在一起打碎。
“你不死,就有更多的人要死。”我慢慢丢下手里的棍子,看着旁门头把七窍中渗出的血迹,转过头,道:“持善以固之,除恶,即是行善……”
我说不出心里此刻的感受,但是我却知道,我亲手杀了曾经的亦甜,已经能将过去无法放下的东西,统统放下。
旁门头把死了,周围的旁门人马上鸡飞狗跳一般的逃散,我们没有久留,十八水道和沙帮的人带着老疯子从这儿离开了。老疯子还有气息,韩月很担心,这已经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查看了一下,情况还好,老疯子昏厥,只是厉鬼钉脱体之后的正常反应,过不了多久,他会醒来。
我们远离了河滩,从一条隐蔽的陆路返回沙帮。约莫有三个来小时,老疯子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悠悠醒转。在他醒来的一刻,我就明显察觉出,他目光中那种混沌的茫然减少了很多。时过境迁,很多事情他可能仍然无法理解接受,但至少,他的神智已经恢复了清醒。
“太爷爷……”韩月在旁边又小声的抽泣,这是喜极而泣,不用再多说什么,老疯子,当年的十八水道总把孙神通已经很清楚,这是他嫡亲的玄孙女,同时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世勇死了,至死,我都没能再见他一面……”孙神通抬眼看看我,他神志不清的时候,说的再多也没有用,现在恢复了正常,许多事情可以一五一十的告诉他。我给他说了自己的身份,说了太爷陈一魁,还有庞大,仲虎。孙神通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疯疯傻傻的时候和正常的时候判若两人,他很冷静,枯瘦的身躯像是一座山,默默的听着我的讲述。
我讲完之后,孙神通很久都没有说话。我已经隐约透露了庞大的死讯,不管怎么说,这些事情是不能瞒住孙神通的,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孙神通沉默不语,我就觉得他在伤感,槐树结义的时候,他和庞大,太爷那帮人正当壮年,意气风发,但是几十年如一梦,再次苏醒过来,曾经的故人已经永远的离世了。
“生老病死,谁都不能躲过。”我挪了挪身子,道:“老总把,你自己静一静。”
“等等。”孙神通骤然翻起眼皮,一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狐疑,盯着我的眼睛,道:“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