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沉……
沉到黑暗的深渊,伸手不见五指。
绝望中,她想抓住什么,然而周围都是虚空。
一直沉到莫名的地域里,那里有一汪碧水,水中央漂浮着一缕墨黑色的头发,那头发通体黑亮,在水心里,缓缓绽放开来,宛如海藻一般。
头发四散开来……
一缕一缕地扩张。
碧绿的湖水变成墨黑色,头发游荡在水里,疯狂地蔓延,水中央,那黑色地头发拱成一个圆圆的脑袋,头发向两边散去,旋即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还没等她看清女人的长相,倏然间,她被疾飞而来的头发裹住全身。
“噗通”一声,她被拖到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快点,快点!北唐公子马上就要光临蓝府,要是小姐和北唐公子的婚事泡汤了,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随着管家婆刺耳的指挥声,蓝音在一阵撕裂般的头痛中睁开眼。
梦,又是这个梦,她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噩梦了,梦中的女人长得阴森可怖,但女人总让她有种怪异的感觉,那就是她和女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蓝音,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干活!”管家婆一脚踹开房门,耀眼的阳光和着烟尘一股脑儿灌进房内。
蓝音快速地穿上衣服,连洗漱也顾不得,便低眉顺眼地出了门。
“叶管家。”管家婆刚转身,从回廊出冒出一个儒雅的身影来。
那是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男子,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衫,他长得浓眉大眼,鼻子挺拔,举止投足间,皆显优雅和书生之气,然而他的脸颊却不正常的苍白着,身子单薄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刮跑似地。
“你怎可对二小姐大呼小叫,待会让北唐家的人听见瞧见,会做何感想?”轻轻淡淡的声音,宛如一汪清泉,沁人心脾。
管家婆低着头,小声地嘟囔道:“又不是我一个人,大家都这样,蓝音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下人!”
管家婆不满的嘀咕,被叶重尽收耳底,他嘴唇翕张,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温婉细柔的声音抢了先,“二小姐就是二小姐,你对她这般呼喝,成何体统?”
众人偏头一看,说话的是蓝府大小姐蓝雪。
“大小姐,奴婢知错!”管家婆脸色陡然一变,她朝着蓝雪点头哈腰一番后,猫着身子离开了。
“谢谢雪姐姐!”蓝音感激地朝着蓝雪笑了笑。
蓝雪回以微笑,随后侧脸对叶重道:“叶管家,想必这时北唐公子已在大厅,我今天不想见任何人,你代我向娘亲禀报!”
“是!”叶重拱手称道,最后瞥了一眼蓝音,返身去了大厅。
一时间人散楼空,突然的安静让蓝音难以适应。
“叽叽……”倏然,从屋顶上传来怪异的叫声。
蓝音仰头一看,只见头顶上方的屋檐上冒出一缕黄色的毛发,她心下一惊,跑到大院去看,在她房间的屋顶上趴着一个穿着碎花布衣的女子。
是梦中的女人!
蓝音的后背发凉。
女子的手指一颤,她缓缓地向后挪动,旋即闪电般地跳下了屋顶!
蓝音提着裙摆,抄着小路追了上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少个院落,穿过多少个走廊,那女子起跳轻盈,按照她的速度,应该能急速地消失,然而女子像是故意和她玩猫捉老鼠游戏一般,收放自如地将蓝音玩弄于鼓掌之中。
追到蓝府后花园的时候,蓝音已没了力气,她跌坐在一棵大树下,按着肚子气喘吁吁。
“姑娘家跑得那么快,一点淑女形象都没有!”耳畔传来嬉笑。
蓝音仰脸向上一看,便瞅见一个穿着紫衣华袍的少年斜坐树干上。
细细打量着少年,蓝音发现此人长相颇为俊美,穿着华贵,他的嘴角叼着一根野草,狭长的桃花眼里透着的光芒满是戏谑。
少年懒洋洋地拨开挡在眼前的枝桠,半眯着眼睛瞟了一眼蓝音。他跳了下来,拍拍双手,旋即俯身抬起蓝音的下巴,啧啧称赞:“好精致的一张脸!”
蓝音挥手打掉他的手掌,正准备呵斥,然而身后传来叶重温润的声音:“北唐公子好雅致,蓝府的花园比起北唐府,如何?”
“景美,人更美!”北唐冥笑嘻嘻地扯下嘴角的野草,挑逗性地在蓝音的脸颊划了划。
叶重的手指微微一颤,他伸手将蓝音拉了起来,“二小姐回房吧,这里由我来处理。”
蓝音点点头,眼角不知觉地瞟着叶重握住她手掌的苍白指尖,心里暖洋洋的。
转身离开时,她听到北唐冥怪怪地语调:“你就是商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蓝府叶管家?我当是秃顶的老头呢,原来这么年轻!如果你有兴趣,来我们北唐府,我父亲唯才是用,绝不会让你当个管家,怎样?”
蓝音的脚步顿了顿,手指捏紧。
她故意放慢脚步,想听叶重的回答。
“承蒙北唐公子赏识,在下生是蓝家人,死是蓝家鬼。”叶重的声音依旧是清清淡淡。
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蓝音笑着抹干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