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就是这种眼神。
青年嘴角露出残酷的微笑, 他脑髓中发昏,就像中了一只麻醉剂,麻醉剂失效时,让他整个人的痛觉神经被猛然激醒, 连关节都疼得让人站不住。他低头咳了几声, 将身体摇摇晃晃地往门口探去。
男人终于不再顺着他闹脾气了,梁仟转身将滚烫的药水一大口含在嘴里,转过头两步走到门口将青年的手臂不顾后果地拽回来,反脚将门扣上,另一只手捉住他的下颌就吻上去。
“你……唔。”
戏柠舟的耐心在身体极端差的情况下已经快被熬光了, 身体的痛觉神经让他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眼底浮现出冰冷和疯狂的神情,男人强硬且不计后果地将他拽回来, 让他踉跄了一下却没有摔下去, 手臂上的筋在强迫性的拉扯下被扭伤, 抬头刚想摆脱他却被迎面强制地吻了上来。
苦涩的味道从他的口中带着一丝丝烟草味传过来, 对药物极其敏感的身体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他强烈地挣扎了两下, 手臂和身体却被男人强横地禁锢在怀里,不满于他的动作,梁仟闭上眼睛将一只手固定在他的后脑勺上, 另一只手将对方的下颌抬高, 露出天鹅般美丽的弧线。
那些苦涩的东西顺着他的喉管不可遏制地下滑, 滚烫的温度灼烧了整个口腔内壁,男人凑上来的动作将舌头也送了进来,他肆意掠夺,却将口中的药物送过去,又在对方的不配合下顺着下颌完美的弧线滑下去,滴在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戏柠舟瞪着眼睛,双手被禁锢在男人侵略性的怀抱里,不停地想要推开他,梁仟根本不为所动,他将青年后脑勺上的手控制得稳稳的,任怀里的人怎样挣扎都不后退半步,以最佳维护的方式将对方放在怀里 。
戏柠舟脸色一冷,狠狠地咬下去,将药汁全都从嘴角排斥出去,那些浓重的味道在他的食道里面不停收割。男人被他咬中,先是皱了皱眉,再不顾地将口腔里的所有药都送过去。
空间里只剩下偶尔的呜咽声和口腔中交合的声音。
血液的味道顺着难咽的药味从衣领上落下,戏柠舟瞪大眼睛一个猛推将本就将放开他的男人推后了两步,他粗重地喘着气,用衣角将嘴角漏下的药渍都擦去,抬头就看见梁仟又举起瓷碗喝药的动作。
“你疯了?!”戏柠舟退后一步,光线都洒在了梁仟的身上,他干呕了几下,将胃里不舒服的感觉压回去,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伸出手来抵住男人凑过来的脸,“你是不是有病?”
梁仟含着药,无视他的动作,准备掰开他的手将药继续送过来。戏柠舟皱着眉将他的脸一把拍开,见对方执拗得还要凑过来的样子终于说话了。
“行了!别凑过来了,药给煮得那么烫都失效了,下去重新冲。”戏柠舟一只手在自己的额角上敲了敲,神智当真清晰了七八分。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将药一口咽下,抬起脚将他踢远了些,“头疼得厉害。”
梁仟眯起眼睛确定他话里的真实性,看到对方不耐烦地皱眉也终于将身体直起来,逆着光看着他,转身沉默地将地上的药擦干净,端着碗出了房间的门。戏柠舟实在难受得不行,空气在身边都变得难以呼吸,他平复了一下烦躁的心情,慢腾腾地站起来,坐回床上,厌恶地将湿润的被褥丢到一旁,披上羽绒服。
男人再端着药回到房间的时候,青年已经打开灯靠在床头上有些昏昏欲睡了,黑色的羽绒服披在肩上,头上的金色发丝也贴在额头,但脸色病红,呼吸沉重,烧还是半点没有降下来。梁仟安静地走过去,将温的药放在床头柜上,打开门将屋子里浓重的药味散出去。
他轻轻地推动快要睡着的青年,面部表情放得更加轻柔,神色里藏了一份心疼和病态的爱护,他坐在床边帮他抬着药碗:“喂你?”
戏柠舟连眼睛都难得睁开,他将脖子凑过去,顺着男人的意思张开嘴。梁仟一边看着他的唇色一边机械式地将手中的勺子送过去,他不太会照顾人,却在这一年半之间学了不少照顾别人的技巧。
樱色的唇将瓷白色的勺子含进去又吐出来,一个喂一个喝,两人沉默地完成喂药过程,梁仟又站起来将空碗放在床头柜上,转身撞见眼睛半眯起来的青年。晕红还洒在脸上,因为刚才的争执,他的眼里含着一份泪水,无力地靠在床边。
可爱。
“我之前还不知道……你居然会因为一碗药和我闹起来。”双方都安静下来后,男人将无奈、宠溺等等情绪浅淡地摆在脸上。而青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并不再争论什么。
……好吧,不是傲娇。
戏柠舟垂下眼帘,已经没有力气和他再说些什么,他这具身体的恢复能力很可怕,就算不用吃药都可以退烧,明明这样简单的事情,被男人用最强硬的方法处理,他动了动被扭得酸痛的手臂:“……没有下次了,这种做法真令人恶心。”
梁仟将这句话记得牢牢的,他坐在青年的身边,将已经很虚弱的病人揽在怀里,神色也渐渐转得严肃:“……嗯。”
“我不在乎你说的那些话。”
戏柠舟的眼波都没有一丝颤动,他脑子很昏沉,根本分不清究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嗓子像被火烧起来了一样,头也沉重得要随时掉下来一般。
“不在乎你说的话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管是不是真的这样的人,我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求证一些你知道的,或者你还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梁仟听着身边的人发出平稳的呼吸声,“不能把我排出在外,像看待其他人那样把我染成黑白,这是底线。”
青年已经睡着了,他将对方放下,用被褥捂了个严严实实。梁仟站起来,在床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眼中的深渊搅动起来。
“傻瓜,以为真的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吗?你的很多处事方法早就把你烂在脸上的面具崩坏了啊。”
梁仟关了门在外拿出了手机,对面的公鸭嗓很快接通电话。男人站在大雪纷飞的院子里,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与发顶:“陈凡。”
“诶喂,我祖宗,你又打我电话干嘛?”陈凡也忙得不可开交,身边没有戏柠舟那些“天马行空”的理论,他只能将数据一遍又一遍地列出来做分析,再带入自己的假设里面去。
“你之前给别人做过心理治疗吗?”梁仟直截了当地问话,“大约是……不定期不受控制的那种。”
陈凡把笔咬在嘴里,眼珠子盯着显示屏转啊转:“啥?啥不定期不受控制?”
“嗯……就是神经相当衰弱,会因为某些东西猛然受到刺激做出一些自己都不受控制的事情来。”门外的大雪配合着零下几度的冷风,梁仟的说话声显得断断续续。
“啊?”陈凡复制完最后一排,皱眉靠在靠椅上,略微诧异地将笔拿下,似乎才意识到对方在问什么东西一样,“这我哪知道啊,我是学犯罪心理的,又不是学给小朋友搞心理咨询和治疗的,话说这种事情你身边不是有一……诶?等等,你说的该不会就是他吧?”
梁仟的沉默代替的答案。
“喂,梁大队长,你很奇怪啊,连续两次电话都是问关于他的事情,是不是在海阜遇到了什么事情啊?阿舟的心理素质强到外太空都打不开的,怎么到海阜你总是问这堆问题,到底是你神经质还是他有问题?”陈凡转了转笔,“如果是你神经质那我也没办法,只有这样神经质下去了,但如果真的是阿舟出了什么问题……你或许就要考虑一下是不是他在海阜有什么特别的回忆了?”
“毕竟天才离疯子就只有一步之隔。”
梁仟闭上眼睛:“这件事情我查过,他的档案本身就隐秘,怎么可能查出来,等之后我又去确认了一下海阜的某些登记,发现他确实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市。”
“假户口呢?”
“你当国内是吃白饭的?通商口岸上面搞假很容易?”
“那他的家人你去看过了吗?或者是他有什么朋友,你也可以问问啊。”陈凡说着就又直起身体,“嘶……我说你是不是脑袋却根筋儿?他的事情你应该问他亲近的人啊,你问我有屁用啊。”
梁仟觉得这句话有道理,啪地就把手机给挂断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方面,一是如果去见戏柠舟的家长就意味着会面临出柜的问题,至于他的朋友……他身边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叔,但是某龙的电话也是受到组织保护的,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联系到他。
戏柠舟本身就是一个谜,他身边的人跟着是一团谜。
海阜……究竟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男人在外面站着吹了一会儿冷风,又走回青年的房间,将整个第三层的灯都关了,默默地站在床边,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戏柠舟的病来势汹汹,不闹腾一番是不会停止了,梁仟和他折腾了一晚上,青年的身体忽冷忽热,又没有换掉湿了的衣服和被褥,小小的感冒让青年整个人又瘦了一圈。烧倒是奇迹地退了,青年拒绝打点滴,在家里蹲着看电视看了两天,又玩了一天半的手机游戏,直到警方打了电话催过来时,戏柠舟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