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柠舟其实挺贪恋这种带有温馨色彩的生活的, 除开一些已经被察觉出的危险和潜在的矛盾, 不去细想所有的若有若无的巧合,不去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不去触动对所谓人性的残缺。就这样,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工作、一起住宿、一起破破案子……
享受这种能够安然入睡, 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有稳定的生活经济来源, 再能够随时随地被身边的人宠着,有人惯着——甚至是百依百顺。这已经是超越一般人的幸福生活,不管未来怎么样,但是平静下偶尔的波澜和笑料就足够成为点缀生活的一抹靓丽。
然而。
戏柠舟感觉不到。
他眼前那温馨的、带有暖色系的世界就像被过了一层滤纸,除了鲜血的红艳, 就只剩下黑白。一次又一次的被迫失控, 他眼中的世界越变越黯淡,甚至藏在深黑里的东西都能够将将他吞噬。
海阜给他的感觉太敏感了, 不管他究竟有没有来到这条街, 有没有找到以前的半分影子, 有没有任何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场景, 他都异常敏感——就像隔得很远望着海阜正中心那棵参天大树, 他都能感觉到空气的稀薄。
他只能感觉到越来越空洞的世界, 那些应该称之为美满的东西像装在了沙漏里,一个颠倒就能在无声无息中流逝,换来的只是惶恐。
“在想什么?”梁仟将白菜放在了餐桌上, 转身将屋子里的空调稍微调低了一些, 男人穿着家居服, 黑色的高领毛衣,很可笑地围了一圈粉色带荷叶边的围裙,围裙上还映着一排小猫,他转过头来,将电饭锅的插头拔掉,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青年,拿着碗开始添饭。
戏柠舟回神,抬头略微怪异地在男人少女心满满的围裙上盯着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饭,他问:“你妹妹给你买的?”
梁仟盖上电饭锅的盖子,坐在青年对面。餐厅的灯光吊得高,白色照在卖相一般的饭菜上,桌子不是木质的,黑色的长桌上还铺了一层透明的胶纸,男人的袖口挽起,露出一双略大的手和他那些凸显出来的骨头。
“不是,梁凉没来过这里。母亲倒是在国外知道后叫人买了这些东西。”梁仟的手指顿了顿,他看着少年标准地拿筷子,然后动作缓慢地开始吃饭——青年一直是左手拿筷,“……之前在部队自助生活的时候学了一些厨艺,但当时的目的算是凑合,也算不上什么好吃。”
戏柠舟给自己喂了块土豆,咂吧咂吧发现确实不怎么样,不咸不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香味,青年咽下后瞥了他一眼:“嗯。”
两人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边吃饭就边说话。
“……你母亲还过问你这种事情?”
“她一向很喜欢操心这些。”
当然不会说当初被问到究竟是为什么建房子,得知是要和“未来儿媳妇”调养感情,就准备了很多极其少女心的东西,当然,聪慧的梁妈妈当然不知道准备的这粉色系围裙不会穿在那“漂亮丰满、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玲珑剔透、孝心满满”的理想儿媳上,而是自家这个阴晴不定冷言少话的儿子身上。
当然,梁母从来不会认为梁仟会为谁亲自动手做饭。
不知道以什么原因,梁母一直希望儿子能够找个男人当媳妇,关于这点梁父也没有提出反对。但梁母还是知道什么叫做现实,也觉得以儿子强硬的性格不会喜欢一个男人。
当然虽然大部分flag是拿来破的,但那些极少数“存活下来”的flag将会在未来的未来屹立不倒。
戏柠舟有些饿了,他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才吃东西,虽然菜色并不是很理想,也勉强算得上合胃口,零零散散地吃了些后就放下了碗筷。
青年看着对面稳重而内敛的男人,他说:“海阜……这个城市有什么特别的发展史吗?”他不能保持冷静地亲自调查,也不能借助组织上那些超乎常人的能力,那就只有问梁仟,这个他都不了解程度的黑客。
梁仟之前就吃完了,他靠在座椅上回答:“……海阜,算是发展比较神化的一个城市了,虽然现在的整体经济水平在全国内还没有什么排名,但‘海中城’的名号一直在,这里是大部分生意老板的驻扎地,具体时间大概是二十年前的样子。我们家在这里常驻的原因也是交易,就算当地的人民不能够靠什么特别好的技术来提高自己省份的生产总值,但长期对外贸易的核心使得海阜的地位迅猛提升。”
“对外贸易港口?”西婪死之前,似乎就有政策和文件下台了,但到他死的那天,政策都没有开始正式实施。
“算是。但海阜从前并没有现在这种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色彩,以前的海阜……杀人案件发生得十分频繁。”梁仟将碗筷收到锅里,边说边放入了厨房的洗碗池里。
戏柠舟心中一颤,也跟着过去,他站在梁仟身边,观察着梁仟的动作,装作不在意地问:“杀人案件?”
“我不是正宗警察出生,因为之前的工作上出了一些问题,才被背景压力给压到裳安去做刑警办案子。表面上是抗不过压力,实际上是为了躲一些糟心事。”梁仟洗完洗得很自然,确实有一定自我照顾的能力,而且很强,不像是个富贵家族出来的公子哥,“不过就算这样我也听说过海阜的一些杀人事件,父母做生意奔波的时候,我大约六七岁的样子,海阜就传出了一项很令人震撼的……连环人间蒸发案。”
戏柠舟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实际上连呼吸都刻意放低了很多——梁仟六七岁的时候,也就是……将近十九年前,他在身份证上的是组织帮忙作弊出来的假年龄,当初是为了跳级留学,他的真实年龄要比身份证上的小两岁,也就是将近十九,而身份证上的是将近二十一。梁仟实际上比他大八岁,今年也就是……将近二十七。
那个时间段……发生在海阜的人间蒸发案……
刚好和西婪的杀人时间对上号。
戏柠舟的呼吸只屏住了一瞬就放轻松了。他很清楚,当年那场很肆意的虐杀是警局的一个污点,如果不是后面他去自首,那一连环的人间蒸发案将会永远成为世界未解悬疑。但是他怎么死的记忆很模糊,也许是之后心态濒临崩溃,西婪没有再为自己死后做什么准备。
他根本没有想过,有可能会重生这种荒谬的事情。
所以他不确定究竟警方有没有做到完全保密案件,当年的人间蒸发案是他一个人完成的,没有引起大规模的轰动和市民怀疑,更没有引起舆论的注意。只要在他死后,警察局做好保密工作,当年那些做这个案子的人也应该退休了,那他根本不可能会被遗漏出来。
“人间蒸发案?”戏柠舟态度随意地接下话题。
梁仟摇了摇头:“没有听说太具体的事情,主要是生活在内层,我某次办事偶尔破译过海阜警局的密码,看到那个时候很多的机密文件,其中以‘1995海阜蒸发’案件命名的文件夹最多,就留了下心点开看了,结果记录不全,甚至连凶手都没有看到。”
戏柠舟的指尖都凉了,但他并不心慌。1995发生的海阜蒸发只可能是西婪做的,这件事情和梁仟说的是同一件事,但警局的记录太玄乎,自首当天他就说了犯罪步骤,但是省略了很多,那是另外一套不完整的版本。
虽然叫人看不出纰漏。
梁仟将碗筷擦干叠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男人在转身时就将眼底里的疑惑隐藏好,转身又撞上开始发呆的青年,男人皱了皱眉:“怎么,你也清楚这件事情?”
戏柠舟自然地摇头,又将视线放到梁仟的手臂上,带有优美弧线的手臂上还呈现出几个微小的针孔,他忽然问:“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关系被人绑架后吸过毒,那个时候的具体年龄是多少?”
梁仟敛了一下睫毛,密长的睫毛影子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让俊美的眉与深陷的眼窝更加立体了:“……刚上幼儿园,如果以这边七岁上小学的正常年龄算,那我大约也是五六岁。”
戏柠舟笑起来:“也就是说,你是在经过那场不愉快的回忆后听说到的海阜蒸发案?可是你的资料来源是作为黑客去侵入对方电脑,一个还没上小学的孩子就接触到了强大的网络世界,并且……居然能够破译掉海阜警方的电脑密码?”
说起来梁仟也觉得略诧异,他回复:“……父亲和母亲生下的孩子都不是很正常,梁凉有着近乎学者症候群的能力,我当初被检查出来在网络方面有很高的悟性,至于破译掉对方密码,当然不只是一个七八岁小孩能做的,就算他再神童——当时对方的一切空间都很好破,就像是有人在那边迎合我一样。”
迎合。
戏柠舟的瞳孔一缩——他忽然想到一种隐患巨大的可能。
如果在他自首之后,那些曾经和他混在一起的精神变态混入警局做了其他多余的事情,妄图把当年本该沉水的人间蒸发案挑出来显摆,那就真的有可能从网络入手,迎合试图破译密码的“菜鸟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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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小天使们期末考试喵?
怎么留言的和看书的都好少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