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一寸寸的在阴森的走廊里逡巡,在泼洒油漆和垃圾的位置处停留排查。
邓斌走的很慢,每一个角落都观察得异常仔细。
甚至丝毫不嫌弃垃圾泔水的恶臭,蹲下身子伸手挨个检查垃圾袋里的东西。
焦凯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木然地将油漆桶捡起来,他一方面对邓斌的行为感到敬佩,另一方面则担忧找不到尸体,且这种担忧有明显变成现实的趋势。
身后房东大妈叽叽歪歪的声音,焦凯一个词儿也没听进去,脑海中全是那具女尸惊悚的死状,以及陈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宛如卡壳的视频在脑海中来回的播放。
“他最后笑眯眯的看着我,是在告诉我,这场游戏还没结束。”焦凯不停地自己吓自己,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对陈朝的表情进行过分解读。
“如果找不到尸体,就抓不了陈朝,那我岂不是…..又陷入危险中。”焦凯意识到他必须为自己的小命儿早做打算了,“果然,刚才就应该死赖在派出所不出来的!!”
“或许,还可以补救一下?”焦凯死命的绞尽脑汁,这一刻,对于警局的床位,仿佛也产生了不该有的歪念。
走在最后面的房东大妈,看着一地狼藉蔓延的走廊,脸色一阵青白变幻,心理活动达到峰值。
“这个警察还在翻垃圾,他相信焦凯的话,依然是觉得陈朝杀人了,这是在找尸体!”女·葛朗台·大妈心里止不住慌乱。
她是真替陈朝担心,同时也替自己狠狠捏着冷汗。
万一,待会儿突然从哪个角落里掉出来一具尸体,或者某个塑料袋儿里哗啦啦地淌出一堆碎肉块儿。
要真是这样,楼里的住户等会儿天一亮就都得嚷嚷着退房。
万幸还就是一地垃圾,邓斌连个人的头发丝儿都没找见。
房东大妈手里攥着的擀面杖放松,心里稍舒一口气,脑子里这会儿才开始思索邓斌刚才提的问题。
“他问了个啥来着,哦,对,是院门的锁是啥时候被撬坏的。”
房东大妈悄悄地回忆着今晚的一切。
首先,是焦凯鬼哭狼嚎似的跑出楼,她上楼来看,待了一会儿,哦,对了,她当时没有看到什么尸体,走廊里也没有如同现在这般令人无法直视。
然后,她下楼出院子看见院门推开了,锁掉在雨泊里。
她把锁捡起来,就发现锁芯被撬坏了,就随手先挂在了门上。
她当时以为锁是焦凯撬坏的,合着现在听着警察话里意思,怀疑的对象不是焦凯,那就是陈朝了!!!
邓斌翻检完最后一件垃圾,进水房一边洗手,一边看着房东大妈催促道:“我这垃圾都搜检完毕了,你还没回忆起来,锁是什么时候坏的了吗?”
“这肯定是焦凯撬坏的啊,他大半夜不睡觉鬼叫着跑出去,我以为发生啥事儿呢,就跟出去看了看。”房东大妈耍了个心眼儿,坦诚道,“就看见锁当时掉在地上,那当时就他跑出去了,那就是他了呗。”
“所以就是你承认半夜听见动静,出来看了,对吧?”邓斌甩掉手上的水渍,走到房东大妈跟前,质问,“你既然出院子看了,那没道理不上楼瞅一眼,对吧?”
“而当时,这里是什么情况,泼满油漆和垃圾,恐怕并不是的,否则你第二次上楼的时候也不会那么愤怒!”邓·福尔摩斯·斌敏锐的抓住了整件事的突破口,焦凯是不是在耍酒疯说醉话,只需要搞清楚走廊里如今的惨状究竟是出自谁的手笔就可以明白。
而房东大妈才的回答已经基本承认,她目睹了事情部分的经过。
房东大妈咽了口吐沫,觉得自己被引诱入套了。
一个小说家,一个警察,都不是省油的灯,就会欺负她这上了年纪的大妈,房东觉得心很塞!
“你刚才上楼的时候怒吼了一声,我没听错,你叫的是陈朝的名字,所以…你看到走廊的第一反应,就已经从心里,认定这是陈朝做的对不对。”邓斌眼神愈发严厉,喝问,“隐瞒事实,相当于包庇罪犯,严重的可以当成同谋罪判处,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的问题。”
房东大妈脸上滴下冷汗。
屋子里。
陈朝用快递纸壳子和透明胶带,将窗户上的窟窿勉强糊弄住。
淋湿的窗帘和被褥,给他卷成一团扔在地上,唯一可惜的就是那本陪伴他无数个度过漫漫长夜的杂志。
封面上原本艳丽的女郎,脸皮都被泡胀发皱,姣好的面容变成褶皱的脸,让人没了兴致。
陈朝叹了口气,然后撇过脑袋看着旁边同样脱皮掉漆的墙壁,镜片后的眼睛却仿佛能够直接穿透墙壁,抵达走廊的另一侧似的。
“呵呵,你真的低估了中年妇女的嘴硬程度了,想要让房东大妈承认这楼可能死了个人,那你不如干脆杀了她,更直截了当!”陈朝丝毫不担心房东大妈会就犯,这栋楼里论及撒泼吵架的战斗力,房东大妈一直牢牢占据榜首。
邓斌的那套推理逻辑,或许能够对真正的罪犯有效果,但是在面对胡搅蛮缠的中年妇女面前,就只剩呵呵了!
“况且,本来就没有尸体,有的只是一个处心积虑想进局子打卡,讲故事的小说家而已。”陈朝老神自在的从眼镜盒里又掏出几颗玻璃珠塞入口袋,现在令他真正头疼的是,薛飞裤兜里躺着的那颗玻璃珠。
这人怎么捡了东西就随手往自己口袋里塞呢?
知道,这东西值钱,咋滴?!!
“要怎么从他手里口袋里拿回来呢?”
哪怕以鬼才般的思维逻辑,陈朝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合理的法子出来。
站在防盗门门口的薛飞,忽然感觉的大腿根有点凉,他伸手挠了挠。
走廊里。
房东大妈擦掉头上的冷汗,恶狠狠狡辩的道:“我是上来过,但是就走到楼梯半道。”
“走廊里的情况当时没看太清,就闻着一股酸臭味儿,正巧,楼上陈朝跟我说是焦凯耍酒疯,我也没当回事儿,就懒得上去,就嘱咐陈朝把楼道里清扫一下。”
“陈朝答应我会打扫楼道,我就回楼下了,我早上还得支早餐铺,哪有功夫打扫楼道嘛!”房东大妈越说越溜。
说的她自己差点都相信这就是当时的全过程了,“这油漆桶不就是焦凯的么,那肯定是焦凯泼洒的,但是焦凯既然耍酒疯都跑出去了,我也没逮找他,那我这后来再上来,这肚子里的邪火当不就只能找陈朝撒气,谁叫他没把楼道打扫干净!”
邓斌知道房东大妈在撒谎,但是一时片刻,竟也找不到话语里的漏洞。
他压住心头的火气,板着脸去焦凯房间里瞅了一圈,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酒精味儿。
翻倒的餐桌,撒在地上的啤酒液,还有一个个东倒西歪的酒瓶子,任谁看了,都能一目了然的还原出焦凯今晚喝大了的事实。
还有一只躺在床上的手机!
邓斌走过去拿来让焦凯解锁,手机里登时传来凄厉的惨叫!
是一段播放了一半儿的恐怖片电影,画面中一个女人猛咧开嘴巴,蠕动的喉咙里喷涌出一条丑陋的怪蛇,张开尖利密布的獠牙,一口将站在对面的男人脑袋咬碎吞掉……
这电影里的画面,怎么感觉跟焦凯报案陈述中的某些片段,惊人的相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