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温柔的瞒过白皙的脚踝,然后是雕塑般骨感而秀美的腿,再到圣洁如上好绸缎的银丝。
他适应了水温,欢快的游了一会儿,逐渐飘向深水区。
游累了,一个翻身爬上大贝壳,躺在弹性极好的贝壳中心,惬意的闭上眼,任海浪将他飘向任意的远方。
551也偷偷躺在了他的身边,海浪一晃一晃的,温和又轻柔,摇的让人昏昏欲睡,551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
雪麓白天睡多了,没有睡意。
他放空思维,发了很久的呆,心里有些空。
真舒服,真惬意,如果可以永远这样轻松就好了。
不,也不太好,会很无聊的。
雪麓下意识的歪头,想和身边人吐槽自己休假了还瞎想,猛地意识到,自己脱出副本了。
所以没有队友,也没有同事,没有霍律行。
哎不知道霍律行在做什么呢?像他这样的大佬,休班时会做什么呢?他这么牛,肯定住的地方比我这高端不知多少倍了。
不过,监察组好像一直很忙的样子,霍律行真的有假期吗?
想到这,雪麓打开系统面板,看到了一堆未读通知。
他脱离副本后,就在统友圈发了一条,炫耀自己有了神格。实习中认识的同事们纷纷贺喜,他一一回了。
谢华庭点赞后,私聊问他休息几天,要不要一起去主城吃饭,娱乐。他回复说没想好休几天,过几天他来约老师。
却没有霍律行的。
果然是很忙啊雪麓喃喃,工作狂一个。
随即,他愣了一下:自己怎么这么笃定霍律行很忙?难道就不能是因为霍律行不想理他才不发消息的吗?
虽然霍律行对他那么好,但副本结束后,他们合作关系也没了,充其量就是朋友,不理他又怎么了?
但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像笃定的事情脱离了轨道。
雪麓点开霍律行的对话框,输了好多字。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还在忙吧?】
语气太欠打,删了。
【请我吃饭还做不做数啊?】
显得自己除了吃眼里没别的不好,删了。
【你怎么不给我发消息啊?】
感觉在质问一样,弄得不给自己发消息就罪大恶极似的。
朋友也不都天天黏在一起的,像他实习期认识的几个朋友一样,平时各忙各的,偶尔聊两句,有了喜事也会贺喜,很正常的啊。删了。
最后,打了半天字,竟是一条消息都没发出去。
算啦。
雪麓闭上眼睛,喝了一大口芒果汁。冰块化了很多,口感不好了,像喝糖水,这让他莫名烦躁。
他漫无边际的翻着通讯栏,忍不住点开【系统通知】。
除了公式化的提醒外,往上翻,指尖停在了几天前的【举报反馈】上。
系统说,经检测,张叔未遭受不测,状态正常。
那之前联系不上,就是单纯不想理他咯?
雪麓抱着可能是太忙的侥幸,又拨打了电话过去,可
电音普通的响了十几秒,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雪麓彻底死心了。他编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不会烦他了,感谢张叔的点拨,祝工作顺利等,发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关掉系统面板,又躺了下去。
心情不好,看着海水都没那么蓝了,他翻下气垫船,朝岸边游去。晚上似乎要下雨,一团厚重的阴霾积压在天边,乌压压的沉在心头。
但游到一半
叮
【霍律行:抱歉,现在才给你发消息】
【霍律行:不是有意推延,刚开完会】
【霍律行: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晚上吃西式餐点可以吗?】
雪麓烦躁的心静了下来。
他在551诧异的视线里停下游泳,翻身又上了大贝壳。
打了几个字,又觉得表达不出他的愤怒,雪麓删删减减,写小作文的档儿,霍律行直接电话打过来了。
看着系统通知中红通通的【来电显示:霍律行】,雪麓愣了一下。
他秒接。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小雪。
啊雪麓耳垂发烫,霍律行从没这么叫过他,这一过于亲昵的称呼直接打乱了他的思绪,怎么,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不喜欢吗?我觉得很可爱。男人的声音带了点困扰,直接喊名字感觉很生疏。
倒不是哎,你想叫就叫吧。
男人低声笑了,宛若大提琴的嗓音带着愉悦,让人听着胸口发酥。
这是雪麓第一次在副本以外和霍律行联系,这个男人全然不是副本里严肃又霸道的模样了。
他不禁想象,霍律行日常会穿什么衣服呢?霸道大佬也会穿家居服或睡衣么?他家里会有多豪华呢,现在又是怎样的神情和他打电话的呢?
雪麓好好奇啊。
他没有察觉到,这是他第一次,对金钱和工作以外的东西产生兴趣。
消息看了吗?想吃什么?
雪麓的思绪被打断:刚看到就,都行吧。
嗯,霍律行换了个问法,忌口有吗?
没有,雪麓诚实的说,2型人不会详细设计到这种程度的,我什么都吃的。
霍律行不再详问了,他似乎在操作什么,半分钟后,才说:我订好位置了。你把你家的坐标发我一下,我去接你。
【霍律行:「位置anneli」】
这一家景色不错。霍律行说,现在是16点半,去了可以先用下午茶。你关心的那件事,我会告诉你。
雪麓一怔,他没料到霍律行会这么爽快。
那日,从霍律行的态度能看出,雪麓想知道的真相让他为难了。但霍律行答应了他,雪麓相信他不会食言,只是,什么时候告诉他就不一定了,所以他闭口不提。
但霍律行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雪麓悬起的心放下了:或许那并不是什么大事吧。可能就是个显示bug吧。
好的,雪麓真诚的说,谢谢你,霍哥,我把我家位置发给你了。10分钟后来可以吗,我要收拾一下。
好,回见。
挂断电话后,雪麓长吸一口气,然后
满足的朝后一趟,在弹性十足的大贝壳上跳了几跳,差点翻船。
海水涟漪四溅,晶莹的水珠啪打在他的头发上,身体上,他在波光粼粼中畅快的大笑起来。
平复心情后,他也不游泳了,直接张开六翼,拎起大贝壳和小贝壳,轻盈的朝海边别墅飞去。
许是心情好,浑身都轻盈的很,他哼着小调儿上楼,挑选了一会儿衣服,换上,又在镜子中仔细的弄了弄头发和首饰,才下到一楼,静候霍律行传送到他家。
每个员工家的地址都是一个异时空,需要有精准的坐标点才能找到。
霍律行落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色。
雪麓裹在白绸花领衬衫里,穿着深色毛呢短裤。袖口和领口都别着复古雕花的宝石扣,脚蹬一双中跟马靴,长筒白袜一直到大腿根。
他本就容貌过于艳丽,这样简约又矜贵的打扮,配合希伯来神系的圣洁不可亵渎感,更是贵气逼人,仿佛王室捧在掌心的娇花。
而雪麓看到霍律行的装扮,也是一怔。
霍律行听从了他的建议,没有用发胶把大波浪的卷发弄到额后,而是任由他们半垂下来,过长的部分扎了一个很小的尾巴。他身着较休闲的西装三件套,黑底金纹的大氅,手握蛇头纯金手掌,祖母绿的蛇瞳闪烁着威慑与傲慢的光。
他们竟然不约而同的穿了宫廷风。
一娇贵,一威慑,像国王与他最心爱的明珠。雪麓率先笑了,眉目带着春风拂过的红润,像盛开的玫瑰:好帅啊,霍哥。果然还是这种风格适合你。
霍律行勾起嘴角:你也是。
我们像不像兄弟,雪麓打趣他,你像复仇归来的伯爵,我是那个要被干掉的二世祖继承人。
霍律行失笑:说什么呢我怎么舍得干掉你。
比喻啦比喻,一点幽默感都没有,雪麓撇嘴,很自然的从沙发上跳下来,拉着霍律行朝传送点走,走啦,去吃下午茶。
霍律行的品味很不错。
这家叫anneli的法餐位于浮岛区域的散岛上,隐在郁郁葱葱的蕨类植物与灌木丛中,是一座高十九层的树屋,外形古怪又自然,如支撑世界的天空树。
森林里光线闲适而幽静,二人坐在临窗的最高顶,有三三两两的鸟雀好奇的在一旁枝桠上跳跃,然后歌唱着离去。
霍律行为雪麓拉开高脚椅,铺开餐巾,将镶银边的餐具布开。
服务型机器人不一会儿推着小餐车而来,将甜点一一乘上,又为雪麓斟了鲜煮焦糖奶茶。
我喜欢焦糖味,雪麓笑了,你猜的很准嘛。
霍律行点头,他没说,他是私下问了谢华庭。
当然,问完了就删好友了。
雪麓抿了一口焦糖奶茶,又尝了一块抹茶巧克力小方,放下了银叉。
他的视线放远,藤蔓如云,玻璃树屋下,大片混沌般的白云温柔的包围着鲜绿的小森林。
所以那张报纸,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的睫毛颤了颤,下一秒,抬起眼皮,紧紧的盯着霍律行暗金色的眸子,换句话说,奥尔嘉齐,齐学麓,和我雪麓又有什么关系?
霍律行一直没有动餐具,闻言,他坐直了身体,收回了眉目间的散漫。
他摘下皮质手套,双手交叉,这是一个认真而肃穆的姿势。他说:你是不是觉得,齐学麓,就是曾经的你?
雪麓失言。
是的,他就是这个疑虑。
换做谁,看到那张报纸,都无法忍住胡思乱想。
但这个发散的疑虑,太过毫无章法,与任何雪麓的常识都相悖,所以雪麓在心底,自己也是有九成觉得自己想多了。可,即使是一成的疑惑,也足够让雪麓难以接受。
毕竟,2型人这一身份,自他三年前获得自主意识起,就牢牢刻印在认知中所有npc,都是2型人,是深渊里诞生的,拥有自主意识的仿生人。
仿自玩家。
这个设计,是为了更好地在副本中营造真实感和恐怖感,且人型设计更为便捷、高效。
可虽然形象、思维,甚至基因都与人类一样,仿生人与人类决然是两个物种。
仿生人的使命是淘汰玩家,自诞生便是玩家的对立面。
所以,即使齐学麓是虚构的,他仍属于人类范畴,与仿生人的雪麓,是两个物种。
而那段话,却似乎暗示着,齐学麓可能是雪麓,这一巨大的跨越,像猫看漫画,漫画中暗示猫其实是天天被自己捕杀的老鼠一样,震撼猫的三观。
霍律行见他茫然,开口,打断了雪麓的胡思乱想。
那个副本确实出了bug,我刚才的会议,就是在重新理顺数据框架,好减少此类的bug出现。
bug?真的?雪麓眼睛一亮,什么样的bug,可以具体说说吗?
霍律行温和的点头:没什么不能说的。相反,还要感谢你及时上报,让我们监察组更好地完善副本。
霍律行说,那是一个数据抓取bug。
就像人类喜欢玩的电子游戏一样,加载新场景和新窗口时,程序需要抓取对应的数据,霍律行解释道,而无数个副本的总框架是一样的,根据程序设计,抓取的数据不同,构成了不同的剧情、不同的玩法。到这可以明白吗?雪麓若有所思:就像看电视,电视是同一个,只不过我按1,播放的是1台的节目,按2,播放的是2台的节目。
霍律行赞许的点头:差不多。所以那张报纸,是抓取数据库时,显示错误了。人物设计里,存在着大量剧情人物,a副本的a,b副本的b,那个bug,就是抓取格朗特策兰医院副本的奥尔嘉策兰时,抓成了奥尔嘉齐。
雪麓恍然大悟:串台了。
是的。
只是个显示bug啊,果然,他掩饰性的喝了一口芒果鲜奶,是我脑洞开得太大了。
也对,那条线索很快就恢复正常了,恢复速度快到551和谢华庭都没看到。
就像电视花屏串台一样,这样的原理其实霍律行不仔细解释,稍一思索也能想通的。
面前的男人正在敛目浏览菜单,不时询问雪麓喜好。
雪麓的心被高高的提起,轻飘飘的下落,另一个问题被他抛在了脑后。
这一顿晚餐用的非常愉快,霍律行沉稳又体贴,与雪麓性格非常互补。
雪麓在熟人面前喜欢叽叽喳喳的说废话,聊漫无边际的很多小事,像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小孩子,而霍律行是个完美的听客,他耐心又温柔,让雪麓感到无比的可靠。
夜幕降临,树屋的落地窗外亮起了仿萤火的小浮灯,随着柔风悠悠的摇晃,与辉金色的眸子一远一近,让整片树屋沉浸在漫天星河的梦里。
用晚餐后,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服务生上了两人桌游,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聊着。
真好啊,雪麓突然轻轻的说,今天好开心。
霍律行温柔的看他,心中的怜爱隐而不表:那,明天我可以再邀请你吗?
雪麓笑了:保证和今天一样开心吗?
保证。
好啊。
最后一局桌游结束,雪麓伸了个懒腰:我看看表天啊,凌晨一点了。再不回去,今天就要变成明天了。
餐厅派了飞马马车把顾客接下楼层,雪麓惊奇的从藤蔓小窗里朝外看,面上满是不由自主洋溢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