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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澡房这种东西, 就和现代的大浴室差不多。然而不一样的是,这里没有淋浴喷头,只有一只只拉环,拉环上方有一竹筒, 拉一下就能吸出一截水, 一旁还有用来搓澡的丝瓜囊与皂角。
  楼天宝试着拉了一下拉环, 里头“呼啦”冲出了一大股凉水。她被冻得直哆嗦, 登时就明白了:这是店家引的地下水, 凉到骨子里。
  好在她也不挑剔这些,有搓澡的东西在, 还有皂角可以洗头,随便搓搓洗洗,闭眼拉环快速冲了几把,人就洗干净了。
  身上没了味, 楼天宝心情也爽朗了许多,穿好衣服打着喷嚏就出了澡房, 上楼梯左拐, 第一间就是胡爷房。
  楼天宝也不知时辰多少, 小心敲了两下门, 就听里面有人道:“进来。”
  她推门进去, 主动关门, 挂上了一道小巧的锁扣。
  转身过来, 就见胡爷披散着头发,穿着里衣,正坐在榻上抽烟。
  那烟是长杆旱烟, 楼天宝闻不惯那味道, 咳嗽了两声, 她赶紧捂住嘴。
  胡爷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上揶揄。
  他说:“小子,你上过战场,怎么连烟味都受不了?这烟可比不上战场狼烟。”
  楼天宝站在门口,安静了一会儿。
  “您知道我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了?”她问。
  胡爷又抽了两口。
  “你用钉耙的样子太老道了。用矛用枪才有那手势,再看你的手,虎口上覆了厚厚一层兵器茧,不是干农活能练出来的。”胡爷说。
  楼天宝抿抿嘴。
  照理说,上了战场的士兵是不能趁乱直接跑走的。这算逃兵,要是有人揭发她,那她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她想着把腰牌收好就万事大吉了,谁知这个胡爷,居然还能看出她手上的茧子……她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把茧子磨平比较好?
  或者,她往手上做障眼法,避鬼阵。
  避鬼阵可以做小阵,但是手是要动的,也不可能不和人接触,楼天宝心里盘算了一阵,还是摇摇头。
  一旁的胡爷看她站在原地,一人想着什么,就觉得这孩子好玩。
  明明年纪不大,却满肚子鬼心思,他也不是没见过有趣的孩子,这么有趣的,还是头一回见。
  胡爷又说:“你叫什么?”
  之前他问过了外头的孟大爷大娘名字,却没问这小东西的。本以为是孟大爷的孙子外孙,现在一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楼天宝看他的表情里带着一丝玩味,倒也不像要害他的样子。
  这些大人对小孩的态度十分明了,要想做什么坏事,一眼就能看出来。
  成人对孩子的态度,往往比他们互相应对时要直接。
  楼天宝想了想,说了自己的男子名:“楼天保。”
  “哪个楼,哪个天,哪个保?”
  “高楼,天地,保佑。楼,天,保。”
  胡爷见她回答地不卑不亢,言语间似乎还有认字的意思,但这孩子分明未满十岁,还上了战场,怎么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懂事的孩子总是惹人心疼。
  胡爷没急着说话,他从一旁的包袱里抽了一封文书出来,仔细看了一会儿。
  看完,他又抬头看楼天宝,像是在对照什么。
  他说:“你与那孟家老汉是路上认识的?既然你从战场上出逃,又往姚安去,是否还有家人在那城里?”
  楼天宝:“胡爷,您这是查户口吗?您都知道我是逃兵了,我肯定不能说。”
  胡爷道:“你这小子。真当我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我一无你的腰牌,二无战服盔甲,你又认识孟家夫妇,他们可以护你,我出去说什么都没人信的。再说,你就一黄口小儿,值得我上报官差?”
  的确是不值得。
  胡爷将旱烟放下,他笑笑说:“此次去姚安,还有五日行程。我本是要收你和那夫妇三人的车费,不过看你这小子有趣,就免了费用,帮角八打理马匹即可。正好他这几日也和我说累,你看这样行不行。”
  楼天宝巴不得胡爷给她活儿干。
  这是因为,楼天宝在拿馒头的时候就给他透露出了自己的行事准则:不白拿一分一毫。
  胡爷借着给她事做的方式让她光明正大留在车队里,正是尊重她这一准则的体现。
  这“准则”看上去是有点死板了,但只有遵守了楼天宝故意制定出来的这一条,她才能确定胡爷的心思。
  细节见人心,能礼遇他人的人,一向是上至耄耋下至稚儿,一概不骗的。
  既然如此,那去了姚安,还能再多麻烦他一点时日。
  胡爷放松完了,下地伸展腿脚,拿了桌上的水杯漱了漱口,进屋休息去了。
  楼天宝等他熄了灯,自己也躺到了榻上,这才发现榻上多了一床被子。
  她将这被子铺展开,小心钻进了被窝,拿了一支高能量营养剂,塞在嘴里慢慢吃,等吃饱了,身体也暖和了,她收掉营养剂的壳子,裹巴两下被子,闭眼睡着了。
  小孩的身体睡得比成人多。
  楼天宝也不知睡了多久,胡爷把她从被子里揪出来时,外头早已日上三竿,他们也整理好要出发了。
  楼天宝跟个小鸡仔儿似的被拎着,她眨巴眼睛看着胡爷。
  “胡爷……”
  胡爷笑了:“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你知道你说梦话吗?‘末日’、‘病毒’什么的一通胡言乱语,你魇着了?我看你睡得面色红润,不像啊。”
  楼天宝挣扎。
  她从胡爷的手里蹦回床上,拿了衣服就往身上套。
  她说:“小孩说梦话没见过?您昨晚还磨牙呢,嘎吱嘎吱跟《诗经》里的硕鼠似的。”
  胡爷一听这形容,忍不住哈哈大笑。
  等笑完了,他一边收拾包袱一边问:“你还读过书?你知道《诗经》?”
  楼天宝:“略懂。不多。字不太会写。”
  胡爷笑:“你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欠。”
  平日可没小辈敢这么和他说话。
  楼天宝觉得他好似很喜欢逗自己,也不拆穿,反正跟着老叔叔有饭吃,还能将孟家大爷大娘带走,就先这么着。
  收拾完毕,楼天宝蹦跶着下楼吃了一个肉包子,一个夹了腌芥菜的馒头,吃饱喝足上路了。
  或许是因为胡爷的安排,楼天宝不用去坐最后一辆车了。孟家大爷大娘坐中排,她则被胡爷一人拎到了领队的车上。
  领队车里还有两个胡爷的得力手下,一人尖嘴猴腮留着两撇胡子,一人干瘦干瘦的,脸白得好像能掉粉。
  胡爷道:“这二位是咕头和杜生。江湖人士,早年和我有来往,现在给我做事。”
  楼天宝看着两位,脆生生地和他们问好。
  这两人都会看相,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楼天宝,没有做声。
  胡爷没说什么,他让楼天宝找个地方坐,自己拿了一册书出来看。读到不明白的地方,和那咕头与杜生两人对上两句,再继续往下看。
  楼天宝坐在角落里,虽她眼睛一直朝着车外扫,但耳朵可利索得很,胡爷说的内容她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
  胡爷说的这本,是《西游记》。
  《西游记》乃明代四大奇书之一,胡爷说的正好是第十八回,【观音院唐僧脱难,高老庄大圣除魔】。讲的是收服猪八戒的那一回。
  胡爷对这神魔志怪小说格外上心,说着那猪八戒的时候,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是半点好话都没有。
  他说着说着,下意识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楼天宝。他本以为楼天宝会一脸好奇,谁知却看到她兴趣缺缺,好像还有点看不上的样子。
  奇怪。这小子不喜欢志怪小说吗?
  他将书册放下,转过来看咕头和杜生,这两人倒是一人拿着一本在看着。
  胡爷道:“小子,你不喜欢这种故事?”
  楼天宝听胡爷叫自己,于是回头过来说:“倒也没有,只是觉得您对猪刚鬣的评价太刻薄了一些。”
  “刻薄?”胡爷有些惊讶。他这是被人否定了?
  楼天宝点头,没有再说下去。
  胡爷的兴致却被她提了起来,追问道:“你是看过这《西游记》?你怎知我对猪刚鬣的评价过于刻薄?”
  楼天宝道:“从前听过一点,他这个角色……比您分析的要复杂一些。”
  胡爷说:“听你的说法,你这是认真研究过。具体是如何?这样,你和我仔细说说,中午的羊肉烙饼我分你五个。”
  五个羊肉烙饼?
  听到吃的,楼天宝立刻转过头来了。她在七果还没吃过好东西呢,随便和他说一些以前上课时听过的名著分析就能换五张饼,也太划算了一点。
  她回过身来,清了清嗓子:“您可要说话算数。”
  “我说话向来算数。”
  “那好,我简单说一说。”楼天宝道,“您现在看到的猪刚鬣,前身是天庭天蓬元帅,因酒后调戏嫦娥被贬下凡,成了猪胎。说实在,他出生时咬死母猪,还将整栏大小彘全部咬死,上了云栈洞还想着高老庄的高翠兰,入赘了还极为贪吃……这么看的确是个猪性不改的家伙。”
  “这个角色在早期的时候好吃懒做,还经常无事生非,给唐僧等人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后来到荆棘岭和稀柿沟,是他站出来做脏活累活,也逐渐收敛了好色想家的心。他最后的确没能成佛,做了个净坛使者,但这也说明,他身上依然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缺点可改,但本性不容易变更,那人能一步步向上是最好,不求到达顶点,因为人无完人,他是最真实的那个角色。”
  楼天宝说的这番话,是高中做名著详解时写的人物解析。
  她不喜欢唐僧孙悟空沙和尚,就写了猪八戒。多少年过去了,脑子里还残存着一点印象。
  咕头与杜生两人放下了书,他们的眼中有着一丝明显的讶色。
  胡爷则是在案几旁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说:“没想到你是这个想法。五张烙饼就给你了。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番话?”
  “我父亲喜欢读书,是他讲给我听的。”
  胡爷嗯了一声,没再追问下去。
  一旁的咕头和杜生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胡爷将那书册收起来,挥挥手,让咕头和杜生下车去了。
  他手上的《西游记》,只有上册五十回,而下册的五十回,书的作者,还未完成。
  至少在他拿书册的这半年里,作者还未完成整册。
  眼前的孩子,显然非比寻常。
  车子又行了十多里地,车队停下,所有人下车休息,吃午饭。
  羊肉烙饼是客栈做的,杀了一头客栈的羊,肉很新鲜,饼皮也烤得酥脆,就算凉了味道也很不错。
  楼天宝得了那五张饼,喜上眉梢,带着饼就去找孟家夫妇。
  他俩见了楼天宝,还想把藏好的馒头给她吃,手上却接了三张羊肉烙饼。
  楼天宝就说是胡爷给的,具体细节没说。她坐在车边,一个人拿两张饼,左右一张右手一张,吃得美滋滋。
  七果世界的食物风味很奇特,楼天宝的五感通透,一下就品尝出来了,这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但她暂时形容不出来,也不知是为什么。
  她将这种感觉暗暗记下了,准备以后找其他异能者分析分析。
  这两日她的身体好转,食量又再次上来了。
  且不说早上就要吃两个大包子,现在吃两张羊肉烙饼,她才勉强觉得饱。楼天宝心里有些发虚,还不知自己未来能不能养活自己……
  她这么想着,手上的饼吃完了,车队也准备再次启程了。
  楼天宝摇摇头,她回到了领队胡爷的车上。
  五日四夜的车程,他们有两晚是在野外度过的。
  孟家夫妇还是惯常守夜,楼天宝被胡爷叫过去,睡在他脚边。
  胡爷这人看着粗糙,实际十分注意个人卫生,胡子手脚没有一日不是干干净净的,楼天宝便没有被男人的脚臭熏得睡不着。
  睡醒了就跟着角八照看马匹,累了就往车子角落里一躺,随便扯一件外衫盖着睡。
  小孩儿的身躯就是这样,累了就能睡。楼天宝本来是不容易睡着的,这五天却时时犯困。
  她觉得这样不行,但那困劲儿一上来,她真是毫无招架之力。
  楼天宝知道自己是累着了,但她现在不能偷懒,胡爷看着呢。
  过了五日,楼天宝感觉自己这小身板真的要废了,他们也终于到了姚安城。
  姚安,位处北宁的东南方,是前往北宁都城的关口要道。
  姚安城也是北宁的一座大都城,往来人口络绎不绝,在北宁与南刘开战之前,这里也是两城通商的必经之路,就算是现在,也依然辰开酉收,并不闭市。
  胡爷从南门进,直接把车队领到了东南角上的商栈。
  众商人将各自的货物从车上拿下,楼天宝也从车上下来了。她看到孟家夫妇在和胡爷说着什么,那作揖的姿势,大概准备告辞了。
  楼天宝抬头看看,这天看着也不早了,他们要早点离开商栈,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才行。
  她走过去,准备向胡爷道谢,感恩他这么多天的照顾。谁知刚走近两步,就听胡爷说:“我商会正好在找两个看门的。你俩要不要去做做?这小子也可以过去干活,我看他机灵,挺喜欢的。”
  孟氏夫妇互相对望了一眼,楼天宝悄悄走了过来。
  他俩在姚安有一门远房亲戚,但那亲戚也许久不联系了,也不知他们是否会愿意收留。
  楼天宝上前一步问:“胡爷,我祖父母二人年纪也大了,看门也是要体力的,不如我来,他们做做洒扫就行。”
  孟大爷立刻道:“你这小子,我身子骨好着呢,看个门而已,要抢来抢去做什么。胡爷,别听他的,我来。”
  胡爷看楼天宝似乎还想说什么,忍不住哈哈大笑,用力往她头上摸了一把:“你小子,我这儿有活给你做了。你啊,别以为我收你是好心。过来,我给你详细说说。”
  楼天宝感觉他对自己的态度与之前又有不同了。孟大爷更敏锐,他直觉胡爷是看上了楼天宝,要收他培养。他立马推了一把楼天宝,让她跟着过去。
  胡爷在前面走,楼天宝走在后头,慢慢跟着过了商栈大堂,走过回廊,绕了两道过了一扇雕刻着河清海晏的木屏风,到了一间茶室。
  这儿装修与前边又有不同,四处摆放着新鲜花枝,茶室墙上还有三两干花做的小画,雅致且别具一格。
  胡爷将自己的随身包袱放到了茶室的小榻上,拿起白瓷壶倒了两杯水,示意楼天宝上前。
  楼天宝走过去,他便把茶水塞到了她的手里。
  “胡爷,这是……”
  胡爷道:“我以为你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现在看,我可能还看轻你了。”
  楼天宝内心咯噔一声。
  胡爷抬手,喝了一口茶水。
  “你该不会是个异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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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是漂亮的心点的谛听小剧场。
  换世界之后没出场的角色的小剧场不建议点,不然会破坏大纲的,不过可以点之前一个世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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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楼天宝离开六果之后,谛听短暂地到达了六果世界一阵。
  这个时候,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要离开了,疫苗已经研制出来,全世界百废待兴。
  谛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要找楼天宝。
  他观察到这个世界的人对他们这些穿越过来的异能者很是尊敬,于是立刻回到华国境内,联系高层机构。
  然而他得知的消息便是楼天宝已经离开。
  .
  他又想到了亭笛。
  没错,这次还是亭笛搞的鬼,故意让他们错开时间。但是这方法也只能用一次,下一回谛听就知道要如何避开了。
  即便如此,谛听还是十分愤恼,因为亭笛是用了他们在不同世界时,记忆不会同步的漏洞,故意做了手脚,从而让他与楼天宝分离的。
  .
  好在楼天宝在这个世界留下的东西很多,谛听能四处寻找她的痕迹。
  包括这个世界的林淑芬,他也去看了一眼。
  谛听是一个能力强大外表还好看的异能者,就算他想低调,过关卡去其他城市的时候,也会引起注意。
  当他出现在林淑芬所在的区域时,几乎所有小姑娘都跑出来看他了。还有一些小伙子。
  林淑芬是被人拉过去的,就这么和谛听打上了照面。
  .
  当着许多人的面,谛听不太好意思问林淑芬问题,于是和她回了生活区。
  等周围人少了,林淑芬立刻说了一句话:“我那女儿果然眼光和常人不太一样。”
  谛听:“?”
  .
  林淑芬细细打量,又说:“从小到大眼光没变啊。”
  谛听再次:“?”
  .
  林淑芬笑笑,没有告诉谛听更多的事。
  谛听的长相太好认了,林淑芬一下认出他就是楼天宝智脑影像上的那一个。
  她说:“阿宝她一直念着你呢。有时候我能看到她在看你的照片和视频。你还是快点去找她吧。”
  谛听无言。
  他不是不想。只是十二果限制了他……
  .
  林淑芬又说:“小伙子,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品格,我女儿喜欢你,但是我不同意你和她结婚。看她现在的条件,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我看不得她吃亏。”
  谛听倒是没想到楼妈妈会不同意这一点。
  他问:“那我需要做什么?”
  林淑芬道:“很简单,你要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当她也愿意时,我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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