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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此刻浑身湿透了,衣裳还在往下滴着池水, 身体仍旧十分虚弱,又疼又寒冷,她如今险些被折腾了半条命去,连她都尚且如此, 更不能想象,青烨此刻又是什么感觉。
  他还要挑衅江文景,白秋深知江文景此刻的实力非比寻常, 也怕青烨太逞强, 到时候旧疾又落重了。
  偏偏这人连撂狠话都是漫不经心的,猖狂到了极点。
  白秋忍不住唤了他一声:“青烨……”
  青烨抬手,对身边的白秋加了一个黑色的结界,对她沉声道:“站在此地,不要乱动。”
  话音一落, 便拔起地上的剑,骤然朝江文景冲了过去。
  他的影子仿佛瞬间成了无数道虚影, 看不清哪个是他,仿佛整个广虚境,都笼罩在了黑暗的气场之下。
  江文景冷哼一声,也拔剑迎了上去。
  刹那间血光黑气弥漫, 混着刺目的白色剑气,涤荡开震人五脏六腑的强大灵气,天地骤暗, 白秋只听到刀剑相接的声音,刺啦一声,不知是谁割破了谁的衣裳,白秋看得心惊胆战,根本看不懂他们的打斗。
  渡劫期和合体期本就差了一个大境界,期间鸿沟如同天堑,按理说,青烨秒杀江文景轻而易举,但他一时未曾得手,便说明江文景之前说对了,在广虚境之中,青烨被影响,修为削弱不少。
  可真是好心机,利用她将他骗过来,便趁着他最弱之时,一举灭了他。
  白秋冷笑,伸手碰了一下这弥漫着黑气的结界,发现触感坚硬如玻璃,将她牢牢困在了原地。
  白秋索性盘膝而坐,闭目调息疗伤。
  她不看不想,越是万分紧迫,越是全神贯注。
  她相信他打得过江文景的。
  结界外,青烨的动作越来越慢,原本受了伤的江文景察觉到了对方的破绽,手中法诀一捏,一道罡劲剑气迎面而来,青烨手中力道一泄,直接抬手,硬生生接了这一击。
  他唇角溢出了血,苍白冷漠的面容上,唇红得几近妖媚,越是疼到了骨子里,上挑的眼尾仍旧兴奋异常。
  他抬手,瞥了一眼掌心的血痕,扯动薄唇,冷嗤一声。
  “在这里,你不是我的对手。”江文景怜悯地看着他,说:“可惜当年你无人能及,如今却也沦落到了这个地步,杀了这么多人,也该付出代价了。”
  青烨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仰头大笑一声,眼神越来越阴沉,周身戾气恒生,“杀人?你的手又是干净的么?你便不曾杀过无辜之人么?当初你杀——”
  他杀什么?
  青烨的话戛然而止,笑容僵在脸上,如同斑驳的白墙,一时怔住。
  这最后四个字是下意识出口,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仿佛那件事是他应该记得的。
  但他忘记了。
  江文景看出了他此刻的僵硬,笑道:“怎么不说了?我杀了谁?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当年杀的人,便是被你亲手丢下寒池的唐棠,她就在你身后。”
  江文景怜悯地看着他:“只可惜,你忘了,你连自己为何而活都不知道。”
  “你非但忘了自己不死的执念,还辜负了你昔日豁出性命都要保护之人,因为你不记得,你当初是如何被她悉心照顾的。”
  “你若恢复记忆,会不会后悔呢?会不会转而杀了白秋呢?”江文景抚着下巴,微笑道:“我倒是有些期待呢。”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青烨体内的幽泽之气还是缓慢地发挥作用,他越来越虚弱,撑着剑站在原地,眼睫如凝了碎冰,眼神翻涌着戾气。
  江文景再次缓慢地抬起了剑,指着他,淡淡道:“不过可惜了,可能我不会再给你恢复记忆的机会了。”
  江文景左手手指轻抚剑身,神剑剑身泛出一道刺目的金色符文,浩瀚的灵气吹动衣袂,江文景骤然跃身而上,剑尖即将触碰到青烨的刹那,青烨忽然抬手,直接以手握住了那剑锋。
  鲜红的血顺着剑身滴落,血上缭绕着纯净的魔气,瞬间将那金色符文熄灭。
  青烨的瞳孔猩红,闪烁着隐约的金芒,周围的魔气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盛,江文景试着抽了一下剑,抽不回来。
  他瞪大眼睛,“你……”话音未落,青烨的手顺着锋利的剑刃,滑到江文景面前,骤然逼近的刹那,青烨右手成爪,隔着掌心的血,骤然捏住了江文景的脖子。
  刹那间江文景喉间涌血,整个人随之往后一滑,青烨唇边掠起癫狂的笑容,“真是可笑。”说着,无数的藤蔓从地底钻出,捆住江文景的手脚,将骨骼勒得咯咯作响,江文景额上青筋暴裂,周身的灵气抵御着入侵的魔气。
  他实在是太强了!
  怎会有人在广虚境还能越战越强的?!这便是魔灵么?
  江文景惊惧地盯着他,眼看就要被那藤蔓活活绞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尖剑锋一转,骤然劈开一道浩瀚金光,勉强从青烨的手中脱身,手插在泥土里,捂着脖子喘息着。
  江文景心惊肉跳。
  青烨微微往后一让,再次掠了过来,这一次他犹如虐杀蝼蚁,一剑刺穿了江文景的肩胛骨,在对方惨叫之时,剑刃在他体内一转,又生生拔出,插进了他撑在地上的手背中。
  江文景痛苦地呕出一口血来,暗暗积蓄灵力,他知道,自己此刻如果再不拼尽全力一逃,一定会被这个疯子活活虐杀在此处。
  这魔头,果然用一般的武力果然是杀不死的,必须从他的记忆入手……
  江文景骤然拂袖,不顾手中的剧痛,硬生生从青烨的剑锋里抽出手来,凝聚了全身的灵力,和魔气发出强烈的碰撞——
  狂风掠起,黑烟弥漫,第三道剑光突然割破黑暗,直袭而来!
  宋颜出现在广虚境的瞬间,便看到江文景已经力竭败退,整个广虚境已经变成了另一幅模样,扑面而来的魔气让宋颜都有些惊骇,但宋颜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法器,对准了江文景。
  “去。”
  宋颜护住江文景,飞身掠去,袖中掷出什么,穿透了浓黑的魔气,携着一道传音符,到了青烨手中。
  “走!”宋颜握住江文景的手臂,身形瞬间消失。
  黑雾散尽,广虚境内恢复平静。
  青烨握着手中的瓷瓶,眼底血气翻腾,传音符在手中一寸寸化为灰飞。
  ——“幽泽之气侵蚀魂魄,此药可救白秋。”
  他眸色幽深,戾气在一寸寸消弭,唇冷冷抿起,暂时没继续追杀他们。
  宋颜将此物掷给青烨,便是料定他会先救她。
  青烨蓦地转身,看向结界里的白秋。
  小姑娘浑身湿透了,正盘膝打着坐,额上冒着薄薄的冷汗,眉心不自然地蹙起,脸色白得异常,紧紧抿起的唇间泛着一丝殷红。
  他这等修为,一眼便可看出她现在虚弱到了什么地步。
  江文景根本没对她手下留情,即使她不是魔,但按照她本来的修为和身体,若他迟来一会,她便会活活被折磨致死,等着他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青烨走了过去,拂袖解开结界。
  他慢慢在白秋面前蹲了下来。
  带着血气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指尖的毒血被他提前拂去,触感冰冷,白秋颤动着眼睫,缓慢睁开眼睛,看到青烨同样苍白又渗人的容颜。
  “疼么?”他问。
  白秋犹豫一下,摇头,视线落在他掌心的血迹上。
  他冷冷扯了一下唇角,“在我面前,不需要任何的伪装,疼便是疼,怕便是怕。”
  他顿了顿,瞳仁里倒映着她狼狈的模样,又落睫道:“想哭也行。”
  他不太有耐心,遇到有人敢在他跟前哭哭唧唧,定是烦躁到恨不得杀人的,原先他对她是感兴趣,不讨厌,喜欢与她呆在一处,也不嫌她烦,于他,便已算是极大的稀奇。
  谈不上多爱,但如今看她这样,他却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疼惜,似乎也有些难过,连不屑一顾的嘲讽都不想说了。
  他从未感受到这样的情绪。
  原以为他既然默许,她便会放心哭出来了,谁知白秋定定地瞅了他一会儿,吸吸鼻子,摇头道:“不哭了。”
  “青烨伤得这么重,我有什么好哭的。”她抿抿唇齿间的血气,又对他说:“谢谢你,青烨。”
  他僵了一下,眯起眸子,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半晌,他扭过头,冷道:“有何可谢的。”
  “谢你过来救我……”她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又郑重道:“还有,这里,只有我可以握住。”
  多谢你拒绝了唐棠。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如此崩溃,看见唐棠拉他的衣袖,说着那些话,不过如今冷静下来,稍稍压制体内的心魔,她大概是想明白了。
  白秋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感觉到他顿了一下,随即迟疑着回抱住她。
  她说:“青烨,我好像比我想象的,更喜欢你。”
  这种喜欢,不是来自这段时日的陪伴,而是日积月累的,从她捡到玉简开始,到无数次他听她诉苦,渐渐的,他便成了她心底唯一的温暖之处。
  你瞧,他可是最残暴的魔啊,他是这样没有耐心、阴晴不定之人,千年来都不曾走出过一次魔域,可为了她,三番四次地来到人间,为她一路厮杀。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与这么多宗门为敌,被人如此针对,但如今惊险万分的生活中,有世上最强的魔为她不顾一切,她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所以,她委屈,惊慌,但又感觉无所畏惧。
  白秋紧紧抱着他,亲昵地蹭着他的鬓角,青烨的发间有一股冷幽的香气,带着夜的凉意,隔绝了那些血腥气,他任她抱了一会儿,才道:“先把药服下。”
  这药他查探一番,的确只是珍惜灵植所制,没有掺杂别的什么。
  可以抵御幽泽之气。
  白秋点点头,青烨打开瓷瓶,她低下头,被他亲自喂进两粒药丸,她佯装咽下两颗,在他疏忽之时,忽然又凑到了他唇间。
  他的唇上染着他自己的毒血,她猝然靠近,让他微微一惊,下意识张口说话,白秋的舌尖顶着其中一颗药丸,在他张口之际,飞快地推进他的唇间。
  她唇上沾着他的血,在他惊怒的视线之下,满不在乎地用手背抹去,然后得意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一颗,青烨一颗。”
  “胡闹!”他训斥道:“我何须疗伤!”
  “你怎么就不需要疗伤了?”她嘀咕道:“你伤得比我还重呢。”
  那也死不了。他皱着眉,对上她闪亮的眸子,这句话“死不了”却没说出口,唇齿间的药逐渐融化,混着血气流入喉间,药效的确神奇,让他感觉轻松些许。
  青烨握紧她的手,慢慢站了起来,重新拿起那把剑。
  “走,去杀了他们。”他扬起眼尾,抬起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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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剑劈开广虚境,青烨便展开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从他来时,周围的其他宗门便察觉到了不对,天下大乱,无数凡人被殃及,这只魔已经失去了理智。那些名门正派自然无法坐视不理,前来支援玄灵派的仙门数不胜数。
  可只要来到青烨面前,便如同蚍蜉撼树,被顷刻间杀死。
  如果逃,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这只魔灵被彻底激怒了。
  整个玄灵派陷入一片尸山火海之中,凤凰在头顶盘旋,若非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这里被夷为平地也不稀奇。
  鲜血染红了衣袂,无数的哀嚎声响彻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