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儿伸出手半天又缓缓放下,门的另一边是他。她脑子中盘丝洞一样混乱,各种思绪交杂错乱。
忽然,门开了,他走出来。
罗修看着她没说话,可是脸上还是带着笑,他见了她,总是笑得很温暖,就是因为他的笑,聂儿才觉得他们越靠越近,如果一开始他就不曾对她微笑伸出善意的手,那她不会知道还会有这样一种感情存在。她回头就能看见他,看着他没有缘由地对她好,她心动却不能对他倾诉告白,而是把欣喜埋在心中,她知道,罗修这样的人不可能和她在一起,能得到他一丝好她就已经很满足。她认识了他,周围那么多对她笑得灿烂的男孩子再也入不了她的眼,她在原地打转,不肯向前一步对他明说,更不愿退后一步同其他人有这种感情。
他站在台阶上低头看她,“哭过了?”
聂儿摇摇头,不肯承认。
“撒谎,眼圈都是红彤彤的。”
她嘴硬,“就是没哭。”
罗修一笑,“嗯,我也觉得刘聂儿不可能为了一点小事哭。”
他注意到聂儿脖子上的玉鸽吊坠,心下明白了聂儿能破除惑术的原因,“以后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这条项链。”
聂儿不解:“嗯?”
他走下台阶捻起项链上的坠子说:“项链好看。”
微凉的手指点在聂儿的锁骨上,她怔怔地忘了呼吸。
倏而那只手松开了坠子,罗修像是没有发现她心跳得飞快,转过身请她进屋,“上次玩了一半就跑了,你回来是不是要完成你的作品?”
聂儿点点头,两个人都巧妙地避开了道歉和原谅这个话题。
她一直知道罗修这个人很聪明,今天才想到其实聪明有两种,一种锋芒毕露众人称赞,还有一种包裹在丝绸之中不见真颜。一种锋利,一种和缓。
可是,她不打算把此事模糊过去,即使罗修给了她一个台阶让她安心下来。
她握紧拳头屏住呼吸,上前扯住罗修的手腕,“对不起。”
他还在装糊涂,“什么?”
“我不应该伤害你。”
他淡淡道:“我记不得了。”
聂儿攥住他的手腕,“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不会忘,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伤害你。”
罗修愣了一瞬反手牵住她的手掌,“好,这件事我记下了。”
两个人第一次牵住彼此的手,聂儿反应过来想把手抽出,他却握得更紧不肯放开她,“上次你还没有学会拉胚,我一会儿教你。”
说着不动声色地依旧拉着她的手将她带进陶艺房,整个晚上他的手几乎都没有离开她的手,每一个步骤他都手把手教她,聂儿和他面对面坐着,低下身子塑泥,手上的陶泥逐渐成型。
罗修勾动手指,她的项链稳稳落在一边的桌子上,聂儿抬头问:“怎么把我项链摘了?”
“有泥,会弄脏。”
“哦。”
那项链几乎是锁骨链,除非聂儿的脸伸到拉胚机上,否则项链绝不可能沾上陶泥,可谁叫他是罗修,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屋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燃起了一阵新的香。
他稳住她的手,“你不能跟着它转,手要掌控住这堆泥。”
“好,可是我感觉手干了。”
罗修鞠了一捧水滋润她的手,“你试着把它向上缓缓提起。”
聂儿照着他说的,一步一步跟着他学,不一会儿就满头汗。
罗修看她做的认真,问道:“大学生活好玩吗?”
“嗯,还行。”她终于提起了那团泥。
“把泥往前按倒,但是不要离开你的手心。”
“这样吗?”
“嗯,学的不错。”
他接着问:“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有啊,我室友她们特别好还有其他认识的一些新朋友。”
他话头一转,“你们现在谈恋爱会被学校开除吗?”
聂儿把泥控在手中再次提起,“不会啊,因为都是大学生。”
“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聂儿抬头看他一眼,手中的泥就要倒下,她连忙扶住只好再来一次,“没有。”
“班里面的男生太少?”
“不是,三比二。”
“男孩子不喜欢你?”
“我又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我。”
他逗她,“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喜欢你。”
她扶起泥,一用力把泥按碎在手中,心想,“我在说什么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啊,我说我没把泥拉起来。”
他出手很快又把陶泥塑成一个小山丘的形状让她再次拉胚,“这样就行了,你再试试。”
“好。”
罗修再问,“你喜欢我还是不喜欢?”
“当然喜欢。”
见鬼,怎么会把所有的话都告诉他。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头一次在江南小院里,我在门外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
罗修低着头忍住笑,“现在呢?”
“还是很喜欢。”
奇怪,为什么他问一句她就不自主回答一句,连个谎话都说不出。
聂儿慌忙抬起一只沾满泥的手,“你不要再问!”
“为什么?”
“我怕你全都知道。”
“还有什么?”
“我喜欢看你的眼睛,听你告诉我那些我从来不知道的故事。”
罗修对视上她,“那我以后见到你都看着你怎么样?”
“这样太好了!”聂儿出口慌乱,天啊,到底在说些什么。
罗修回头望了一眼已经燃了一半的香。
第二天回到学校,室友把她的书丢给她,“幸亏你还知道回来上课啊。”
“谢谢你,昨天把我送回去。”
“事情解决了?”
“嗯,做错了事本来就应该好好道歉然后想办法弥补。”
“行吧,你昨天哭成那样,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会哭的女孩。”
室友看见她脖子上的项链,“下次你的东西不好好保管,我就给你丢了。”
聂儿笑嘻嘻,“谢谢,谢谢帮我保管项链,以后不会弄丢了。”
“对了,昨晚你怎么没回来?”
聂儿没有用话挡过去,老实回答说:“跟一位朋友学陶艺,学了大半个晚上。”
“陶艺?”
“对啊,很难,我在学基本功。”
“听起来不错,回头我也报个班玩玩。”
室友色眯眯笑,“就玩泥巴玩了半天,没做点其他事?”
“玩的时候也要专心致志,哪有你那么多心思。”
昨天玩一会儿累了就找了个房间睡觉,天亮以后便找不到罗修了,可是昨天晚上他还带着她一起做东西,中间还说了许久的话,说了些什么来着,她再想,还是没能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