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寄予厚望的语文科考试也就只能这样了。后面接下来便是数学、英语和其他科目,估计就算我带了范秀才去,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更何况,他还一直在生我气,理都不想理我。于是无奈之下,我当晚又跑了一趟乱葬岗,把秀才送回了自己的墓地。
剔除了私心杂念,我反倒得以专心于考试。剩下的几科,我都是靠自己考了下来。总体发挥不算好也不算坏,属于正常水平吧。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平时用了多少功,上了考场才有多少能耐。我虽然在最后这么大半年里疯狂补课,但也禁不住前面几年大好时光的肆意挥霍,到现在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我每次考完一科也会问韩婕:“你考得怎么样?”
她都会笑着道:“挺好的!”
我听了心情却有些复杂。她考得不好,我就会觉得愧疚,认为是自己拖累了她。她考得好了,我又怕她上了大学会跟我分手。唉,没谈恋爱之前,我觉得自己也算是位潇洒哥,做什么事都干脆利落,从来不会婆婆妈妈。可现在,整天胡思乱想,优柔寡断的,真特么娘们!
不管怎么说,高考总算是结束了!
最后一天考完最后一科,我们几个好伙伴都聚在一起庆祝。韩婕、黄丽君和油炸鬼平时的成绩都不错,考试发挥的也还行,估计上大学是跑不落了。我还在待定中,而区东则是彻底放弃治疗了。
我们一起去吃了顿大餐,然后又去开了包厢唱歌。唱k是我的提议,也是我做的东。因为我知道区东也是个喜欢玩的人,但他实在是没钱,与其勉勉强强,还不如我直接请大家算了。反正我现在也是个小财主,万儿八千的都不算什么!
然后便是一夜疯狂!平时不喝酒的我那晚上也喝了不少,也终于才明白了,酒的味道好不好真的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你醉!能让你暂时忘记一切烦恼!
趁着酒劲,我搂着韩婕狠狠地亲了好久。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不管我能不能考上大学,她都已经成功地改变了我,把一个愤世嫉俗的问题少年转变成了一个积极努力的上进青年。我感觉我已经离不开她了!
所以,吻到了情深之处,我贴着她的耳朵对她道:“你以后就嫁给我吧!这辈子我就只认定你是我老婆了!”
韩婕笑了。她道:“我们俩现在就谈这个话题是不是还有点早呀?再说了,哪有人在ktv包厢里求婚的?不说戒指了,你现在连一朵花都没有!”
我急忙道:“戒指什么的我可以明天就去买!我有钱!”
韩婕还是笑,只轻轻道:“你醉了。等你不醉的时候,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说这个事,啊!”
我怎么都不肯承认我自己醉了,拉着她拼命地解释。后来油炸鬼来劝我,我也跟他解释我没醉。区东来劝我,我还跟他解释我没醉。最后,我抱着路边的一根电线杆子又解释了好久,才终于被他们几个抬回了家。
当然,我一觉醒来,是不会记得后面发生的这些事情的。我的记忆还停留在求婚这一个环节上。所以,我第二天还又特意跑去问韩婕:“你昨晚上到底答应我了没有?”
“答应你啥?”韩婕依然还是笑着问我。
“就......就昨晚上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呀!”
“你昨晚上问我什么问题了?”她笑得更欢了。
“哎呀,你不记得了吗?”
“是呀,我不记得了!要不,你再问一次好了。”韩婕开始捂住嘴巴忍不住笑了。
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韩父韩母都在家呢,而韩婕的弟弟就扯着韩婕的裤腿望着我。他正在咿呀学语的阶段,于是不停地在重复念:“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
我有些恼火的瞪了他一眼,又瞪了韩婕一眼,最后只好灰溜溜地又跑了回来。
我当晚的表现成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污点”!我即使已经忘记了当时的事情经过,后来他们几个还是“帮”我回忆了起来。然后,他们又时不时地拿出来调侃一番,每次总能惹得哄堂大笑。当然,每次我永远都是唯一没笑的那个人!
高考结束了,我也可以“解禁”了。我重返鬼市的第一天就刚好赶上了端午节。去年端午我精心准备了四色新粽:龙凤粽、香灰粽、糖蛆粽和阴木棕,本打算在鬼市上大赚一笔,结果却因为小胡子的乌龙举报而没能面市。今年我终于把去年的创意用上了,又跟师父四处搜罗材料,蒸出了两大筐新粽。
事实证明,两大筐还是不够卖。新粽刚一推出,就大受欢迎!乱葬岗上即使是死了几百年的老鬼,也不曾见过这样口味新奇的粽子,更不用说吃过了。所有的鬼都想来尝一尝,而且还是四种口味都想来一份。但我果断地打消了他们的“通关计划”。
我迅速地把四种口味的粽子分开,然后冠冕堂皇地告诉前来买粽子的鬼顾客们:“今天的粽子数量有限,为保证所有顾客都能尝到,一鬼限购一棕!”
“啊?四种口味只能吃到一种?那让我可怎么选啊?不行,我又不是没钱,四种口味我要各买一只!”抢先排在队伍最前头的老陆十分不满,大声嚷嚷起来。
“不急!不急!”我抬手压了压反对的声音,解释道:“今晚吃不到,并不代表以后也吃不到。既然大家这么爱吃,我们决定,接下来的三次鬼市,依然还会继续供应这四种粽子。不一定非得要一晚上都全部尝一遍嘛!”
我这么一说,大伙儿倒没什么意见了。尤其是来得晚了,排在队伍后面的鬼更是大声赞同。老陆是只饿鬼,你让他四种只能尝一种,有钱也花不出去,真是馋死他了!但他也不敢犯了众怒,只好挑来挑去挑中了一只糖蛆棕走了。后面的鬼也依次排队购买,不到半个小时,带来的粽子就全部告罄!
我看着不断扔进收银筐里的纸钱,眉开眼笑。为什么我不让老陆他们一次多买?嘿嘿,这就叫饥饿营销!一只鬼只能吃到一种口味,那吃不到的就肯定会馋嘴,也想尝一尝。于是,到了下次鬼市的时候,保证又是一**抢购!
隔了一个月没来鬼市,我还是发现有了不少变化的。首先是鬼的数量增加了,又多了一些新面孔。师父告诉我,新来的鬼中大部分都是他在清明前后去做法事的时候顺便从别处迁移过来的,包括还有几只是老谭和苏老板迁来的。他们之前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觉得应该吸取去年百花岭的教训,最好是把县城周边散落的孤魂也都聚拢到这边一起,这样才便于管理。
鬼多了,自然摆摊的也跟着多了起来。李叔在这个鬼市混了一年多,也算是混熟了,自己又拉来了一个亲戚专卖甜品,生意似乎还不错。苏老板的寿衣摊本来就清闲,于是自己又折了一辆纸火车和几种游乐玩具,专门伺候那几只夭折的小鬼玩,这样又能多赚一些鬼爸鬼妈的钱。
还有就是方伯。自从小倩去投胎了,他也终于得以住回了自己的墓里。今年清明,方伯的后人又烧了套大宅子给他。于是他便整天跟人炫耀,说他那宅子有多大多宽,住着有多么多么舒服。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让原本都有些同情他的人也感觉他面目可憎起来。
但是我最希望看见的那位老客却整晚都没有出现。我原本想借此机会跟范秀才好好谈谈,消除一些误会。可他迟迟不露面,我便只好去问刘公刘婆。
“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呀?”刘公道,“前几天一直下雨,我们鬼呢其实也不怎么喜欢下雨天,太吵了,偶尔还会打雷。鬼最怕雷了!但是昨晚上天晴了,我想去找他聊聊天,他却说心情不好不想见客。”
“哎呀,秀才他一直就那个脾气!”刘婆也吐槽道,“读书人书读得太多了,就喜欢长吁短叹的,矫情!”
刘公刘婆自然是不知道前几天的事,但我心知肚明,范秀才应该就是因为我嫌弃他写的八股文,所以才如此烦恼的。他今晚没来鬼市,肯定还是在生我的气。不过,我对此也早有准备。
我从摊子下面抱出一个西瓜来,直接就放在烤架上烤。秀才最喜欢吃瓜了,西瓜、南瓜、香瓜、木瓜、哈密瓜,他都爱吃。他那天跟我谈好的条件就是要吃特色小吃,我便决定从“瓜”入手。
稍微翻烤了一会儿,我把西瓜取下来放在地上,再从摊子下拿了一把水果刀和一把长木勺。我跟师父说了一声,让他先看着摊子,然后便用脚底轻轻一蹬,让那个西瓜滚了起来。我一路滚着瓜。一路往乱葬岗的西南角走去。当然,滚的时候要小心,不能太用力,也不能让它磕到石头或者树干,就贴着杂草和泥土往前滚。
一路上,其他的摊主和路过的鬼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不明白我是在干什么。碰到有相熟的问我,我也懒得去解释了。就这样滚了大约一百米,终于到了范秀才的墓前。
我把那个瓜竖起来,擦去粘上的泥土和杂草,用水果刀将顶上的一圈瓜皮切开,把那把长长木勺插在了瓜瓤里,再搅上一搅。此时的瓜瓤还带着余温,而且已经被滚得稀烂,变成了红红的果肉汁水。这便是我想出来的特色小吃:“滚瓜烂熟”!
我把瓜就放在范秀才的墓碑下,然后拍了拍墓碑,道:“秀才啊秀才!我来跟你赔礼道歉来了!希望你呢,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有你自己经常说的那句话怎么讲来着?哦,对了,宰相肚里能撑船!吃完这个瓜,你肚子饱了,也可以大肚(度)一些了吧!”
范秀才没有回应我。但我知道他的性子,估计这会儿他还扯不开面子,就不跟他唠叨了。我返回了摊子,把剩下的一点小吃卖完,便开始收摊。穷鬼老曾又适时地出现了,笑嘻嘻地看着我。我二话不说,直接丢了一只阴木棕给他,这是我特意留给他的,让他也补一补吧。老曾却被感动到了,鼻子一抽一抽的,仿佛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过。
收完摊,回到了师父家的小院,我对师父道:“既然我已经考完试了,师父你是不是应该教我第二重阴功口诀了?”
师父不置可否,却反问我:“你成绩还没出来呢,急什么?”
我挠挠头道:“急倒是不急,但我感觉这次考的也不好,估计上大学这事儿悬了。而且反正现在放暑假了,我平时待在家也没事做呀!趁这会儿多练练功,不挺好的吗?”
师父还是摇摇头,道:“既然不急,还是等你成绩出来了再说。”
我感觉有些奇怪,便直接问他道:“师父,你是不是不愿教我阴功了?”
师父继续摇头,断然否认道:“不是,你别多想。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不教给你,教给谁去?不过我也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如果你能上大学,能有更好的出路,就不必非得要继续跟着我干这行。”
“可我对这行很感兴趣呀!而且也能赚到不少钱。”我连忙表态道。
他又苦口婆心地劝我道:“这个我也知道。但是赚钱有很多法子,也有很多路子,干我们这行的,毕竟还是不受人待见。那些来请我去做法事的人,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那是因为暂时有求于我。但私下里,你见过谁没事没事愿意主动跟我来往的?我老了倒无所谓,你还年轻,可以先出去闯一闯,见见世面。也许你离开了这个小县城,到外面去见识过了,想法就不一样了呢?”
师父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我还是想争取一下:“俗话说,技不压身。就算我能考上大学,那我这会儿趁着还没走,跟您多学些本事,也不挺好的吗?出去了说不定哪天碰上麻烦,我就能用上。”
师父没办法,便也妥协道:“好吧,这段时间我有空便多教你几招新的术法。另外,你也要继续多练练画符、施咒和折纸。至于阴功嘛,我答应你,如果你考不上,或者你毕业了以后还愿意回来继承我的衣钵,我就教你第二重功法!”
既然师父这样坚持,我也无话可说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他有些话没有讲完,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