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孩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半米之处,浅笑之间明眸皓齿,漆黑的长发向着后面挽成发髻,上面插着新娘才会佩戴的金色凤簪,一时间看得我眼睛发直。
只是随着她走近,眼神定格在她身着的嫁衣之上,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死去的女学生,给她缝制尸头的感觉涌现而出,我手心发麻,心跳加速,恨不得转身就跑。
“官人!”女孩朝着我伸出纤纤细手,我腿上无力,只能尽力朝着后面倾倒着身体,嘴里念叨着:“别过来,不是我杀的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别人啊!”
一时之间,我只觉得这个女子就是女鬼索命,我受尽痛苦、委屈才活下来,怎么甘心就这样被女鬼杀死?
趁着女子错愕收回手去,我急忙朝着旁边大叫:“陈大师你快点来救救我,有女鬼要杀我!”
我叫的这个,当然不是已经死去的陈百头,可是我又不敢大叫陈百顺的大名。
我着急喊着朝着四下去看,可是周围到处都是迷雾,我记得我跪拜的地方和陈百头的尸体近在咫尺,可是现在连那尸床都看不见。
“咯咯咯……我怎么会来索官人的命呢,我是看官人辛苦,带着官人去休息的。”女子蒙着嘴巴脆笑出声,杏目中透着清澈的光,看上去确实没有伤害我的意思。
可是我猛然就想起了那个恶鬼,我拼命的摆着手,阻止对方朝我靠近,嘴里大喊:“不,我不相信,你肯定是哪个山头来的恶鬼想吸我的精气,我告诉你,你对我用这美人计不起作用,你还不如赶紧恢复你的本来面目来得实在些。”
说话之间,我就起了一身的白毛汗,嘴里喊得猛,心里却是不断的在发着颤。毕竟我是一点本事都没有的,要是这女子真的是恶鬼幻化而成,别说精气,就是人家要了我的命,我也无能为力。
“咯咯咯……官人真爱说笑。”女子说着便上来拉上了我的一只手,淡淡的凉气随着她的掌心渗入我的身体,伴随而来的还有那股幽香。
不知道是她对我了法术,还是幽香有摄人心魂的作用,我一下就没那么慌了。
“官人,走吧,我带你去休息。”女子轻柔的话语,像是有人在用玉指轻轻拨动我的心弦,我像是做梦似的忘记了任何的反抗,跟着女子一步步向前。
没走两步,我便来到了一处布置喜庆的房屋,红帐、喜字,还有桌子上摆放的红枣莲子等,全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是不是来过这?”随着女子坐在床边,我下意识的询问出声。
女子的身体慢慢前倾,清澈的双眼越凑越近,口中呢喃说道:“官人,你累了!”
强大的倦意瞬间席卷而来,像是迫击炮一般将我心中所有的疑惑和不解一轰而散,我在女子的手臂搀扶之下,慢慢的躺在了散发着幽香之气的喜床之上,闭上眼睛的前一秒,视线之中只剩下女子起身时候嫁衣上的金丝纹路。
我甚至看不清楚那花纹纹制的是什么图案,就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我睡得正香甜,突然感觉腿根传来一阵剧痛。
还未睁开眼睛,便听到陈百顺的喝骂:“让你小子守灵,你怎么给我睡着了?”
我睁眼一看,我正趴在尸床的一侧,而陈百顺,正横眉瞪眼怒怼我。
我赶紧跪直身体,忙说:“我再不敢了!”直到这个时候,我大腿根上的疼痛还在蔓延着,心说这个家伙可真够狠的。
“再让我发现有你好看的!”陈百顺丢下一句,径直出了屋。
我这才注意到此时已经是天亮,下意识的揉搓了一下膝盖,豁然发现,前一天感觉到的酸痛麻木已经不见,此时的我根本不像是跪了一天两夜那么久,像是才刚刚跪下的。
之前被陈百顺踢醒的时候,我还以为我是太累了做了个梦,可是此时此刻,我万分怀疑那根本就不是梦境。
可是我四下看着,这里还是之前的那个灵堂,根本就没有什么红色喜帐和那么多的好吃的,就连那股幽香……
我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那个木柜,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川子,给!”傻杰进屋递给我一个馍,我接过馒头才注意这时候的日头竟然已经偏西,急忙问他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吃!”傻杰吸溜了一下到了嘴边的鼻涕,指着馍回答我之前的话。
我一看他愣瞌瞌的眼神,心里一紧,低头对付起馍来。
干硬的馍干涩难咽,没有水的滋润直拉嗓子眼。我让傻杰给我倒点水来,他却傻愣愣的看着床上的尸体,看得我连馍都吃不下去了。
不一会,陈百顺从西厢房收拾出一个木板车来,招呼傻杰过去帮忙。
傻杰应着声出去,帮着陈百顺扫车上的土,帮他把铺被搭在木板车上。
他们收拾的时候,我不只一次把视线投注在那个木柜上,要不是担心陈百顺发现,我一准冲到那个柜子前一看究竟了。
冬天的日头下山早,他们收拾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陈百顺踩着最后一道霞光进了屋,看着床上的尸体说道:“到点了。”
我等着他给我下令,他过来就对我踢了一脚:“你小子怎么比傻杰还傻,还不赶紧起来把你师父搭车上去?”
这一次我有所准备,他踢倒近前的时候就朝着后面躲了一下,没被他踢实。
“哦!”我应着声赶紧起来,陈百顺皱着眉头盯着我走到床尾,疑惑的问我:“你是不是趁我睡觉偷懒了?”
“没有啊!”我急忙争辩,我发誓,除了靠着木板睡着了,我一步都没离开过。当然,那个梦境是不算的!
“那可就怪了!”陈百顺说完,走到床头,叮嘱我小心别摔了,抬起木板就往外面走。
傻杰等在门口,等我们出了门,就俯身按住陈百头脸上的黄布。
我们这边死人出殡是讲究入棺的,现在看着陈百顺只用一床简单的铺被就要埋了陈百头,我这心里还真觉得别扭。
我不敢去看陈百头的脸,总感觉那层薄薄的黄布下面可能是另外一幅样子,是我不能面对的样子。
抬着上了车,陈百顺让我拉车傻杰退,随后站在门口一声大喊:“走人喽!”径直在前面带路。
刚下完雪的土路滑腻不好走,我手扶着车的铁扶手,冷风一吹,生裂的疼。还好傻杰的力气够大,猛力的推动之下,我们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陈百顺一边走一边吆喝:“旧人已故,活人回避。”
沿路的村民家门口都撒的那些草木灰,让我看着心里发寒,原来都是这样,不管你人活着的时候做了多少的好事,人家也怕你死后成了鬼,找人家的麻烦。
洋洋洒洒的引路钱落在地上,落进泥里,陷入雪中,我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不是都说人死后会有魂灵在,陈百头说我已经开了天眼,可是从他咽气到现在,我压根就没见过他的鬼魂。
“专心拉车!”陈白顺一声厉喝,我赶紧收起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毕竟这哥俩都是有些本事的,没准施了什么法术了也说不定,我只好以后再找机会,看看初死的人的灵魂是什么样子的。
陈百顺找的墓穴位置还挺远,一路到了西山山脚,车上不去,他就让我和傻杰抬床板。
有风吹来,我还担心陈百头脸上的黄布吹落,转眼一看,那黄布就像是被缝上边了似的,十分稳妥。
顺着山路往上,一直到都快没了路,每走一步我都觉得自己的胳膊快断了,最后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忍不住问陈百顺还有多久能到。
“就是这了!”陈百顺说完定住脚步,转身看向我时一脸的戏虐。
我突然感觉他就是在等我力气耗尽,正准备和他翻脸之际,他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土坑说道:“呐,这就是我给大哥寻的好穴位。”
我一看那土坑两米多长,半米多宽,东南西北方向横列,一早就挖好的,心想可能是事情赶巧,陈百顺不会拿这事来玩我。
我急忙招呼着傻杰抬着到奠坑旁边,寻摸一下心说这坑这么窄,床板也下不去。
心里涌起一个想法之际,陈百顺就走到我跟前,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你抱着你师父下去,一定要让他遵照坑位躺好。”
我一听脑子就嗡的一下,我虽然认了陈百头为师父,可是相处不过两天,虽然之前也抱过他,可是活人和死人毕竟有着天壤之别。
我这心里正别扭呢,陈百顺抬手就要招呼我,“要不是你师父一早交代好的,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给你师父陪葬?”
“去,我去!”拿命威胁,谁不怕啊?在陈百顺的逼视之下,我俯下身就朝着陈百头抱去。
这一抱我算是使足了力气,谁知道双臂一着陈百头的身上,才发现他轻飘飘的根本就没多少重量。
可我这力气使上,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嘴里一喊‘坏了’,抱着陈百头就朝着前面的土坑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