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彼得·洛德瞪着他,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脸,全身一软瘫倒在椅子上。
“呼!”他吁了口气。“你弄得我心情七上八下!我一点也不明白你的想法!”
波洛说:“我在研究埃莉诺·卡莱尔的案子。现在我了解了。玛丽·杰拉德是吗啡中毒,并且,据我判断,它是放在三明治里。除了埃莉诺·卡莱尔外,没人碰过那些三明治。埃莉诺·卡莱尔有动机杀害玛丽·杰拉德,而且,根据你的观点,她有能力杀死玛丽·杰拉德,并且她很有可能真的杀了玛丽·杰拉德。我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的解释。
“这个,我的朋友 ,是一个方面。现在,我们把这些考量全部从头脑中排除,我们可以从另一个方面来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埃莉诺·卡莱尔没有杀害玛丽·杰拉德,那么是谁做的呢?还是说玛丽·杰拉德是自杀呢?”
彼得·洛德坐了起来。他皱起眉头,说:“你刚才说得不准确。”
“我?不准确?”波洛的声音听起来像受到了冒犯。
彼得·洛德坚持不懈:“是的。你说除了埃莉诺·卡莱尔外,没人碰过三明治。你并不知道这一点。”
“房子里没有其他人。”
“只是据我们所知没有。但是你没有排除一小会儿时间,就是埃莉诺·卡莱尔离开大宅去了门房的那段时间。那时三明治就放在厨房的盘子里,有人可能对它们动了手脚。”
波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说:“你说得对,我的朋友。我承认这一点。确实有一段时间有人能够接触到装三明治的盘子。我们必须分析一下谁可能这么做,也就是说,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做。”
他停顿了一下。
“我们先看看玛丽·杰拉德。有个人希望她死,这个人不是埃莉诺·卡莱尔。为什么?什么人能从她的死亡中获利?如果她死了,会有很多钱财留下吗?”
彼得·洛德摇了摇头。“现在没有。再过一个月,她将得到两千英镑。埃莉诺·卡莱尔答应给她这笔钱,因为她相信她的姑姑是这么希望的。但老太太的遗产手续还没有办好。”
波洛说:“那么我们就可以排除钱的因素。你说玛丽·杰拉德长得很美。美貌总是伴随着麻烦。她有追求者吗?”
“也许吧。我不太清楚。”
“谁知道?”
彼得·洛德笑了。“我最好介绍你认识霍普金斯护士。她是个大喇叭。梅登斯福德发生的大小事情没有她不知道的。”
“我想请你说说对两名护士的印象。”
“好的,奥布莱恩是爱尔兰人,是个好护士,能干,有点傻气,有时会撒点谎,但没什么恶意,就是为了把一个故事说得精彩而添油加醋、夸大其词。”
波洛点点头。
“霍普金斯是一个理智而精明的中年妇女,人很亲切、能干,就是太爱管闲事!”
“要是村里的年轻人有什么事,霍普金斯护士都会知道吧?”
“没错!”
他慢慢地说:“尽管如此,我觉得这个方向没什么可查的。玛丽已经很久没在家了。她过去两年都在德国。”
“她二十一岁吗?”
“是的。”
“她也许在德国会有一些复杂的关系。”
彼得·洛德的脸色一亮。他急切地说:“你的意思是说某个德国人可能和她有过节吗?他可能一路跟随她来到了这里,伺机等待,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这听起来有点耸人听闻。”波洛迟疑地说。
“但是,这是有可能的,对吗?”
“对,但可能性不大。”
彼得·洛德说:“我不同意。有人可能疯狂地爱上了这个姑娘,而她拒绝了他,令他恼羞成怒。他也许觉得姑娘对不起他。这是一个思路。”
“是的,这是一个思路。”波洛说,但他的语气并不令人鼓舞。彼得·洛德恳求道:“继续说,波洛。”
“我明白,你希望我是个魔术师,能从空帽子里变出一只只兔子来。”
“随你怎么说。”
“还有一种可能。”波洛说。
“快说。”
“六月的那天晚上,有人从霍普金斯护士的药箱里拿走了一管吗啡。要是玛丽·杰拉德看到了是谁做的呢?”
“她早就会说出来了。”
“不,不,亲爱的(原文为法语。——译者注)。要讲道理。如果埃莉诺·卡莱尔,或者罗德里克·韦尔曼,或者奥布莱恩护士,甚至任何一个仆人,打开药箱拿走一个小玻璃瓶,刚好有人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呢?他一定简单地以为是护士让那人来拿东西的。玛丽·杰拉德可能就是这样的情况,她无意中看到了并不以为意,后来,她想起了这事,并可能随口和拿药的那个人提起此事,当然,她没有丝毫怀疑。但对于谋杀了韦尔曼夫人的那个人来说,你可以想象一下这句话的效果!玛丽看见了,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让玛丽保持沉默!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朋友,一个人如果曾经杀过人,就很容易有第二次!”
彼得·洛德皱着眉头说:“我始终认为韦尔曼夫人是自己拿走了药。”
“但她瘫痪了,无能为力,她那时刚刚第二次中风。”
“哦,我知道。我的想法是,她找到什么机会拿到了吗啡,然后藏在一个伸手可及的地方。”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必须在第二次中风前就拿到吗啡,而护士是在那之后才丢的吗啡。”
“霍普金斯护士是那天早上才发现丢了吗啡。也许它是几天之前就丢的,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而已。”
“那老太太是怎么拿到的呢?”
“我不知道。也许通过贿赂一个仆人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仆人永远也不会说的。”
“你不认为是哪个护士被收买了吗?”
洛德摇了摇头。“不可能!首先,她们都是严格遵守职业道德的人,再说,她们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她们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波洛说:“是这样。”
他若有所思地补充道:“看来,我们又回到原点了。谁是最有可能拿走吗啡药瓶的人呢?埃莉诺·卡莱尔。我们可以说,她希望确保自己继承一大笔财产。我们也可以更宽容地说她是出于同情,经不起她姑姑再三的恳求,所以拿了吗啡。但是她拿药的时候被玛丽·杰拉德看见了。这样我们又回到了三明治和空房子,我们再次抓住了埃莉诺·卡莱尔,但这次动机不同。”
彼得·洛德喊道:“这是信口开河。我告诉你,她不是那种人!金钱对她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意义,对罗德里克·韦尔曼也一样,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亲耳听到他们俩这样说过!”
“你亲耳听到的?这就有意思了。对于这种说法我总是存疑的。”
彼得·洛德说:“去你的,波洛,你难道一定要歪曲事实,把矛头对准那个姑娘吗?”
“不是我在歪曲事实,而是事实自己展现。就像游园会上玩的轮盘。不管怎么转圈,停下来的时候总是指向同一个名字——埃莉诺·卡莱尔。”
彼得·洛德说:“不!”
波洛难过地摇摇头。然后他说:“她有亲属吗,这位埃莉诺·卡莱尔?姐妹,表兄弟?父亲或母亲?”
“没有。她是个孤儿,在这世上孑然一身。”
“听起来多么可怜!我敢肯定,布尔默会就这一点大做文章!那么,如果她死了,谁将继承她的钱?”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一点。”
波洛责备说:“每个人都应该想到这些事。那么,她立遗嘱了吗?”
彼得·洛德脸红了。他不确定地说:“我——我不知道。”
波洛看了看天花板,两手指尖并拢。他说:“你知道的,最好都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不管那想法对埃莉诺·卡莱尔多么不利。”
“你怎么知道?”
“是的,是的,我知道。有些事——你心里藏着一些事!你最好还是告诉我,否则我会想象一些更糟糕的事!”
“没什么,真的……”
“可能没什么。但是,我还是想听听到底是什么。”
彼得·洛德吞吞吐吐、不情愿地讲出了那件事——埃莉诺靠在霍普金斯护士小屋的窗口那一幕,还有她的笑声。
波洛若有所思地说:“她那么说了,是吗?‘这么说你要立遗嘱,玛丽?有趣,真有趣。’而你非常清楚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她也许在想,玛丽·杰拉德活不久了。”
彼得·洛德说:“我只是想象。我不知道。”
波洛说:“不,你不只是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