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基本上办不到。”周老板说:“这幅图叫做《江水秘山图》,你们听这个名,有‘秘密’的‘秘’字,说明这幅图本身描绘的就是不可传说的场景。还有,宋朝距今多少年了,一千年有了吧,沧海桑田,山川变河流,河流干枯成稻田,上哪找去。”
“周大哥,曾经有一个很厉害的通灵人预测未来,我要找的人就在这幅画所描绘的古庙里,说明这座庙还在。”张南华不甘心地说。
周老板淡淡笑:“预测未来?呵呵。我本来就不相信未来能预测,难道人人都是按照写好的剧本,一成不变的往前生活?”
张南华叹口气,周老板明显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上。张南华说的是城门楼子,周老板讲的是机枪头子,俩人的观点满拧。
周老板还在说,“人的命运都是可以改变的,哪有什么未来可测。我认识很多算命先生,他们算过去很准,算现在也准,但是说未来,呵呵,准的极少极少。”
张南华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周大哥,这幅图除了知道名字以外,还有没有多余的背景故事,比如在什么历史下李成画成的,当时他又是什么心境和遭遇呢。”
“呦,”周老板挠挠头:“这个问题太专业了,别说我了,去故宫问里面的老专家都未必能答出来,得一点点考究。他的画工有什么技法,我还能跟你白话两句,可问起画的渊源实在不可考。”
张南华的脸上露出极度失望的神情,盯着这幅画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周老板话锋一转:“我知道一个关于李成的传说,说来就当一乐。”
张南华看他,做个手势示意请说。
周老板道:“李成是北宋初年的人,曾经遭遇过五代时的战乱,当时搬家到营丘去住,据说还遇到过神仙。他后来成就这么大,都是神仙带他遨游四海,观幽冥起灭,所以才有了这份见识。当然这些都是笑谈,哪有那么多神仙,而且这故事我听过很多版本,发生在不同的古人身上,所以未必做真。”
张南华若有所思,喃喃地念叨着,“神仙”、“画”、“李大民”……念叨了好几遍,忽然转过头看我:“林聪,你一直没说话,说说你的看法。”
我心里一咯噔,尽力保持镇定,其实脑子里已经乱如麻了,“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周老板笑:“林老弟,不用这么慌,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不是我给你带来压力了?哈哈。”
我马上明白,周老板这么说是为了给我解宽心。暗示我,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他绝对不会把以前的事情抖落出来。这个古董商人确实有道行,观察人性细致入微。
他以为我是害怕他抖落出我们之间秘密,这就有点错了,我确实害怕,但最怕的不是这个,而是真正的这幅画就在皮夹克里揣着。
张南华看着我,眼神渐渐变成凝视,“林聪,怎么了?你怎么怕成这样?”
我赶忙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张南华那是人精中的人精,稍微漏点尾巴尖,他就能抓住。
我摇摇头:“我也看不太明白,按说这画是一千多年前画的,画的地点早已经面目全非,李大民居然能跑到那里,真是……”说着说着,我突然冒出个想法:“其实咱们的思路走偏了。”
“此话怎讲?”张南华眯起眼,盯着我问。
“我们被这幅画给局限住了,”我思路流畅起来,越说越快:“我们应该从实际方向进行考虑。”
张南华似有所动,做个手势,表示愿闻其详。
“李大民劫持了小雪,小雪肯定会挣扎吧,他们如果去远地方,必须要小雪配合。坐交通工具,进出高铁站,坐个飞机什么的,得有小雪的身份证,要订票还要过安检,小雪这种状态怎么可能乖乖配合李大民。”我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考虑到很多实际的问题,所以只有一个结论。”
张南华和周老板一起看我,周老板点点头:“林老弟的思维果然缜密,想我们未想,那么这个结论是什么呢?”
“这个结论就是,”我顿了顿:“李大民目前为止并没有出江北市,甚至远地方都没去过,一直藏在我们的鼻子底下。”
张南华全身一震,脱口而出,“灯下黑?”
周老板鼓掌,“精彩精彩,果然是灯下黑。”
张南华摸着下巴,来回在地上踱步,“嘶嘶”的吸着气思考,眉头似乎有些舒展,只要李大民没有远遁,这就好办了。要不然去个天山、海南岛什么的,就算知道他的位置,那也是大海捞针。而现在他并没远遁,就在眼皮子底下,这事就好办了。
我说道:“不是怎么找的问题,关键是思路转换。李大民藏在附近,可是怎么找到他呢,他所藏之地肯定是我们的思维盲区,怎么也想不到的。”
张南华来回踱步,停下来看着我们,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周老板和我一起看着他,张南华重重把右拳砸在左手掌心,问周老板,李成这幅画的真迹在什么地方。
“呦,”周老板苦笑:“那谁知道。李成是宋代大家,一幅画价值千金,往往有市无价,而且他的画大多不在国内,日本和英国收藏的比较多。我没这个幸运目睹真迹,是别的好友传给我的扫描电子版。你想到了什么?”
张南华说:“我在尝试着把李大民还在市内这件事,和这幅宋朝的画联系起来,尽量想两点成一线。他们之间肯定有联系,但怎么个关系,如何个因果,一时还想不明白……但我有个直觉,那幅画一定在咱们江北市。”
他走过来,重重拍拍我的肩膀:“林聪,谢谢你,你提供的思路非常好。我虽然一时还没想清楚,但有种感觉,李大民就在附近,甚至他知道我们今天这场聚会!”
说着,他扫了一圈这间包房,真好像李大民藏在某个角落一样。
不知为什么,听他这么一说,我有些不寒而栗,心头异样越来越重。周老板也是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能看出张南华心不在焉。周老板察言观色,冲我做个眼色,然后提出告辞,我也赶紧站起来。
张南华应该是有思路了,需要好好思考思考,就没有挽留,寒暄两句我们就撤出来。
到了茶楼外面,周老板看着我笑,我也尴尬地笑笑。
“林老弟,如果有时间的话,到我的聚宝斋去坐一坐。”周老板笑眯眯地邀请。
我赶紧说,下次下次吧,下次一定叨扰周老板。
周老板道,这样吧,我正好要回市内,捎你一程。
这个行,能剩下一笔打车费哩。我跟着他上了车,周老板开车往回走。
在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周老板忽然道,林老弟,以后如果还有好东西尽可以拿来,价钱一定是不亏的。
我竟然脱口而出,“我知道你把龙鳞卖给何庆友了。”
周老板歪过头看我,很有意思地问,你还知道啥。
我说道,我还知道何庆友已经死了。
“林老弟果然厉害,不显山不漏水实则暗藏峥嵘啊。”周老板神色如常,微微笑夸赞我。
“周老板,”我犹豫一下,缓缓说:“你想不想把那片龙鳞回收?”
周老板一边开车一边用相声里捧哏的语气说:“呦,那可不容易啊。听说何庆友有好几个行宫,其中藏着很多古董,目前都被家里人封存要拍卖,我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啊。”
“那片龙鳞并没有在他的行宫里,”我说:“我知道在哪。就是不知道周老板有没有这个胆量?”
“说说看。”
我笑笑:“如果周老板没这个心,我说了也是白说,平添烦恼。”
“甭给我耍心眼,”周老板歪着眼看我,哼了一声:“林老弟,我不是你要算计的对象,我是你的合作伙伴!我既然有此一问,就肯定有这个心思。实话跟你说了吧,海外最近掀起了一股收藏龙鳞和龙骨热,只要是龙身上的东西,有专门的群体收购,价钱不菲。老何死得可惜,但好东西不能糟践,只要能回收再二次出售,还是大价钱。不过,”他话锋一转:“触犯法律的事情我不会干。现在上有老下有小,不比以前。”
“那当然。”我说:“告诉你吧,龙鳞其实就藏在何庆友生前的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