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赶在李弃东之前,寻见冯宝。可到哪里去寻?
想到李弃东,再念及王黼,他心中忽然一颤,猛然发觉一事:李邦彦!
既然宰相都插手梅船案,李邦彦身为副相,恐怕也不会闲坐。大理寺放走李弃东,正是他下的令。他将那藏有机密文书的铜管遗落在顾盼儿房中,难道是有意为之?他已知晓李弃东是为西夏间谍效命?但他为何要将那机密泄露给西夏间谍?
冯赛一阵惊乱,忙在心里连击几掌,停住思绪,长舒了几口气,定了定神,这才又细细思忖起来。
李邦彦若真是有意泄密,他将那铜管密信落在顾盼儿房中,李弃东却未必能见到,除非——顾盼儿是西夏间谍。
三、心念
梁红玉见明慧娘走进了那家客店。
她忙环顾左右,见不远处有个妇人在卖葱。她一边留意那客店门,一边慢慢走到卖葱妇那里,见那筐子里,好葱齐整排在上头,底下是些烂葱。她便装作穷寒图省钱,将那些烂葱全都买了下来,装到自己篮子里,提到另一处能望见那客店门的地方,仍旧靠墙坐下,装作卖葱。
这回好,过往的人看了她篮里那些葱,没一个愿买,她也便专意瞅着那客店。那客店并没有楼,客房在院子里,从这里瞧不见明慧娘去了哪里。她望了一阵,忽见一个力夫抓着条扁担,大步走过街口,是梁兴!梁兴眼睛一直瞅着前面一个骑马的男子,并没有看到她。梁红玉也没敢出声唤他,只瞅着他大步走远,隐没于行人之间。她不由得笑了笑,这人凡事都这般专心专意,念一个人,怕也能念一世,思及此,她心底微有些酸涩,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暗想,好景恐怕都得隔山望??
她不愿多想,便专心望着那客店门。可一直等到太阳落尽,天色暗下来,都没瞧见动静。她想,不能一直这么坐着,便起身提起篮子,塌着肩,拖着脚步,朝那客店慢慢走去。
路过那客店门口时,她没有停步,只微微扭头朝里望了望,见店头摆了几张桌椅,有几个客人坐在那里吃酒,并没见女子。后边一扇门开着,露出里面一片院子,种了两棵树,摆了些花盆,只能瞧见东厢一排房子,其中一间门口站着个男子,再没见其他人影。
梁红玉不敢多看,继续慢慢往前行去,走了一段,路边有个水饮摊,那老妇正在收拾桌凳,准备收摊。梁红玉那瓶姜蜜水早已喝完,在日头下晒了半天,渴得慌,她便唤住那老妇,摸出三文钱,让她盛了碗卤梅水,坐下来边喝边偷瞅着那客店。才喝了半碗,忽见一个妇人身影,走出了那客店,明慧娘。
明慧娘往西头走去,梁红玉忙将剩下半碗水几口喝尽,提起篮子跟了上去。明慧娘走得不紧不慢,从背后看,身形纤秀,步姿轻稳。梁红玉不由得暗赞,这女子不但面容生得好,浑身上下都有美人韵,只可惜跟了方贼魔教。梁红玉混入摩尼教那些天,曾见过她丈夫盛力,一个闷朴朴的汉子,瞧不出丝毫特异。梁兴却说盛力武功极好,人也果决,宁愿自尽,不肯被活擒。
刚才,明慧娘进店之前,梁红玉看她那神情极冷漠,目光中更隐隐透出一股恨意,她恐怕是在恨梁兴杀了她丈夫。梁红玉望着明慧娘背影,不由得笑了笑,你们夫妻来到京城为非作歹,你丈夫去杀梁兴,自家本事不济,没杀成,被活捉,服毒自尽。你没有丝毫自愧自悔,倒反过来去恨没被你们害成的人?
然而,跟了一段路后,她又发觉,明慧娘的肩头和双手始终紧紧拧挺着,似乎不这般,便要立即倒下。那纤瘦身子在暮色里,瞧着似一炷燃尽的香灰,里头早已没有一丝活气。她这灰心似乎并不只为丈夫之死,比那更深、更透底,没溃散,只因心底那恨。
梁红玉心中不由得生出些怜意,这女子恐怕遭遇过许多严酷,早已灰了心,遇见丈夫后,才得了些暖,命里那炷香,才燃了起来,如今,香已燃尽,再续不上一星火。
人得有一分心念,才活得下去。明慧娘若真是报了仇、解了恨,恐怕便再无任何心念。梁红玉想,千万不能让她杀了梁兴。不过,旋即又想,若只揣着这恨,活下去又有什么意味?
她思忖半晌,不由得笑起来。你何必为她犯难?一人一命,自承自担。她寻梁兴,我寻方肥。各行各路,若是当面逢着,我不能叫她拦住,也不能叫她得手。
于是,她不再多想,继续小心跟在后面。
明慧娘走进望春门,向南折去。这时天色已经浓黑,街边店铺亮起了灯笼。明慧娘沿着城墙边的直道,行到一间小店铺门前,那店铺已经关门。梁红玉见她停住了脚,忙躲到旁边一家食店立在门前的招牌后面,偷偷觑望。那小店门前有些暗,不远处的灯笼光微微散过些光亮,只能隐约瞧见明慧娘的身影。
明慧娘朝左右望了望,这才抬手敲门,敲得极轻,从这里根本听不到。半晌,门才开了,里头探出半个头影。明慧娘又朝左右望了一道,这才走了进去。那门迅即关上了。
梁红玉心中暗喜,明慧娘这般谨慎,那里头藏的即便不是方肥,也是摩尼教其他大头领。她离开那招牌,走到那小店铺附近,见对面城墙下有一株大树,树下极暗,她忙躲到了那暗影里。
等了良久,都毫无动静,却别无他法,只能继续等着。她有些累,却嫌那地下脏,不知堆了些什么,不愿坐下,便靠着树身,略作歇息。又等了半晌,那门忽然开了,走出来一个黑影,她仔细一瞧,是明慧娘。明慧娘又左右望望,这才转身离开,朝来路走去。那门也迅即又关上了。
等明慧娘走远后,梁红玉见左右无人,轻步走到那门前,透过门缝朝里觑望,里头一片漆黑,只有后边隐约散出些灯烛光,却听不到人声。她又朝房顶望了望,并不甚高,左边墙下有一团黑影,她走过去一瞧,是个木桌,恐怕是白天摆货物的,踩着这木桌便可轻易爬上房顶。
她将篮子放下,从篮子里摸出一个布卷儿,里头裹着一把短剑。她取出那剑,插在后腰衣带上,正要爬上那桌子,忽听到开门声。她忙贴墙蹲下身子,见一个身影从门里走出来,瞧着是个妇人,手里端着个盆子,盆里盛满了水。那妇人端着那盆水,朝城墙根走去,是去泼倒污水。梁红玉暗喜,忙疾步赶到门边,轻轻溜了进去。借着后头微弱灯光,她辨出屋中摆着些矮柜,中间一条窄道,通往后边一扇门,门半开着。身后响起泼水声,她忙快步穿过那窄道,轻轻推开那扇门,外头是个天井,一座四合小院,灯光是从北房窗户里透出。
她正要轻步走过去,头顶忽然落下东西,盖向她的头顶,是绳网!她忙要躲开,那网却已将她半身罩住,手臂已经伸展不开??
四、隐情
黄瓢子回到家里,见阿菊低着头,坐在厨房门边小凳上择菜。
他轻步走过去,见一把韭菜,只择了一小半,胡乱丢在脚边,不似常日那般,一根根摆得齐整。再看阿菊,双眼直直瞅着墙角,手里捏着一根韭菜,一截一截掐着,得了痴症一般。
他咳了一声,阿菊才醒转过来,回头一瞧,忙站起身:“你去问出什么了?”
“我没寻见陈六,他回家去了。我先回来吃饭,天黑了去他家反倒好寻。”
“吃过饭,我和你一起去。”阿菊重又坐下,抓起韭菜躁躁地择起来。
“孩儿们呢?”
“我嫌他们吵,让他们到外头耍去了。”
黄瓢子没再言语,进到屋里,倒了碗冷茶,一气喝下,而后坐在椅子上,望着阿菊,心里有些发闷。第二次去寻陈六时,他怕阿菊哭嚷,反倒问不出话,便叫阿菊回来煮饭。来回一个多时辰,她竟只择了那几根韭菜。黄瓢子难得生恼,更难得生阿菊的气,今天心里却真有些恼了。
他闷闷坐了一阵,见阿菊总算理好了那把韭菜,抓进厨房舀水去洗。常日里阿菊手脚极轻,难得发出响动,今天厨房里却不时传来摔瓢丢盆的刺耳声响。他听着,越发恼起来。阿菊太牵挂那个弟弟,不像姐姐,倒像娘一般。那个弟弟偏生又做出那等事。黄瓢子对人世并不敢多求,只盼一家人能安稳度日。如今,阿菊一乱,这个家也跟着乱起来,这一向,连两个孩儿都不敢大声出气。再这般下去,这个家不知会落到何等地步。
黄瓢子万般皆能忍,唯独受不得这家被搅乱,他再坐不住,见篮子里有块干饼,便一把抓过,起身向外走去,经过厨房时,也没跟阿菊讲。临出门,一眼瞅见墙边那把刀,那刀是他常日抹泥拌浆用的泥刀,刀刃极钝。他心里一恼,过去抓起那刀,装进背袋里,干嚼着那块饼,气闷闷出了院门。
他只听过陈六住在五丈河三里桥边,便一路赶到那里,向人打问。他肚里闷着气,打问时,人家也不愿理他。连问了几人,才有个老汉冷着脸给他指了指。他来到那座窄破小院前,透过那篱笆矮墙,一眼瞧见陈六吹着口哨,晃着脑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端着高耸耸、热腾腾一盆烧肉。虽隔这么远,那肉香仍直飘过来。黄瓢子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心里越发恼恨,从袋里抽出那把泥刀,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推开柴门:“陈六!”
陈六惊了一跳,扭头见是他,慌忙赔出些笑:“黄大哥?”
黄瓢子走到近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这回你若是再哄我,我先将你的手剁下来,再揪你去官府!”
“黄大哥,你莫焦躁。我才烧了肉,你还没吃饭吧,先坐下来一起吃,我再慢慢跟你讲——”
“吃你个驴囚囊!”黄瓢子一刀将那盆肉剁到了地上,肉块滚得满地,油汤也泼到了他们两人腿脚上。
这是黄瓢子生平头一回说狠话、做狠事,看着地上碎盆油汤和肉块,他顿时无措。一个老汉拄着拐杖从门里探出头来,黄瓢子见老汉只有一条腿,知道是陈六的爹,看那老汉一脸惊怕,他越发气短。但随即想到,你们父子在这里大盆吃肉,却叫我家宅不宁,心头怒又涌起,瞪着陈六喝道:“你若再不说实话,我一把火将你这破房烧了!”
“黄大哥,你千万莫动气。不是我要瞒你,是奋哥不叫我说。”
“他不叫你说?”
“外头不好说话,你先进屋。”
黄瓢子见陈六望望左右邻舍,神色有些紧张,便没再动怒,气恨恨走进了那屋子。屋里极窄,只摆了几件破旧桌椅。陈六爹靠在门边,眼里仍满是惊怕。
陈六进来关上了门:“黄大哥,到里屋说话。”
黄瓢子跟着走进里屋,里面越发昏暗,只有一张大炕、一个破柜子。
“黄大哥,我便告诉你实情,但你千万、千万、千万莫要泄露出去。”
“你说。”黄瓢子心里隐隐怕起来。
“奋哥并没逃走,他是去办一桩要紧大事。”
“什么大事?”
“奋哥不肯说。”
“你又哄我!”黄瓢子顿时吼起来。
“轻声,轻声!我真的没瞒你。我最后一回见奋哥,其实是寒食前几天。他提了个包袱,深夜来我家,让我送四封信给彩画行那四家。那时我哪里晓得,这四封信竟会惹出那等祸事?我若知道,一定不会去送。不过,奋哥若是办成那桩大事,这罪或许能免去。”
“到底什么事?”
“我真的不晓得,奋哥真的没告诉我!”
“你!”
“你听我慢慢讲。那天夜里奋哥来时,我瞧着他似乎哪里有些不对搭,看了半晌,才瞧出来,他两耳耳垂戳了耳洞——”
“耳洞?”
“嗯!我忙问他咋回事,他先不肯说。我瞧着他神色不对,便逼着他说。他却打开那包袱,里头竟是齐崭崭八锭银铤,惊得我和我爹险些瞪破了眼。他拿了两锭给我,让我和我爹好生花用,说剩下六锭,等清明过后,送去给你们。他又戳耳洞,又送大银,我自然不肯接他的。他犹豫了半晌,才说他接了一桩大差事。”
“到底什么差事?”黄瓢子急起来。
“我问了!他就是不肯说,只说这事极重大,一毫都不能透露。我又问他,这差事是谁派给他的,他仍不肯说。我没有亲兄弟,只有他这一个哥哥,我抓住他的胳膊,死活不肯让他走。他实在没法,才说是当年画奴荐他去做书童的那个侍郎。我瞧着他似乎还在瞒我,便哭了起来。最后,他才说,那个侍郎是受了另一个人的指派。”
“啥人?”
“我不敢说??”
“说!”
陈六只得凑近他耳朵,说出了个名字,黄瓢子听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五、讨好
吴盐儿心里始终惴惴难安。
她虽耳目极广,却丝毫打问不出花奴、舞奴、琴奴是被何人召去,也不知琴奴如今人在何处。她想,下一个恐怕便是自己了。那三奴都推拒不得,自己自然也一样。
好在这几天满京城的豪贵们都似在忙乱,并没有人来香漱馆访她,只有一个蜀地巨商,请她去莲花楼游耍了半日。她强打精神,才勉强应付过去,回来路上,在车中忍不住哭了起来。
从幼年被卖进这香漱馆,她便时时在尽力小心应付,见人总是尽力笑,尽力瞅准人的喜好,尽力讨人欢心,以免挨责挨打。在这京城妓行,若想出头,必得有一两样绝艺,歌舞琴技她都苦练过,却始终难出奇。妈妈无意中见她善烹饪,便重金请了京城名厨,轮流教她。诗书曲词也没有搁下,花了十余年心血,才终于将她扶到如今这地位,成了馔奴。
她眼中日日所见,不过一个“欲”字,口欲、肉欲、耳欲、眼欲、利欲、权欲、欢欲、雅欲??这些欲如同一张张嘴,她得备好各样碗盏,盛满各样物事,那嘴欲哪样,她便得舀出哪样,小心喂进那嘴里。既得疗饥,又得合口,还不能填得过饱。她有时想,自己哪里是馔奴,分明是喂奴。
她天生似乎便善喂人,而且发觉,所有欲里头,赞欲最要紧。人千欲万欲,其实都在欲一个赞。你能见得到他的好,并赞出来,比给他千金更贵重。吴盐儿自幼便在尽力寻这些好,并用最合意的法子赞出来。赞得准,自家便能讨到好。她不但厨艺精妙,赞艺更得人心,因此,她又觉着自己该叫赞奴。
讨好这些人,她从来没觉得有何不妥,只是偶尔会累。直到那天陆青赠了她那句话,“无限繁花遍地寻,何如静守一枝春?”她先还没有领会,细细思量后才猛然发觉:这些年,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尽力讨好所有人,可谁又讨好过我?
她顿时惊住,不觉落下泪来,自己虽时时在笑,可何曾真正笑过几回?又何曾尽兴哭过?
眼泪流过后,她想,这便是我的命。即便我想改命,又去哪里寻那一枝春?即便寻见,又哪有能耐守住?
不过,心里虽这般哀叹,人却似乎与从前不一样了。有些倦乏,双眼却似乎亮了许多,看清了许多从前未能觉察到的。譬如那天去莲花楼见那巨商,她便没再像从前一般,尽力去寻好讨好,只照礼数相待。把酒言谈之间,见那巨商略有些口吃,便随口赞了句,说那巨商嗓音沉雄,唱大江东去一定极好。那巨商听了,极欢喜,吃醉后,竟真的唱了起来,说话也顺畅了许多。道别时,额外又赠了两匹上等蜀锦、五两黄金。
这等好,寻得轻巧,赞得也轻巧,得的好,却胜过以往那般用力。
她似乎才明白陆青那句话的深意,不是去哪里寻一枝春,这枝春原在自己这里。做人该先自珍自惜,莫轻贱了自家。
这醒悟给了她许多气力,正要发心改命,却偏巧遇见三奴这祸事,将她的兴致顿时打消。她正在房里心烦,婢女又进来说,有客来了,妈妈唤她出去。她虽极不情愿,却也只得匀了匀脸,换了身衫裙,出去见客。
那客以前见过,名叫张叔夜,年过五十,是前朝名臣子孙,年轻时曾戍守边关,立下军功,后来官至给事中,为门下省要职,主掌驳正政令违失。政令文书原本得先由相干官员审看过,再填写官名画押,而后发布。朝中官员庸惰,预先签好官名、押字,有政事时,才填写内文,唤作“空黄”,已成惯例。张叔夜屡次上书,革除了此弊,升任礼部侍郎,却遭蔡京疑忌,放至外州。
张叔夜好酒好食,那几年任京官时,常来香漱馆。吴盐儿见他性情爽直沉厚,从不为难人,心里也生出些亲近,如待叔伯一般。几年未见,张叔夜鬓边竟已泛白。吴盐儿原本无甚情绪,见他陡然显出老态,不由得怜惜,忙去尽心烹制了几道他往常最爱的菜肴,鲜蹄子脍、炒白腰子、炙鹌子脯、石髓羹,又配了几样佐酒果子,开了一坛皇都春。
她陪着说了些闲话,吃了一些酒。张叔夜甚是开怀,吃得大醉,说在船上一个多月,跟着那些船工,日日只能吃些粗食,连油荤都见不着,肠肚几乎寡死。
她笑着问:“张大人不是在海州任知州,如何又去船上了?”
“自招安了宋江那伙人,又得了份差事,去护送那李师师。”
她听了大惊,忙探问:“张大人见着师师了?”
“我倒是想见识见识汴京唱奴究竟生得如何天仙一般,却一眼都未见着。登州上船时,她戴了帷帽,又是深夜,进到船舱里,再没出来。从登州到海州,又一路北上,清明才到了汴京。”
吴盐儿听了,更是惊得发根几乎立起:“师师是一个人?”
“还有个人。”
“那是什么人?”
“这个我说不得,你也听不得。”
“师师去登州做什么?”
“这个我仍说不得,你仍听不得。”
“张大人可曾见过王伦?”
“船到汴京,他才上来。我叫他钻进柜子里,锁了起来。他是三槐王家子孙,虽及不上先祖,倒也是个人才,人也忠善。我怕他遭遇不测,终究有些不忍心,趁着虹桥大乱,那船主和船工都去望看,便又偷偷开了锁,让他逃了。”
“师师去哪里了?”
“船到上土桥,他们下了船,我也便交了差,再管不得那些??”张叔夜说着竟醉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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