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老五签字画押后,因为他中午还有饭局的缘故便匆匆走人了,张山等人又亲自提审了老六霍英琪,霍英琪这个人跟刘明义关系很好,而且基本上都是刘明义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这么多年以来也一直都是跟着刘明义混的,所以在他身上并没有再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因为十年前的诈骗案距离今天年代久远,哪怕是调取了当时的报警记录,也并没有查到什么跟诈骗犯张林有关的线索,不过根据刘明义和霍英琪的描述,刑警队专门找来了一个画师,将十年前诈骗犯张林的轮廓进行了一个大概的描绘,但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人的外貌在十年的时间里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所以张山在看完画像之后并没有对画像抱有太大的希望。因为现在已经牵扯了三起命案了,不但是乌市刑警支队,就连安城刑警支队也在奔波于调查取证提审当中,他们实在是分不出经历在这个时候去调查十年前的一起诈骗案了。
“山哥,你说刘明义在本案当中有没有嫌疑?”
孙鹏离开审讯室后问道,“你看,当初崔光虎跟安亚红借高利贷的事情他们两个是知情的,而且崔光虎之所以会投资煤矿,除了自己贪财之外,主要的原因还在刘明义的身上。如果钱打水漂了,崔光虎会跟谁要钱?”
张山思考了下道,“当然是找刘明义要说法。”
孙鹏一拍手,道:“没错,可是刘明义却拿不出钱来。如果这时候刘明义说可以找人帮崔光虎杀了安亚红呢?”
“你的意思是……刘明义还不上钱,所以就以帮助崔光虎解决掉安亚红的这部分欠款为代价,用这样的方式给崔光虎清帐?”
“对。”孙鹏点头应声道,“你看,当时崔光虎跟着他们两个做煤矿生意赔了钱,肯定是要找刘明义算账的,刘明义没有钱还他,也得想办法给崔光虎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崔光虎肯定不答应;再一个就是,几年之前龙泰集团的事情,崔光虎的确是动了刘明义兄弟两个的蛋糕,如果说刘明义兄弟二人对崔光虎动了歪心思的话,那崔光虎的死是不是也有了一个合理的契机呢?”
张山沉吟些许,回想起刘明义在接受问话时的表情和动作,轻声念叨着:“如果是这样的话,刘明义的确有作案动机,只要他帮崔光虎解决了这二百三十万欠款的难题,那么崔光虎自然没有理由再追究他们什么责任了。这么说的话,杀手也有可能是刘明义找的,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跟刘明义保持着联系,而后面崔光虎又跟刘明义起了一些纠纷,刘明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故技重施,让杀手杀死了崔光虎,这样多年之前杀手杀死安亚红的事情,基本上就落在了一个死人的身上,这辈子也不会翻案了……”
他将刘明义假设成这次买凶杀人案背后的真凶,不断揣摩着刘明义的心理,最终觉得刘明义不太可能是幕后的真凶,因为这么多年的时间以来,刘明义真正跟崔光虎只起过两次冲突,第一次冲突便是崔光虎因为他们的投资煤矿生意欠债了二百三十万,第二次冲突便是崔光虎承包了龙泰房地产的烂尾工程。如果说第一次冲突起了之后,真的是刘明义找的凶手杀人的话,那么不管怎么说,崔光虎和刘明义在安亚红案当中都是从犯,两个人谁也不能脱离关系,基本上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两个人的关系不可能闹僵。而后来崔光虎抢了龙泰房地产的烂尾工程之后,刘明义选择了忍气吞声,并没有对崔光虎怎么样,这就代表了刘明义心里对崔光虎有两种情绪,一种是亏欠,另一种是忌惮。
亏欠的根源在于十年之前崔光虎因为他赔了二百多万,差一点这辈子都翻不过来身,虽然这笔账因为安亚红的死画上了一个句号,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儿上,是刘明义欠他的。
忌惮的根源就在于安亚红的身上,只有刘明义也认为安亚红是崔光虎找人杀死的的情况下,他才会害怕崔光虎用同样的办法解决掉自己,所以刘明义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以来,什么样子的麻烦都招惹过,放在之前的脾气,不管是谁,只要触犯到自己的利益了就要和对方盘道一番,但面对崔光虎的时候他却胆怯了,不但是因为亏欠,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忌惮。
换一种简单直白一些的说法就是,刘明义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说谎,他真的认为安亚红是崔光虎杀死的。
他怕把崔光虎惹急了,如果崔光虎找人弄死自己,自己实在是得不偿失……
对刘明义的心理进行了深度的分析之后,张山便打消了对他的怀疑,继而将案件的进展的希望放在了张利民的身上。张利民这个人虽然外表上看上去十分稳重,做事情也很圆滑,但是从始至终却给张山一种看不懂的感觉。而且有一个很关键的信息,张利民从始至终都没有跟警方提起过,那便是安亚红在刚来到乌市的那几年曾经在他的‘辣味英雄’主题烧烤店做过服务员的事实。
按照正常的思维逻辑来说,既然本案跟他没有任何关系,那么作为本案当中的知情人,两起案子当中被害人的共同朋友,这个细节他并没有理由掩饰,只是在你的餐厅打过工而已,这又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呢?
张山对于这一点,心头感觉十分的不解。
……
与此同时,安城,唯爱情侣宾馆一层。
陆羽和两名刑警坐在宾馆的一层,看着这宾馆内富丽堂皇的装修,不由的咂舌。
“这宾馆的前身就是一家普通的快捷宾馆,宾馆的老板是一对夫妇,十几年时间过去,赚到的钱慢慢开了分店,到今天发展成了这么大一家宾馆了。”
“十几年的时间……所以说,什么事情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
陆羽玩弄着大厅茶几上的茶杯,对两名刑警说服教育道,说话的功夫,一对中年夫妇从楼上下来,道:“不好意思,让几位久等了,刚刚要把一批入住信息上传的公安网,所以就耽误了。”
陆羽表示理解,道:“这种事儿交给服务员做就好了,你们这当老板的还亲力亲为?”
“我们夫妻两个十几年忙习惯了,一闲下来反而受不了,再说了,这生意毕竟是我们两个人的,交给外人做不放心啊。”
陆羽打量着面前这对夫妻二人,年龄约莫不到五十岁,女人很会保养,但就算粉底再厚也盖不住岁月雕刻在脸上的皱纹,男人不胖不瘦,双鬓白了。
“来,快坐。”陆羽让两名刑警招呼着他俩坐下,道,“实在不好意思,你们这工作这么忙,我们还得过来打扰您。”
“这说的哪的话,配合公安机关办案,是我们应尽的义务。本来应该是我们去警察局的,可是工作有点忙,你们能到这来问话,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老板很会说话,属于那种开口让人听了就感觉特别舒服的类型,陆羽笑着点了点头,道:“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安亚红的事儿,前两天我们支队的刑警来过这儿,不过他们今天调休。我听说,安亚红十年之前曾经来宾馆开过房间?”
“我的确认识她。”老板点着头,道,“十年之前,还没有唯爱情侣宾馆,我们两口子当时只开了两个很小的旅店,入住价格也很便宜,安亚红是我们这宾馆的老住客了,几乎只要是来了安城,就会在我们的宾馆开房间,有时候一住就要一两个星期,安亚红这个女人很会说话办事儿,各个方面都挺得体,一来二去的,我们和她的关系处的还不错。不过可惜的是,她十年之前遭遇了不幸……我记得她还说,什么时候我们宾馆扩建了,开业那天一定过来捧场呢。”
谈话之间,老板将思绪拉回到了十年之前,那段时间是他和老婆两个人创业最艰苦的时期,因为缺乏资本,旅店只能作为低端住所出租,入住的多是外来务工人员,当时的快捷宾馆市场价一晚上大概一百元,他们的旅店一晚上只能租到六七十元,算是比较廉价了。
“嗯,原来你们是通过这个认识的啊。”陆羽点头道,紧接着问道,“据我所知,安亚红十年之前就已经身家几百万了,她那么有钱的人,一般出去就算不住星级酒店,估计也是安城的豪华一点的宾馆随便挑吧,她为什么会住你们这里呢?”
“这一点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其实并不是十年前跟安亚红认识的。”老板娘这时在一旁插话道,“要说认识她的时间还要早上那么五六年,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呢,我算算,也就是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的还很青涩,那时候她在安城打工,住过我们旅店。”
陆羽道,“她自己一个人住的吗?”
“是。”老板娘回复道。
“是什么是,我记得她明明是和一个男的一起来的。”老板这时在旁边说出了不一样的观点。
“明明就是自己来的,那时候她刚来安城,举目无亲的,能跟谁一起来啊?”老板娘一记白眼道。
陆羽在两个人的谈话当中发现了些端倪,紧接着问道:“时间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记忆出现问题也很正常,没事儿,你们二位再仔细想想,刚认识安亚红的时候她究竟是自己来的,还是和别人一起来的?”
老板的性格有些倔强,直接道,“不用想了,我记得很清楚。她第一次来我们宾馆开房的时候,应该是十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旅店刚刚装修完毕,大堂的地上还有很多水泥没有清理干净呢!她和一个男人一起来的宾馆,那个男的最起码要比她大上十几岁的样子。我记得那个男的进了大堂后就皱眉头,说这里环境太差了,不如我们换一家吧?结果安亚红很生涩的说就这里吧,大宾馆人太多了。”
“当时安亚红的表情和语气都特别紧张生涩。”老板回忆道,紧接着面对老板娘问,“当时你还说,这个男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忘了?”
“哦!对!”老板娘一拍大腿,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安亚红第一次来我们宾馆的时候,确实是和一个男的一起来的,那男的长得贼瘦贼瘦的,而且岁数起码得小四十的感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时我还寻思安亚红是不是做那个工作的呢,不然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么个男的呢!”
陆羽从她的口中捕捉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赶紧问道:“十六年前,安亚红曾经跟其他男人来开房?”
“是啊!”老板娘在经过老板的一番提醒以后醍醐灌顶,把当年的一切都想起来了,道:“那个男的长得特瘦,跟个皮包骨头似的,长得吓人,安亚红当时特别的青涩,我们两口子一开始还以为她是被这个男的包的蜜(小三)呢,第二天一早那男的出去买早点了,安亚红一瘸一拐的出来,我看她眼圈就知道昨天晚上哭过,问我这附近有没有卖药的地方?后来跟她一聊,我才知道她那是第一次,怕怀孕。我们旅店有药,我给她拿了一个紧急避孕的,问她和那个男的是什么关系?安亚红说是她的一个领导,我当时就寻思,这个男的也忒不是东西了,你自己多大岁数了心里没个数吗?二十多岁小姑娘的第一次啊!”
老板娘说到后面,语气开始义愤填膺起来,道:“安亚红这孩子其实挺好的,她一个人来到乌市举目无亲的,这么多年一直过的挺苦,挺累的,据她说,这个领导一直都在追她,她过的实在是太累了,跟这个领导在一起,最起码每天不用为了生活去奔波什么了,于是这才答应了这种事儿。”
陆羽赶忙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我忘了,十六年前的入住登记我也给你找不着了,就连十年前的住宿登记还是从仓库里翻了半天才找到的呢。我就记的那个人各子不高,倍儿瘦,估摸着今年得有小五十的了。”
“个子不高,特别瘦。”陆羽拿出手机,翻找出相册当中张利民的照片,交给老板娘道,“你看,十六年前跟安亚红开房的男人,是他吗?”
老板和老板娘疑惑的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后眼睛瞪大了,道:“没错,就是他,虽然老了不少,但是这模样变不了!”
事情进展到了这里,陆羽也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事实上,安亚红在当了崔光虎的情妇之前,曾经跟张利民也发生过关系,只不过在她和张利民发生关系的时候,还不认识崔光虎呢。张利民这个人人面兽心,看上了当时年轻貌美的服务员安亚红,便对安亚红展开了各种各样的攻势,尝试了各种办法将安亚红拿下。而当时的安亚红在乌市举目无亲,并且已经奋斗了很多年,也正是身心俱疲的时候,甚至好多次都想放弃奋斗,找一个有钱人嫁了,这在一个人极度孤独的情况下,是很容易萌生这种念头的,这并不是堕落。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的张利民在十六年前将安亚红成功拿下,但是初经人事的安亚红有些害羞,将开放地点选择在了相对来说较为偏僻的一处安城的旅馆内,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旅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因为老板娘这个人为人大大咧咧的,还和安亚红说了很多‘两性’方面要注意的知识,从来没有受到过关注的安亚红一下子感觉到了亲切感,久而久之的便和老板、老板娘成为了朋友,以至于几年之后,她的事业已经飞黄腾达,已经可以住的起星级酒店的时候,还会选择这样环境恶劣的旅店里住宿,闲暇时间还会帮忙打打下手。
当然,结合到现实当中,陆羽认为安亚红明明在已经有了一定的经济条件基础上,还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开房的原因可能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十年之前国家已经规定了必须身份证实名登记入住,所有的大旅店的来客住宿信息都要入公安网,而这样的小旅店并没有那样的设备,还是采用着最传统的笔记身份证号码的方式进行登记。而崔光虎是有家室的人,如果说他和安亚红的开房记录被人发现,不但是对崔光虎,就连安亚红也会惹上一些没有必要的麻烦。况且这里的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安亚红的熟人了,在一些事情上,他们也会去多关照安亚红。
“她和这个长得很瘦的人总共开过多少次房间?”
陆羽紧接着追问道。
老板和老板娘翻着眼皮思索了下,“具体多少次我也记不好了,反正她跟那个长的特瘦的人曾经来这得开了三四年房,就算一个月来个那么一两趟,这四年也不老少呢,不过后来我们在打扫走廊的时候,听到他们在房间里有些争吵,大概意思应该是那男的不打算跟自己的老婆离婚之类的话,这种事儿我们也司空见惯了,也没有上赶着去问安亚红,打那之后,安亚红就在也没有跟那个男的来开过房间了,得过了好一阵子才来我们宾馆,不过这次就换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崔光虎。”
“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吧?”
“没错,就是他,不过十年之前,他要比现在瘦上一点。”老板笑呵呵道,“我还跟他一块喝过酒呢,那天他们来开房的时候太晚了,我正坐在吧台上一个人喝小酒吃花生米呢,他正好也饿了,让安亚红自己回房间以后,去旁边的夜市弄了点凉菜和肉串,我们俩一块喝了点。我记得他是做建材生意的,其他的还就不清楚了。不过从她和崔光虎开房的时候,安亚红就已经有些小钱了,过后日子过的越来越好,连大奥迪都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