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其中的一个因素吧。”张利民淡淡的回应道。
“也就是说在这个事情上,是崔光虎先触的他们眉头。”
“也不尽然。”张利民道,“这世界上的事儿有多少对错,凡事又因必有果,没有谁对不起谁的事儿。而且这个工程如果龙泰集团铁了心不用他们,那么早晚会有胆子大的包工队来接下这个工程,相对于外人赚下这个钱,我倒认为老二做的也没什么错。况且,他们之间的摩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做生意的时候,老二还因为跟他们两个人合伙亏了一大笔钱呢,这事儿又找谁算账去?”
“他们在什么时候合伙做生意亏了钱?”张山急忙问道。
“这事儿可就有年头了,估摸着得有十年了。”
“十年?”听到这个时间点,张山把耳朵都竖起来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利民问道,“您接着说,是怎么一回事儿?”
“十年前啊,我混的还凑合,当时只有一个饭店,每个月能赚个一万块钱吧,在当时算是还稳定。而老二是这些人里面赚的最多的,一年能剩下个三二十万?具体我也不清楚,估摸着也就是这个数吧,老三一直都不学好,净搀和一些没有用的事儿,不过现在好了,他现在的生活也不错。老四在我们这些人里面比较吃得开,他是做建材生意的,像是什么建筑用的钢筋啊、水泥啊、混凝土啊,都做。别看他长的其貌不扬的,这里头数他肥的流油。而老五和老六当时年轻,混的也不如意,当时是跟在老四的屁股后头做事情。老四把砂石料的堂口交给他们俩去弄,他们俩每个月都能分个三千两千的吧,最起码比上班是强的多。”
张山洗耳恭听。
“后来老五认识了一个搞煤矿生意的老板,据说那个煤矿老板走一车货就能赚几万,一车煤大概十万块钱,能赚个两万块钱吧,这哥俩把自己的钱全都投里面了,走了一车后真就赚了两万块钱,反复投了两次,发现这事儿还算靠谱,就寻思着拉着哥几个一块干。当时老五也是好心,找了我,但是我觉得这事儿悬乎就没投钱,老五当时给我们的承诺是,他找的路子,每车货赚的钱,他要分走3成,也就是说十万块钱的货,能赚两万,他要抽六千块钱的利润。其实这也正常,毕竟是人家拉着大家赚钱。当时我为了稳妥期间没投钱,老三不务正业瞎鬼混也没有多少存款,老四以做生意把钱都压着动不了为理由婉拒了老五和老六,只有老二往里面扔了二十万。结果真的赚了点钱。这人一看见钱啊就眼红,其实这东西就跟赌博一样,我一直认为,越高的汇报就意味着越高的风险,老二跟着投的钱越来越多,他慢慢的收回了自己在外面的欠款往里面投,总共投了有五十来万。结果煤矿老板那边说他们投的钱太少,如果少于三百万就不带着他们继续玩儿了,见着钱的老二、老五、老六是东奔西跑,到处凑钱。三个人凑了三百万往里面投,结果可想而知。”
张山也明白了张利民的话,道:“这三百万,都砸里头了吧?”
“是的,什么煤矿老板啊,其实就是一个大骗子,说白了,这就是在钓鱼呢。给你几万块钱甜头,钓你这三百万,等赚的盆满钵满以后,人家就转移阵地了,人家跑了以后,你也没地方找人去,到现在人还没抓住呢。而且就算抓住了,他们这个生意也属于投机,有赌博和高利贷的性质掺杂在里面,也不受法律保护的。”
张山已经隐隐的感觉,这件事情的矛头渐渐的指向了安亚红,“如果我猜错的话,这三百万里面,至少有二百多万是崔光虎的,而且这些钱都是崔光虎在外面找安亚红借来的,对吗?”
张利民表现的有些吃惊,“安亚红你们都查到了?”
张山并没有正面回应他这个问题,只是继续追问:“他当时找安亚红借了多少钱?”
“借了有二百三十万吧,承诺的是高利贷,一个礼拜后就给她加十万块钱利息。”
张利民的回答和之前两个人的证词对上号了,只是马秃子和王老四并没有说这是高利贷的事情。但回想起当时录口供时的场景和两个证人的当时的神态表情,张山觉得他们两个是知道高利贷的事情的,只不过不愿意和警察说罢了。
“然后呢?”
“然后,我想你们也调查的差不多了。”
“张先生,您的意思是……”
张山的眉头紧紧的皱起来,根据张利民等人的证词,崔光虎是在安亚红死亡前一个月借的钱,可是这钱承诺的是一个星期连本带利归还给安亚红,结果钱全都打了水漂,整整一个月都没动静,可是一个月后的一个下雨天,安亚红却遭遇他杀,死于非命,“安亚红的死,和崔光虎有关?”
这句话说出,本就萧瑟的审讯室内的气氛又冷了几分,张利民抹了一把自己消瘦的颧骨,道:“这就是你们的事情了,我只知道这些了。”
见张利民如此配合警方的工作,又一下子抛出信息量这么大的东西,张山的语气也缓和几分,连忙道:“张先生,据我们所指,当时安亚红和崔光虎是情人关系,而且是明显的女强男弱,在这种情况下,女方就算借钱给男方,恐怕也不会这么急着要钱吧?”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张利民把手中的保温杯放下,张山微微侧目,发现保温杯里面没有热水了,便给站在门口的刑警使了个眼色,那刑警也机灵,赶忙就把水给倒满了。他接着徐徐开口,“虽然说安亚红当时没有结婚,但是老二可是有家室的人,而且他还有一个半人多高的姑娘呢。而且安亚红一个女人,能赚这么多的钱,你觉得她可能缺男人吗?说白了,人家只是为了解个闷儿而已,但是因为安亚红,崔光虎妻离子散。在崔光虎把所有的钱都投入那个骗子手里以后,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这时候安亚红给崔光虎打电话要钱,还威胁着崔光虎说如果再不还钱就找人弄死你之类的狠话。你说作为男人,谁听这话谁不生气呢?这时候崔光虎已经离婚了,孩子判给了自己,他越想越生气,还说什么因为你这个娘们,他最终老婆都没了,钱就不能宽限几天吗?总之他们闹得挺不愉快的,好像还吵吵起来了。”
张山听着张利民说话,问道:“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张先生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他的神情明显一滞,眉宇挑动之间下意识的松紧两下保温杯盖,道:“我和兄弟几个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错,他们都把我当作老大哥,所以说有什么事儿都喜欢跟我念叨念叨,这事儿出了之后,他还跟我聊过,问过我的意见。只可惜当时我手头没那么富裕,所以也没帮上什么大忙。”
张山将张利民的口供悉数记录下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张先生,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喜欢穿一身颜色相同的衣服的军事爱好者,他有可能当过兵或从事过武职,有很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身高大概175公分左右。”
“这样的人……和老二的死有关系?”他皱了皱眉头,故作思索道。
“这个事情暂时还不能对外公布,而且这些人当中,我只对您提起了,稍后您还需要和我们签署一份保密协议,目前我们严重怀疑这个人和安亚红的死以及崔光虎的死有关系,所以您好好回忆一下这个人。”
“好的,我印象中并不认识这个人,如果我想到有符合条件的,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好的。”
张山点头后,按照流程给了他一份保密协议,又将口供打印出来整理好交由他过目签字。经过半个小时的交谈,张山发觉张利民是一个很成熟稳重的人,办事风格有条不紊,而且谨小慎微,他仔仔细细的将口供核实了一遍之后才签了字,甚至还找出了几个错别字,经过张山反复修改才确认了最终版本,临千字时,张利民还笑了笑道:“签合同落下的老毛病,要签名画押的东西,还是严谨一些的好。”
张山微笑说这是自然。
……
刘老五的全名叫刘明义,今年39岁,在张山问询张利民的同时,陆羽也在对刘明进行着问话,和张利民口供有些出入的是,刘老五和马秃子的供词差不多,都是尽量挑拣着没用的说,真正重要的东西一点都没提,不过有一个细节倒是引起了陆羽的注意,那便是他肩膀上的黑花戴歪了。
之前说过,如果至亲至近的兄弟死了,平辈之间要在肩膀上戴一朵黑花表示缅怀,这在乌市的乡村里最为盛行,甚至老一辈早就把这当成了深入骨髓的规矩,虽然说他们都有着各自的事业,但是归根结底都是在社会上混的,所以也很注重这一点。而他将黑花戴歪了这个细节,就已经证明了他和崔光虎的关系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好。
老六叫翟英琪,比老五小两岁,同样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当张陆二人问起他十年前煤矿的事情的时候,他和刘明一样,都保持着闪烁其词的态度,并不能提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最终,五名证人都签字离开了支队,办公室中,张山和陆羽交换口供查看,试图通过五个人的口供发现一些对不上号的蛛丝马迹。
他们在找不契合的点。
刑警办案是多方面的,尤其是面对人命关天的案子的时候,任何一个人的口供都有可能会影响到刑警的破案思路。所以面对证人的口供,刑警多数也会保持着观望谨慎的态度,所以面对一个案子有多个证人的时候,面对不同证人的口供,刑警会对所有的口供进行细节的分析,寻找其说法不一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