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整个生活空间都充斥着腐烂和死亡的气息,甚至连我呼吸的空气都是那么的浑浊和肮脏。”
“是,我明白,事实上那只是一种异相,现实中并没有,可是那些落在我身上是那么的真切,那么的逼真,真的好恶心。我真的没有办法当它们不存在啊。”
“你知道吗?你每次带我去给那些人驱鬼,你是看不见,可是我看得见,我看见那些鬼就将身上的腐肉残肢断臂往我身上戳,往我脸上抹,我还看到我身上残留着那些脏污的恶心的血迹,鼻翼间充斥着腐烂的恶臭。”
“你知不知道我每次都要把所有跟那些接触的衣服洗一遍,把身体用刷子刷好久才能脱离那样的脏污……”
“我……是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些东西了,我讨厌这样的生活……”
寒禾没有像以前那样将她柔弱的身躯揽进怀里安抚,幽深的眸子看向清雅的空谷。
他想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渴望拥有那样的异能,他想看透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天随人愿,一次家庭的灭顶灾难降临,唯独他活了下来,从此他发现自己鼻子能嗅到不一样的东西。他也曾经想过,自己的异能是否就是全家人的性命换来的,他那么渴望的异能,究竟还值不值得拥有?
这样的伦理道德拷问着他的心灵,让他一度生活中无比的自责和愧疚中,以至于他错过了异能发展和定型的最佳时期。
后来经一位高人点化:如果他没有那一份执着,他们全家一个都活不下来。
所以当他发现子君拥有先天鬼眼后,认为是可造之才,便收为弟子细心培养,将自己所有心得和阵法符箓方面的成果倾囊相授。
以前也听她老是抱怨这抱怨那,他觉得是她太小,不懂事,小女孩撒撒娇而已。
没想到这次听对方如此说出来,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一厢情愿。
身后的抽噎声渐渐平息下去,寒禾轻轻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子君,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在以后的某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子君楚楚可怜模样望着寒禾:“师父,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师父——”
一声师父,让他的心软了一半。
“你是为师的骄傲,我以为你能走的更远……”
子君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曾经我也这样以为,你是因为真正爱我才收我为徒。可可是……你和那些人一样,也只是因为看到我的资质,看到我的潜能,以及可以给你带来的好处才收我为徒的。其实我真的不想再提,那次你带我到那个地方去,你说是带我去玩,而事实上呢,你只是利用我的血脉获得那面印牌而已!若不然你根本就没有进入那里的资格!”
“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被自己最信任最爱的人孤零零丢在那个地方,是那么的孤独和无助……”
寒禾眼周肌肉不自觉地抽搐起来,强忍着内心的失望和痛,尽量让声音变得平稳,实则听上去已经有些嘶哑了:“子君,你怎么能这么想?”
是,他承认当初的确是因为看到她的资质才收她为徒,可是对于一个玄门中人而言,难道去收一个没有任何灵根慧眼的普通人当自己徒弟吗?
至于那次的鬼市之行,他也只是权宜之计。而且从鬼市上买来的强化筋骨的药物也是用在她身上,即便她什么都不作,那些鬼物都不能伤害到她……
他清楚的记得当初抱起子君的时候,她的双眼都蒙上一层白翳,也就是先天性的眼盲症,脸上还有一大块非常明显的胎记。想来她的父母正是因为她的残疾才丢弃的。
是他,当初用自己微薄的法力将她眼睛上的那一层白翳祛除,而那个胎记也是在激活了她的鬼眼后消失的……他倾尽自己所有去培养她。
寒禾想,即便她不认同自己安排的人生,但,至少,她心中会有一点感恩。
却不料,自己在她心中竟是如此的不堪。
心中最后的那一丝牵挂和不舍在这一刻绑地一声,断裂。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回家(撤消重命名长老)
这条路就是这样,道不同,以后所站的层面就不一样,或许,他们之间的师徒缘分真的只能到这儿了。
寒禾拿出三张传音符,对子君说道:“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好自为之吧。这三张传音符,我教过你怎么用的。”
子君虽然心中怨恨他把自己带入恐怖的生活,怨恨他把自己当作利用的工具……可是,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庇护。
“师父,你走了,我要是再看到那些东西怎么办?”
寒禾蓦地转过身,气息压低:“你真的就那么不想看见吗?”
子君被师父的样子吓到了,泪痕还没干又委屈地哭了起来:“师父,你这是怎么了?你以前从来不这样对我的,自从那个女人来了之后你就开始凶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寒禾朝她走近一步,眼睛逼视着她:“你是真的不想看见那些东西吗?”
“师父,你不要这样子嘛,君君心里好怕……”其实子君一方面抵触那些鬼物带给自己恶心,另一方面还是很享受异于常人的优越感。
寒禾不容她的回避,再次追问:“只要你再说一句你不想看见那些东西,我便成全你。”
以前他都没“重视”过她的感受,这次,便成全她的心愿吧。
“是,可是我……”可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子君便感觉身体蓦地向后飞出,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感觉一股清凉之气传入灵台中,然后整个人昏睡了过去,等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的视界变得清澈而明亮。
心中闪过一丝欣喜,可是当她下意识运用异能的时候,发现身体空空如也。
她哇地一声哭出来,不,不,这不是她想要的样子,不是。
寒禾,我恨你——
……
这次清水山庄之行,素辛实力大涨,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巩固修为,积蓄能量以及练习对能量的掌控等等。
还有从寒禾那里获得的信息,也需要时间去好好消化。
石峰把二十万的分成以及两万的奖金和活动金费交给她,想到反正上次那个单子已经推迟了几天,不如再往后延延,于是给素辛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素辛休整了两天,不管精神体力还是心态都完全恢复全盛状态,于是收拾行装,送父母回去。
其实如果素辛这次不送他们,两老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因为老家的堂叔打来电话,说大侄子好像情况更加严重,他们必须回去。
辛爸辛妈还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素辛,主要是还不知道情况究竟怎样,与其多一个人担心,还不如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
素辛原本想打的回去,奈何太偏,没有司机愿意冒这个险。最后还是只能坐长途大巴。
不知道为什么,素辛总会下意识的去注意车子眼色和车牌号,错过几趟才终于上车。
辛爸辛妈见素辛这样子,原本落下的心不由得又有些揪起。
身体虽然好了,可是那次事件对她的影响太大,所以仍旧在心里落下阴影了。
他们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只是素辛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已经在路上了,多耽搁一会就多等一会就是。
等坐上车,辛妈才试探着对素辛道:“囡囡啊,那个……听说城里有很多的心理医生,听说只要把心里的事告诉他们,就就……”
辛妈一开口,素辛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她也觉得自己现在对乘坐长途汽车有些阴影,不过还没达到病态的程度。
其实从内心来讲,她的确有些在意,但是,在她心中一直有个结,就是那张几次出现在噩梦中的红色卡片。
可是从那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她曾经有意无意问起过父母有没有看到自己身上有其他东西,甚至在她拥有了一定权限后还刻意查阅了当初拿起车祸的情况。
只要不是火灾,就算是山体滑坡泥石流,可是车子里面的东西应该在的。
可是她就是没有看到那张卡片。以至于她现在坐车都会习惯性地看一下座位上有没有啥东西之类的。
车子再次行驶到当初事发的地方,已经重新修整过了。不仅扩宽了路面,还把旁边的山体加固。
才刚刚入秋,从山谷中吹来的风就有了丝丝凉意。
三人到了村镇上,就看到大伯素大山等了好久,接他们。
想来先前爸妈他们就和大伯通了电话。
几年不见,素辛见大伯比头发白的厉害,身体干瘦佝偻,像有七十岁的老人。
想到自己父母因为自己的事情也是劳心劳力,一两年就老了十来岁,心中就酸酸的。
大伯看见素辛,眼中是满满的关切,上下打量一通,“小丫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一边说着,一边过来帮素辛拎包裹。
到山里的路还有些远,而且上坡下坎坑洼不平,不管是三轮车还是自行车都不好通行,只能靠两条腿。
素辛把装着一些衣物的最轻的包递给大伯。
团聚的喜悦暂时掩去人们身心的疲惫和痛苦,一路各自聊着别后过往。
素辛在旁边静静听着,知道老家这几年也不怎么太平。
从他们聊天中隐约得到一个信息就是,好像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东海哥回来后开始的。
在素辛的印象中,东海哥是一个很健朗的人,而且性格仗义豁达,还带着一丝农村的憨厚淳朴。经过一场莫名的牢狱之灾后,人就突然变得痴傻。
对于大伯一家人来说这虽然是很大打击,但是只要他们还在,不管儿子变成什么样都能养着他。
因为闵茹对东海痴心不悔,大伯无奈,只能依着他们,准备给他们筹办婚礼。
虽然家里条件很一般,但是也绝不能亏待了这么有情有义的姑娘,所以这段时间几乎是穷尽所有力量要给他们准备更好的婚礼。
修新房,打制新家具,添置细软,给闵茹买首饰之类。
可是一个月前,一直都痴痴傻傻的东海突然间狂性大发,做出自残的行动,甚至拿起菜刀见人就砍。
只有面对闵茹的时候,他才会恢复一丝清醒,然后就拿刀砍自己,喝农药,跳崖……
现在他们只能把他拴住,塞住嘴才能不让他做出傻事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痴情绝对
这种情况用老家的话来说就是“撞邪”。
所以大伯他们也找了好多神婆道士到家里去作法驱邪,可是每次驱邪之后,东海的情况就会加剧一层。
他们是实在没办法才跟素辛父母打电话,想多个人多点主意。
素辛从获得的信息中基本可以断定,东海哥应该是被其他的鬼魂侵占了身体。
如果是自己没有能见鬼的能力,或许她面对这些也只能在旁边干着急,像其他人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可是现在她拥有了这项异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当初自己出事的时候,大伯家二话不说就支持自己,以前的时候东海哥也像亲哥哥一样照顾院中几个弟弟妹妹……
心中很是急切,脚下走的也越来越快。
翻过一个山坳,举目望见山谷深处的一片竹林。
依稀还是曾经记忆中的样子,素辛几乎是跑着回去的。
闵茹给东海端来鸡汤饭,满身的疲惫和憔悴,可是面对东海的时候仍旧露出笑容,将对方嘴里的棉巾扯掉,“海哥,来吃点东西。”
东海浑浊的眼珠在这声温柔的呼唤声中恢复一丝丝清明,涣散的眼神有了聚焦,落在闵茹俏丽的脸庞,立马热泪盈眶,泪珠咕噜地从脸颊滚落。
闵茹连忙用毛巾帮对方擦拭。
东海急切地说道:“阿茹,你快走,快走,我现在已经要控制不住它们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快走……”
因为舌头多次被他自己咬伤,所以说话含混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