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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手猝然收拢,江拾轶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就散成了一粒粒虚无的光点,像指间的沙一样,缓缓漏出了骨缝。
  阿离的小心脏轻轻提了一下,心想,‘他其实根本不想听。’
  云欲休转过身,背对着阿离,声音冷冷淡淡地传来:“若是我没有记错,他似乎没有必死的理由。为什么不替他求情?你就这般惜命么。”
  阿离有些吃惊:“你怎么会认为江拾轶不该死呢?第一次,他在山谷中布下万法归一阵,存了心要取我爹娘的性命;第二次,他勾结巫山秀发动了封魔禁,若是没有你,后果我想都不敢想;第三次……”
  阿离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许你不会记得一个叫做丽珠儿的蜘蛛妖。我娘说过她把丽珠儿当作了亲生女儿,所以她就是我的姐姐,她死了,我娘会伤心很久。江拾轶杀了我的姐姐,但他不会记得。说出来,也只是让他死得更加迷茫罢了。”
  云欲休笑出了声:“所以江拾轶必死的理由只是一只地魔小妖?”
  “有什么问题吗?”阿离摊了摊手,“你不是也安排了长公主亲手杀死遥卿卿,为自己报仇?”
  “那只是因为她最合适。”云欲休难得有了几分闲情逸致,“开启无垢法印时,遥并不会留意到身边多了一个死人。”
  他拍了拍骨手,把江拾轶的残渣拍得一干二净。
  “该出发了。”
  阿离微微一怔:“去东魔域吗?什么时候救姑姑?”
  云欲休嫌弃地捡起遥卿卿的乾坤袋,瞟了她一眼:“不。去花楼。”
  阿离:“……”
  ……
  长公主杀死遥卿卿之后,拎着染血的长刀,径直闯入皇城,点着皇帝兄长的鼻子,令他写下了退位诏书。
  待太阳再一次升起,这大庆国的皇帝之位,就要换人来坐了。
  拟好了自号之后,长公主有些寂寞,她换上便装,离开皇宫,漫无目的地在自己守护了十数年的领土上游荡。
  若是早迈出这一步,百姓不知要少吃多少苦。
  她自嘲地笑着,走在有些清冷的街道上。
  视野中,突然出现一处热闹繁荣的所在。两王之乱后,许多店铺都还在闭门观望,这间花楼倒是……
  啧啧,歌舞升平,好一个安乐销金窟。
  长公主大步走了进去。
  “客官,今日和鸾居已被人包下了……”花楼的妈妈甩着帕子上前来,看清了长公主的长相,惊得膝盖一软就要跪。
  长公主托住了她的胳膊肘,淡声道:“孤看一看。”
  那妈妈没留意到她的自称不大对劲,连连点着头道:“殿下,和鸾居一向奉公守法,不敢行差踏差。今日包下整间楼的客官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隔着屏风,让姑娘们依次进去说故事……”
  长公主踱到窗边,侧耳听了片刻。
  “什么嘛,不过就是狐仙书生,老掉牙了。”
  窗户蓦地被人拉开,一张俏生生的脸探出来,冲着长公主笑:“你来得正好!这酒钱是用你陪葬的珠子付的呢!快,进来一起听故事!”
  正是阿离。
  “……”长公主也不客气,进了屋,挥手遣散了姑娘们。
  “还未正式谢过救命之恩!”她坐下来,垂首说道。
  云欲休懒懒散散地倚在长案之后,随意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勾:“这么快便降服了心魔。”
  “啊,你说这个。”长公主抬起一只手掌,掌心里飞快地凝出一张黑乎乎的脸,“它的确试图扰乱我的心神,不过它的想法实在太幼稚了,便是我再年轻十岁,也不会认为它的聒噪有任何道理。如今天下虽然勉强算是太平,但尚有许多人在为生计发愁,吃不饱,穿不暖。这已足够让人操心了,更不必说三天两头天灾地害,分.身尚且乏术,我哪有那闲心顾什么男女情爱?”
  她爽朗地笑了笑,又道:“更不用说什么自怨自苦,自暴自弃。为自己的无能而愤怒?笑话,自孤可以自己拿筷子吃饭那一日起,便不知‘无能’为何物!”
  手掌一晃,掌心那张扭曲不忿的脸顿时乖乖缩成一团,紧紧抿住嘴巴。
  阿离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音。
  她和云欲休走过了三处心魔幻境,对大圣君的心魔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它所执着的、在意的、悔恨的那些事情,在钢铁直女长公主面前,的确是一文不值。
  阿离拎起长案上的酒壶,叮叮咚咚倒出几樽美酒:“来,尽饮此杯!”
  长公主捉起酒樽,和阿离轻轻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
  云欲休的表情有些古怪。
  阿离和长公主二人越看越对眼,很快就把一大壶甜酒喝了个底朝天。
  “对了,”长公主目光微微有一点迷蒙,“我从心魔那里得到了一个秘密,不知真假,我且说与你听,你自行分辨。”
  阿离托着腮,笑容也有点飘:“嗯嗯!”
  长公主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它的主人名叫融摘星,对吧?融摘星修为已经接近这个世间能容的极限,若再进,便是破碎时空,踏入我等无法理解的范畴。下一阶,且称为‘神’。他止步于‘神’之前已经太久太久,冥冥之中,得到了指引——若想成神,必须亲手灭杀一个神,夺得神之格。”
  阿离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看云欲休。
  他垂着眸,眼底有暗芒闪烁。
  长公主又道:“那个声音告诉融摘星,如今世间的神,唯有天地玄黄。”
  “天地玄黄?”阿离有点懵,“天地玄黄怎么灭杀?”
  长公主耸耸肩:“我一介凡人,又怎知这些神神道道?心魔不敢在我面前说谎,他既这么说了,那融摘星听到的,便是这个没错了。至于融摘星究竟是走火入魔听岔了,或者真有其事,那便无人知道了。”
  阿离忍不住又看了云欲休一眼,见他的唇角浮起了一抹诡异的冷笑。
  长公主重重挥了挥手:“嗐!管、管他的!这种事,也轮不到我们来操心。天地有正气,想要翻覆天地,呵,他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阿离觉得脑袋越来越沉了:“天地玄黄?天地……玄黄?天地也就罢了……云欲休不也心心念念要毁灭三界吗?玄黄又怎么灭呢?”
  酒意上头,她忘了正主就坐在边上听她念叨。
  “敢情云欲休也是冲着成神去的啊?如今江拾轶没了,遥卿卿也没了,能阻止他毁天灭地的……就只有我啦!咦?本来那两个不就破碎虚空,踏入造化顶端,飘然而去了吗……”阿离托着腮,满脸迷茫,“结局是这样没错,可江拾轶和遥卿卿并没有毁天灭地啊?这种事不是只有反派大魔王才会干吗?”
  她猛一抬眼睛,发现坐在对面的长公主满脸通红,头顶冒出丝丝白汽。
  长公主正把手指插到酒樽里面,大着舌头说:“这、这酒盅,怎么变成俩了?嘶——热。”
  她扯了扯衣领,露出小半个健硕的胸.膛。
  阿离倒抽一口凉气,警惕地盯了云欲休一眼,然后跌跌撞撞爬过长案,替长公主呼地拉严了衣襟,招呼花楼妈妈进来,带她去厢房里歇息。
  送走长公主,阖上褛花的木门,阿离偏头望着云欲休:“我好像喝醉了。”
  她见他懒懒地用手撑着长案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沉沉走近。
  第45章 .新鲜的乐趣
  阿离开始感觉到热了。
  随着云欲休步步逼近,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酒、酒有问题?”她后背抵住冰凉的褛花门框, 提心吊胆地望着几乎贴到了她身上的男人。
  “没有问题。”云欲休笑了笑,“好得很。”
  “可是我很不对劲……”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中带着丝丝甜香,身体情不自禁想往他怀里钻。
  “哪里不对?”他声音微哑,带着蛊惑的意味,“嗯?”
  阿离把脑袋转向一旁,却被他捏住下巴,拧了回来。
  冰凉坚硬的指骨挑起她的下颌, 阿离被迫看着云欲休的眼睛。
  他眸中的赤色血丝变得极淡,呼吸微热,带着独属于他的清香味道。
  “想亲近我吗?”他垂下头, 鼻尖几乎抵住了她的鼻尖。
  苍白绝美的容颜在阿离眼睛里渐渐一分为二。就像长公主把一只酒樽看成了两只一样,阿离发现云欲休变成了两个,左边一个, 右边一个。
  她眨了眨眼睛。
  其实阿离并不介意和云欲休发生一些亲密的行为, 他长相绝佳,实力超强,又救过她好几回, 换了任何一个心智正常健全的单身女子,恐怕都不会无动于衰。虽然那样的感觉还远远没到爱的地步, 但大家都是成年人,难保不会日久生情。只要云欲休对她有了那么点情意,她的小命可就彻底保住了——连巫山秀都明白的道理,阿离自然也拎得清。
  只不过, 此刻的云欲休虽然故意在诱.惑她,但她看得出来,他的眸中一片清明,根本没有半点情.动之色。
  这就很尴尬了。
  幸好她是妖魔之躯,凡间的情.药对她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除了身体热一点,心底挠得慌一点,眼前的云欲休更漂亮温柔一点,气息更加醉人一点之外,并没有其他过于强烈的奇怪反应。
  就是有点醉。
  “云欲休,”阿离微微喘着气,呼吸里一片香甜迷醉,“我头有点晕,看你都有重影了。你别乱动,不然我也不知道会碰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重重一怔,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想碰哪里?”他弯下腰,侧过头,嘴唇几乎贴着阿离的耳垂。目光一凝,他看见一小缕乌黑的碎发飘在她的耳后,遮住了那一小片微微泛着粉色的皮肤。若隐若现,像是在故意引动他的食欲。
  他忍不住抬起一根指骨,轻轻拨了下。
  阿离麻爪了。
  她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小手下意识地抬起来,抵在了他的胸.膛上。那里仍是硬硬的白骨,摸上去就能感觉到线条非常流畅优美。
  她的思绪飘歪了。
  她想,若他全身都是白骨的话,究竟能不能酱酱酿酿……堕龙池那次,好赖还剩下半边身躯……那次受惊过度,都没留意到触感究竟是怎样的?
  云欲休偏了偏头,发现阿离微微张着嘴,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居然在发呆?他的心头不禁涌起一股小小的坏意,眯起眼睛,狠狠一口咬在了她的耳后。
  那一小缕乌黑碎发混着软软的骨头和嫩肉,被他掠入牙间,轻轻磋磨。
  “啊!”阿离心尖一颤,差点就顺着褛花的木门滑坐了下去。
  一只骨手及时扣住了她的腰,另一只骨手把她的脑袋往边上一拨,开始肆无忌惮地噬咬颈侧那隐在皮肤下面轻轻跳动的血管。阿离脑海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彻底懵了,浑身血液呼呼乱蹿,心脏好像跑到了脑袋里面,怦怦地砸得她头晕目眩。
  云欲休发现了新鲜的乐趣。
  她在他的牙齿下颤抖,脆弱又美丽。
  他的心底升腾起一股破坏的欲.望。本能催促着他,让他将她揉碎,看她流血、尖叫、求饶。
  就在牙尖即将刺破皮肤的一刹那,他重重呵出一口气,松开她,转身大步走回了长案后。
  阿离惊魂未定,浑身血液呼呼地往脑袋上、脖颈上涌。
  “过来。”云欲休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