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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武侠仙侠 > 撩仙幕 > 第41节
  枯脱水的尸骨,倒伏在沙砾之中,一具,又一具。
  风,一阵阵地刮,天上,连一只鸟儿的身影,也看不到。
  行一程,又一程,黯色的天空之下,无尽的沙海,枯寂而又冷寒,默然将一个又一个生命,葬入其中。
  已经在沙海之中行进了五天,最初还神采奕奕,到现在,整个队伍中的人说话都越来越少,只是机械地迈步,向着既定的方向,埋头行进。
  玄月仰头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渴的嗓子,她露在面具外的双眼,眼皮发干,十分难受,魔狱的空气中,似乎有什么能伤害修士的身体。
  “前面有一处荒废的绿洲,今晚就在那里宿营。”
  净疏的声音仍然清朗干净,带着一成不变的平稳安宁,安抚了几个师弟师妹疲惫的身心。
  又跨跃了几座沙丘,众人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还有着几百平米枯萎野草残留的凹地,地面虽然再没有一滴水,但相对于一路过来看到的全是沙丘、沙砾、沙堆的情况,这几百平米的枯草,便显得弥足珍贵了。
  努力忽视视线所及之处半露半埋的干尸,那种向着地底挖掘的姿态,临死前都一定还在渴望着能挖出水来……只是,最终,还是葬生于这沙海之中。
  “有枯草残留,地底,应该还有水。”
  玄月转头看向乐正,她没想到,一路上走来,一直一言不发的乐正,突然开了口:“八,弄点水。”
  玄月抽出一张敕水符祭出,符籙之力为引,放在地上的水缸中聚集出了一些水。
  “水缸半满,这里的水汽比此前走过的地方更加浓郁。”乐正之后,柳青冲玄月笑了笑,从缸中打出一盆水,端到旁边开始洗漱,受修为所限,他们较几位师兄对环境的适应力更差,对于水的需求,也更高,因为缺少灵气,五行法术在这片世界效力大减,玄月有大量符籙,才能一点没有负担地将能降一场小雨的敕水符用在这里聚一缸水。
  伸出手指沾了点水缸中的水尝了尝,三臣叹气:“这里的水,也最好别喝,”
  郎申一屁股将三臣挤到一边,“又不是现在才知道,让开,你不取水,别人还要呢。”
  三臣一个踉跄,被挤到了一边,气恼地冲郎申眦了眦牙,郎申回头,冲他笑了笑,三臣打了个哆嗦,嘴里咕哝了一句,坐到了归安身边。
  归安好笑:“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三臣憋屈得直揪草:“回去,回去看我怎么把他欺负回来。”
  在魔狱之中,他这个术峰的弟子战斗力明显不如郎申,回到门中,看他完虐这头蛮牛。
  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郎申似笑非笑地靠了过来:“回去完虐我?”
  “是……啊,没呢。”三臣一个冷战,找回跑远的神思,看着似笑非笑的郎申,赶紧狗腿地递上水壶:“二郎啊,你看,后面,你可得多照顾照顾我啊。”
  郎申也不客气,接过三臣的水壶仰头就是一阵狂灌,看得三臣一阵心疼:“二郎啊,后面路还长着呢,少喝点儿啊。”
  郎申喝够了,将水壶扔回三臣的手中:“嗯,还给你。”
  三臣欣喜地一把接住,只是壶入手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摇了摇,而后,顿时蔫儿了,一壶水,全被郎申喝完了,一滴也没剩下。
  这两人在这里打花腔,其余几人看得直乐呵。
  直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众人警惕地站起身,齐齐摆出防守的姿式。
  无数蝎子,从暗处涌了出来,目标直指在废弃绿洲休息的一群人。
  “漠蝎出动,数量庞大,大家千万小心。”出现在视线中的黑色毒蝎,让净疏心中一凛,大喝着提醒,“剧毒漠蝎,都不要留手,杀!”
  “是。”
  众人齐齐出手。
  玄月拿出巨剑,朝着地面便一阵狂拍,瞬间,爬至她身前的漠蝎便死了许多,郎申见此,也掏出一面巨大的铁盾,如法炮制,将一大片剧毒漠蝎压成了肉泥。
  其余几人看看自己身前绞碎的蝎尸,再看看那呈碾压之势的两人,都抽搐着嘴角放慢了攻势——自己事倍功半,别人事半功倍,这比较,实在让人心塞。
  三臣瞄了一眼拍得不变乐乎的玄月,“小八这怪力,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吃了什么奇珍后才变成这样的,实在……”
  “谁!”
  净疏一声冷喝,三臣急忙回头,却见一个黑影抱着众人身后的水缸,迅速钻进了地里。
  “那是什么?”
  “漠蝎退了。”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果然,那些奋不顾身的漠蝎,已停止了进攻,并且,迅速撤离。
  漠蝎退去,众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那自地底钻出的黑影,却着实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晚上值夜的人警戒了一夜,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天,漠蝎再次来袭,而后,水缸再次被劫。
  站在此前水缸摆放的地方,归安若有所思:“那东西在找水。”
  “找水?”
  “对。”归安蹲下身,看着此前黑影爬出又钻入地下的位置:“并且,它还能驱使漠竭。”
  “驱使漠竭,师……啊,不对,二,是万兽宫的弟子吗?”归霁将到口的兄字吞了下去,换成了归安的代号。
  归安站起身,看向净疏:“如果是万兽宫……”
  “不是万兽宫……”净疏摇头:“……他们不至于落到偷水的地界。”
  归安想了想,点头:“也是。”
  这一晚,众人在警戒与猜疑中过去。
  第三晚,黑影再次来袭,不过,这一次,它却没那么好运气了,布置在水缸围周的陷阱,将它牢牢缚住,吊在空中。
  漠蝎仍然在继续进攻,退至被擒黑影处的归安将剑架在那个长得奇形怪状的生物颈间:“令漠蝎退下去。”
  归安身上冰冷的杀气,让生物僵了僵,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腰间的一个皮囊上,归安目光下移,伸手摘下了皮囊,小心地打开。
  嗖!
  一只黑色的尾巴闪电般扎向归安的手。
  归安的手一松,皮囊落地。
  看着从皮囊里钻出的只有两指大小的黑色蝎子,归安的脸色一变:“蝎王。”
  那只小小的蝎王冲着归安耀武扬威地挥动着尾巴,不过,却没有进攻,只是围着被架在半空的黑影移动。
  “让漠蝎退去,我们谈谈。”归安看着黑影。
  过了半晌,黑影口中传出一声低锐的鸣声,似乎得到了信号,竭王的尾巴上竖,一滴黑色的液体出现在尾尖,而后,一直锲而不舍围攻几人的漠蝎群停了下来,不过,它们却没有离去,而是停在了原地,保持着围攻的姿式。
  布下阵盘,八人围聚在黑影身前。
  “你是谁?”
  “蝎……奴。”干哑艰涩的声音,自黑影口中吐出,似乎是不常说话,两个字,黑影说得极其缓慢,并且,发音还有些怪异。
  “蝎奴?”
  郎申伸手揭开了包着黑影的皮膜,一张看起来还很稚嫩的少年的面孔露了出来。
  目光掠过这个人胁下的两条蝎腿,身后的那条蝎尾,郎申退了一步。
  “半人半妖……”一手搭在水缸边沿的归安失手捏碎了水缸的边沿,他紧握着拳头,声音里带着愤怒与肃杀:“魔狱里还有人在逆天而行,制造……”
  “制……造……怪物?”黑影的眼中,一抹凶残的红光掠过,他狠狠瞪着归安,沙哑的声音吐字渐渐清晰:“这,这里,魔狱!是,魔狱。”
  归安默然。
  “这是怎么回事?”归霁紧紧拉着归安的衣角。
  归安不语,净疏低声讲述了黑影的由来。
  修真,飞升,求长生,这是所有修士奋斗的目标。
  只是,无量修士,最后能真正成功飞升的,实在太少。
  资质低劣、姿源短缺、灵台被毁,丹田破碎、神魂受损……修士行进的路,总会因无数磨难而猝然断裂,看着别人成长,看着别的修士越走越远,遭遇苦难又希望破灭的修士,在畏惧死亡、愤恨、嫉妒……种种负面情绪的激发下,最黑暗的真性露出,他们用无数匪夷所思的手段,来延续自己的路。
  “为了活下去,为了飞升,为了长生,部分修士聚集在一起,无所不用其及……半人半妖,是其中的一种……”黑袍下,净疏的声音无比凝重:“魔修,是另一种。”
  “他们找来妖兽,然后让它们与人类交合……药物、术法催发,以炼器之法炼制、强制灌入魂魄……那些修士用尽种种手段,成功制造出了半人半妖的生物,本不该存在于天道之下的生物,既不属于人,也不属于妖,无法修行,却有着人类的思想……”
  痛苦与憎恨,在蝎奴通红的眼中流转,自生,而至今,他痛恨着自己的身份,也痛恨着制造他的修士。
  “你杀过修士吗?”玄月走近蝎奴,仰头对上那双人类的眼睛,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杀过修士吗?”
  竭奴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眼睛,没有嫌恶轻视,没有憎恨冷漠,没有欲除之而后快,愣怔之下,蝎奴情不自禁说了实话:“没……有。”
  玄月露在面具外的眼睛笑了笑:“虽有妖兽的能力,妖兽的一半身体,但你有人类的感情,有人类的自制力与判断力,人性统御着兽性,所以,你是人。”
  “人!”蝎奴低喃,眼中有迷茫,还有淡淡的雾气,“我,是人?”
  玄月退到净疏身边,没再说话。
  净疏与归安的目光一碰,点了点头。
  蝎奴被放了,带着他的蝎王与蝎群,消失在黯沉的天色之下。
  归霁看了坐在净疏身边的玄月一眼,想着她先前说的那些话,眼中,闪现出一抹奇异的笑意。
  沙海之中,净疏一行人后来又遇到了沙蜥,蛇,蚂蚁……不过,再也没有遇到过一只蝎子。又过了三天,经过长途跋涉的八人终于走出了沙海。
  沙海接壤处,不是草原,而是石林,石林中,栖息着魔狱特有的生物——魔狐。
  魔狐除了头颅,身上没有灵狐与妖狐美丽的皮毛,而是被无数细碎的鳞片所覆盖,四脚尖利,跑动起来迅捷又灵敏。
  被几十头魔狐轮番偷袭,差点受伤后,乐正拿出了一个袋子,打开了上面的封口。
  一种奇异的味道在空气中散播,气喘吁吁正挥剑挡住一只偷袭魔狐的爪子的玄月,眼睁睁看着那只魔狐如同被什么击中一般,自空中掉落,然后与几头躲地石柱后的魔狐齐齐转身,如箭一般亡命奔逃。
  “七,你拿出来的是什么?”三臣好奇地走近乐正。
  乐正飞快收起袋子:“赶紧走,魔狐走了,却会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没有人迟疑,齐齐飞速在一根根石柱上跃动,争取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石林。
  就在众人即将逃出石林时,一阵响动自地底传出。
  “快,快跑!”
  乐正以几近尖利的声音大喊。
  净疏与归安眼神一碰,同时伸手,一人捞起了玄月,一人捞起了乐正,郎申伸手拎起柳青,一拉三臣,与归霁一起亡命追赶着净疏与归安的脚步。
  就在八人终于逃出石林,跑进草地中时,一阵恐怖的鸣叫自石林中传出,那声音,使得已经跑出老远的众人齐齐抱头,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