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昊似乎还不放心,又看了一眼长孙皇后,长孙皇后平静的说了两个字:“说吧。”
吴昊这才稍稍安心,开口道:“依微臣看来,太上皇作为李承道的皇爷爷,替李承道忧心关怀,本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如果微臣所料不错的话,太上皇在给陛下的信里,肯定也是以这番说辞来恳请陛下手下留情的吧。”
李世民面露吃惊,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好你个吴昊,不但猜出了这封信是出自太上皇的手笔,居然还连信的内容都给猜出来了,用神如诸葛这四个字来夸你,都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吴昊猜的没错,李渊在给李世民的信上就是写的这番说辞,李渊在信上以一个做父亲的身份,对李世民近乎苦情哀求,李渊的大概意思就是,我的两个儿子跟好几个儿媳都被你杀了,十几个孙子孙女也都被你杀了,现在皇位你已经坐稳了,老父我也活不了几年了,你就当行行好,可怜可怜老父,别再杀我的儿孙了好吗。
同时李渊也承认,他是因为收到了一个神秘人的消息,怀疑李承道在疯医仙那里治伤,所以才会授意酆王李元亨,跟宋王李元嘉去查看的,不论是李承道,还是李元亨,李元嘉,他们都对李世民的皇位没有威胁,李渊希望李世民放他们一马,如果李世民非要对他们赶尽杀绝的话,那干脆就连李渊也一起杀了算了。
这算是李渊万般无奈之下的一种威胁吧,但是这威胁对于李世民来说,却是非常有效的,他是个很在意史书对他评价的人,玄武门之变算是他人生的一个污点,无论他愿不愿意,他这辈子都注定是要背上一个残杀兄弟的恶名了。
至于弑父,他从未想过,一来,是他再不愿多加恶名,历史上那些弑父的君王,有哪一个不是遗臭万年的。
再者,他自己也还没有混账到那种地步,虽然他执着于皇位不假,但如果连自己的父皇都不放过,那他还是人吗?
所以,李世民才会恼火,但却又不能将这怒火发泄出来。
李世民沉声道:“李元亨跟李元嘉已经是坐实了在勾结包庇逆党反贼,朕作为大唐的皇帝,如果不将他们严惩,那大唐法纪跟朕的威信都将荡然无存,可如果朕真的将他们杀了,那父皇那边又……吴昊,你觉得朕该如何决断?”
吴昊道:“此事是陛下的家事,也是大唐的国事,微臣不过只是一个替陛下查案的御探而已,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微臣的权力与职责之外,微臣不敢妄言,以免影响陛下的圣断,
不过,有些事却是微臣职责分内的事,微臣必须要向陛下讲明,陛下不妨听微臣讲完之后,再做决断。”
李世民随即道:“快讲!”
吴昊道:“微臣先斗胆问陛下一个问题。”
说完,吴昊稍作迟疑,然后硬着头皮问道:“在陛下看来,太上皇心里到底是不是真心希望陛下您来做大唐的皇帝的。”
李世民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极度难看了,长孙皇后大骇,随即训斥吴昊道:“放肆!”
吴昊心中自然也是忐忑心惊,正要请求恕罪,李世民就挥手道:“朕说过,不论你说什么,朕都绝不追究你,今天,你尽管畅所欲言,朕就是要听你的真话!”
既然话已经出口,那就不可能再收的住了,吴昊只能继续讲完了,于是,吴昊马上又道:“如果陛下想听真话,那就请扪心如实回答微臣刚才的问题。”
李世民心里是极不愿回答这个问题的,但他又实在迫切的想听吴昊的真话,于是,只能勉强答道:“众所周知,父皇真正想传位正统的……是李建成。”
提起李建成的名字,李世民的表情充满了怨恨,他实在是有足够的理由的去恨李建成的,李建成的各方面能力都不如他,而且因为自己的过于出色,李建成始终视他为眼中钉,对他处处打压。
尽管如此,但李渊仍旧将李建成视为自己最好也是唯一的继承人,一切都只因为,他是嫡长子!
李世民不甘心将来沦为别人的俎上鱼肉,于是,他用自己的方式,替自己争取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李世民回答了吴昊的这个问题,若是别人来问这个问题,现在脑袋就要搬家了,但吴昊没有,他依然活的好好的。
就连李世民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对吴昊如此的容忍,要知道,在张府的密道里,跟吴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李世民是打算杀了吴昊灭口的。
因为那次没有杀,结果在以后的日子里,李世民就再也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了,以至于到了现在,他已经离不开吴昊了。
吴昊马上又问道:“既然陛下心里也清楚,太上皇当初是不愿意传位给陛下的,那陛下认为,时至今日,太上皇是否就愿意了呢?”
长孙皇后的身子微微颤抖,吴昊的问题已经越来越放肆了,她感受到了自己丈夫身上传来的越来越强烈的情绪变化了。
她的心中捏了一把汗,现在她也不确定自己的丈夫下一刻会不会就突然爆发了。
李世民仍旧没有爆发,他看似平静的答道:“恐怕父皇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的。”
他极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但其实,吴昊心里很清楚,李世民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个时候,任何聪明人都会选择闭嘴,但吴昊这个绝顶聪明的人,却好像一下子变傻了。
他仍旧不识趣的继续追问:“既然到了今天,太上皇还是不认可陛下,但陛下以为,太上皇有没有想过,将陛下你……拉下皇位呢?”
最后一个字,吴昊刚说出口,李世民就再也忍不住了,他愤怒的一拳砸在桌案上,冲着吴昊怒吼道:“吴昊!你究竟想说什么!”
吴昊连忙下跪,虽然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但他还是克制沉着的道:“陛下息怒,微臣绝无冒犯之意,而是在提醒陛下,您如今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