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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武侠仙侠 > 我不成仙 > 第929节
  震撼与恍惚间,见愁都没有注意到,那原本置于湖畔边的一束蓝翠雀,已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掌拾起,垂首轻嗅,是一声隐约听过的、带着几分哀伤的笑:“恰果苏巴,是来找我的吧?”
  第441章 寂耶
  算不上熟悉, 但绝对听过的声音。
  算不上熟悉,但绝对见过的人。
  听见这在湖畔突兀响起的声音, 见愁第一反应是控制不住的悚然,下意识立刻转了目光看向自己身前, 于是陷入了一种奇妙难言的怔忡。
  果真是他。
  当年在圣殿后面、圣湖之畔,递给她一朵雪花莲的少年。
  身量依旧不是很高,二十多年来仿佛根本没有长高半点一般,看起来还是十六七的年纪, 面容里带着几分青涩, 两只眼睛眯起来好似天边两弯明亮的月牙儿,苍白的手指执着那一小束蓝翠雀, 姿态与神情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与周遭融为一体的自然之感。
  见愁望着他, 他也望着见愁。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一时间, 化作蓝紫色的妖异湖底,那一双澄净而沧桑的眼眸, 只是温静平和地凝睇着他们,既不催促,也不焦躁。
  y惨惨的夜里, 是喧嚣的一片。
  暂时还没有人察觉圣殿后这一片平日死寂到极点的圣湖的异样, 从上到下,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头顶上那一座惊天动地的大阵上。
  多少年没见过这样奇诡宏大的场面了?
  空行母央金隐匿着身形,悄然从两列巡逻的僧人中间经过, 在藏到圣殿最边缘上一座大殿的圆柱后面之后, 便抬起头来注视着天际高空中那一座骤然变化的磅礴阵法。
  人力汇聚于天, 天力下降于人。
  这一座圣祭阵法俨然是已经开始了最关键的变化,要将从圣祭之中吸收来的力量进行转移了!
  只是她摊开掌中灵珠一看,依旧是晶莹雪白的一颗,没有半点动静,也不知前去圣湖寻找圣子的那一位见愁小友,如今是什么进展。
  两道秀眉,暗暗皱得紧了一些。
  央金一翻手便将这一枚灵珠,重新握回了掌心,待停留在这圆柱后看看附近的情况,再找合适的时机继续往主殿圣者殿靠近。
  可没想到,不观察则已,一观察直接吓了个目瞪口呆!
  她竟然看见了了空!
  且不是在什么就角落里y暗隐蔽处,而是大摇大摆,披着一身红色的僧袍,脖子上换了一串佛珠,手中持着一只不知打哪里来的浅蓝色的法螺,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走在一队密宗僧人里面,向着圣殿的方向去!
  怎、怎么可能?
  是她认错了人吗?
  可是了空小和尚那一张脸她还是认得的,一模一样不说,连眼角眉梢的神态都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因为换上了一身密宗僧人的装束,所以看上去有些怪异罢了。
  人,还是那个人。
  一时之间,央金有些傻眼,修炼这么多年,头一次看见这样不讲道理的场面,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倒是了空那边,忽然察觉到一点什么。
  他原本是装模作样地走在这二十余名密宗僧人之间,从前面这座大殿经过,可在经过那一根巨大的圆柱时,竟然直接转过目光来,一眼就看向了央金。
  央金简直毛骨悚然!
  这一瞬间她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暴露出来,就要先杀这个看起来与了空一模一样的僧人了。
  可下一刻,对方便向她眨了眨眼。
  神情间有些无奈,还有一点“我也没想到竟然还能这样”的小兴奋,当然也有向央金表明自己身份的意思。
  是了空,绝对没错。
  可越是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央金越觉得脑袋里面一团浆糊:开什么玩笑,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混进去?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密宗的僧人们走在一起?而且自己可是返虚期的大能了,别说是一个才出窍的了空,就是同是返虚大能的见愁也未必能准确发现她藏身的方位,可了空一眼就看了过来,半点犹豫与疑惑都没有,好像早知道她藏在这里一样……
  一定是是禅宗那几位高僧暗中给了几道玄异法宝吧……
  嗯。
  一定是这样。
  藏身在这圆柱后面,央金又想了半天。
  但了空却是不敢说一句话的,他能混进这一队僧人之中,本就是机缘巧合,所以这当口上只给央金递了个眼神,便随着那二十来名密宗僧人向前面走远了。
  圣者殿便在整座大阵最中心位置正下方,那一道从天而降的细细金色光柱,已然变得粗壮了不少,连着圣山下坛城中的梵呗,也洪亮了许多。
  信众们平日何曾见过这等奇象?
  只在阵法变化这片刻间便激动了起来,心中的虔诚更添上几分,加剧了那阵法的运转,也让阵中那一道光柱变得更为纯粹。
  央金望着了空的背影,情知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怎么也没想明白了空到底是怎么混进密宗僧人之中还不被发现的,但反正归结于他三世善人积攒下来的好气运就行了。
  关键时刻,管不了那么多。
  她没了空这么好的运气,当然也没有这样的傻大胆,所以依旧是按照自己原来的老方法朝着阵法的中心靠近。
  已经没有几个人能看清楚此刻的圣者殿了,这雪域圣山上最高、最宏伟的一座大殿,完全为那从天而降的金光所笼罩,像是这佛国最触不可及的神与圣的居所。
  宝印法王,便端坐在这居所之间。
  圣者殿地面上勾画着的阵法,也已经变成了完全的赤金色,甚至在阵法运转之间从地面上浮了起来,线条与线条相连,很快竟然弯曲成了一盏巨大的金色佛莲。
  地上的金色与天上的金色,交相辉映。
  地上的金莲成为宝印法王座下的莲台,天上垂落的金瀑则坠入他眉心那一只睁开的黑眼中!
  分明是磅礴的力量,可进入那一只无神的黑眼时,却如同一粟进了沧海,根本不值一提般,半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宝瓶法王也是三宝法王之一,他心内知晓这一次圣祭的目的何在,所以y沉的面目格外凝重,双目之中更有一种难以压抑的兴奋与狂热。
  他干瘦,且苍老。
  耷拉的面皮上满布着皱纹,每一条皱纹都像是一道沟壑,沟壑里隐隐藏着几许脏污痕迹;眯缝着的眼睛被垂下来的眼皮和两道灰白的眉毛,重重压着,好像看不见了似的;人虽然盘坐在这殿上,可一眼看去,依旧觉得他枯瘦得像是一只细细的瓶子。
  一串处子骨做成的佛珠挂在他手掌之间,每一粒佛珠都雕刻成恶鬼模样,在他嘴唇翻闭吟诵佛经之时,随着掐动的手指不断转动。
  只是某一刹,忽然一顿。
  像是隐约从周遭这喧嚣嘈杂之中听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宝瓶法王那惨淡的眉毛一抖,忽然就皱了起来。
  已经返虚中期的他,几乎拥有能覆盖整个雪域的庞大灵识,平时虽然没有放出来,且在这种敏感而关键的时刻也不敢放出来引起十九洲上其他宗门大能修士的注意,可在这种时候,灵识覆盖着整座最关键的圣山,他还是能做到的。
  圣殿后的圣湖已经沉寂了数百年,可刚才……
  覆盖在那一处的灵识分明是隐约动了一动,那待他仔细调整,重新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去感知的时候,那湖畔又一无所有。
  不,不对劲……
  宝瓶法王几乎是立刻就向宝印法王看了过去,就要说点什么,可阵中的宝印法王这时候哪里还察觉得到外界半点动静?
  他整个人都化作了雕塑,一动不动。
  接受这一座圣祭最磅礴力量的,自然不是他本人。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只像是一个容器,一条通道,以供这些力量传递到应该传递的地方去。只是饶是如此,也需要他竭尽自己全部的心力催持,甚至忍受着那种身体都要为之炸裂的痛苦!
  黑气金光,在他面上交错浮动,一片诡谲。
  宝瓶法王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自打他们将圣子从百世轮回之中唤出,已经过去了数百年。当初谁也没想到圣子竟然会站在旧密那边,甚至在雪域引发了一场恐怖的腥风血雨,而后大约从八十年前开始就不怎么能看见了。这二十多年来,更是半点影踪都没露出来过。
  这绝不正常,始终让人如鲠在喉、芒刺在背!
  在这种关键时刻,任何一点不寻常的变化,都有可能代表着不寻常的端倪,引发不寻常的后果。
  而这一次,他们必须万无一失。
  如今的计划本来是二十年前就应该推行的,可没料想竟恰好遇到崖山那一名女修前来搅局,又与旧密、禅宗进行了一波争斗,所以才硬生生推后到了今日。
  窄小的眼缝里,浓重的y鹜埋了上来。
  宝瓶法王起身来,向这阵眼处护法的其余几位上师打了个手势,便持着那一串佛珠,从同样已经淹没在金光中的佛像旁边绕过,朝着后殿走去,也朝着殿后的圣湖走去。
  几乎同时,站在圣湖畔的少年,也抬起头来朝着圣者殿后殿某一个方位看了一眼。
  湖上一片冰冷,湖畔都是冰雪。
  一身雪白的僧袍的少年,身上看不见任何矫饰的痕迹,天然与这天地融为一体般,赤足立着,风吹着他雪白的兜帽,仰头看时,眸底却透着几分幽暗的深蓝。
  见愁一下就察觉到了他的举动,却没与跟随他的视线回头,反而只是冷静理智地看着他。
  少年显然觉得她这般的反应与他所料不同。
  这一时便笑起来:“有人来了,你都不回头看一眼吗?”
  “这圣山圣殿之上一直都有大能修士的灵识覆盖,从未断绝。若来人的灵识能察觉到我的侵入与圣子的出现,只怕现在来的必然是致命一击,而不是这灵识的主人自己。”
  见愁立在湖畔,打量少年。
  “我没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彻底隐匿在一名同等级修士最仔细的查探之下,所以想来圣子一定已经出手相助,何必我再回头?”
  寂耶回望着她,眼底那种信任与喜欢,几乎是毫不掩饰,一下就涌了出来,让他唇边的笑意都变得真切了几分。
  蓝翠雀在他指间轻颤,有一段隐约的暗香。
  他看着她,又像是透过此刻的她,看着藏在她身后的无穷无尽个她,深墨蓝的眸底透s出无数的玄奥:“你们人真是太奇妙了。此刻的你,比我从万千未来碎片里了解到的你,还要有趣……”
  第442章 开战
  万千未来的……
  碎片?
  见愁听闻此言之后, 微微皱了皱眉, 可眸底露出的竟然不是惊讶, 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平静。
  月白的衣袍上缀绣着深深浅浅的蓝色云雷纹, 古拙的、铸着宝相莲花图案的燃灯剑便被她执在掌中,大约是感知到了从后方圣者殿来的一缕属于危险的气息, 它自动地散发出一圈暖黄如灯的光芒,轻柔地震颤、闪烁起来。
  寂耶望着她, 到底是有些意外的。
  因为见愁并不意外。
  一般来说,所有与所谓“窥看未来”相关的事情, 在寻常人看来都应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可见愁的反应却太过寻常, 甚至太过冷淡, 好像这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