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汤来!”我平静地看着叶婆婆干脆地说道。
叶婆婆转身走进了厨房,半天后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水,让我当着她的面一口气喝完。
我夺过她手里的碗,毫不犹豫地喝光了那黑色的汤水,味道就像锅底灰化的水。
“这么难喝,楚烨怎么会喝得下?”我看着叶婆婆疑惑地问道。
“我在孩子喝的鬼符水里加了糖,当如他就喝得下了,现在每天都会讨我要一碗喝。”叶婆婆阴沉着脸看着我说道。
“现在你总可以破解了楚烨的鬼符吧?”我看着叶婆婆问道。
“已经破解了,你代替了他受鬼符的控制,他身体里的鬼符就自动解除了。”叶婆婆看着我说道。
“这样你就放心了吧,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我跑掉了。”我平静地看着叶婆婆说道。
“虞儿之前那么稀罕你,我送你进鬼界找找他,他也许是真躲着我了,他之前就老爱跟我吵架,你去找找他看看,他看见你了,兴许就现身了。记得,你喝了鬼符汤,明天这个时间一定要回来,不然你就只能待在鬼界了。”叶婆婆看着我说道。
“进鬼界?怎么进?”我看着叶婆婆问道。
叶婆婆看了墙上的挂钟,低声说道:“时辰快到了,鬼门大开的时候,我送你进去,不过鬼界凶险,你一定要当心。进鬼界的时候心里默念‘我是路过’,不论哪个孤魂野鬼招惹你,你都装作看不见听不见,回来的时候一定记得念‘我要回家’,也不要搭理任何靠近你的鬼魂。”
“我记住了。”我淡漠地答道。
“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要进鬼界了,还这么冷静从容。”叶婆婆看着我说道。
“鬼也没什么好怕的,这世间最可怕的还是人心。有些人活着,可心却已经死了,还不如一只孤魂野鬼。”我淡淡地答道。
“婆婆做的是有些过分,但是你千万要活着回来,就算带不回我那不孝子虞儿,你也得回来,婆婆真的老了,也是真心喜欢你。”叶婆婆看着我认真地说道。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但是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楚烨,还有为了我丢了命的师父。”我冰冷地看着叶婆婆说道。
“嘭!”地一声,大门被一阵冷风吹开了,门口的街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荒芜而看不到尽头的石阶……
“时辰到了,你快去吧,记得心里默念‘我是路过’,回来的时候不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只管闭上眼睛念着‘我要回家’!”叶婆婆一把将我推到了门外的石阶上,对我叮嘱道。
我看了看石阶深处,再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了叶婆婆的家了,整个人都置身在一个阴暗鬼魅的世界里。
由于我身上戴着骨头坠子,口袋里还有祖传的金剪刀,四周游荡的鬼魂也都不敢靠近我。有的鬼魂可能是觉得看见我这么一个人进入了鬼界,对我好奇,想吓唬吓唬我,又不敢靠近我,就堵在我路的前面,当着我的面一层层撕下他身上的皮肉,还往自己的血盆大嘴里塞。
“我是路过……”不论那些鬼魂如果吓唬我,我都只是淡漠地看着他们重复这几个字,时间久了,那些鬼魂也觉得实在无趣,都各自散了。
我在充斥着鬼魅恐怖叫声的幽暗世界里寻找着虞儿的踪迹,可是走了好远的路,也始终找不到他的身影。
直到走到了一个悬崖边上,探头一看,悬崖下是一条黑色的大河,河水汹涌澎湃,河水上升腾着雾气,我也实在走累了,坐在了一块岩石上,心里感叹着:虞儿,你到底去哪里了?你娘真的很着急找你。
“你来这里做什么?”突然身后传来虞儿的声音,我一转头就看见他站在我身后。
“你果然是躲了起来,你娘找了你好久也找不到,着急了,让我来找你,你跟我回去吧。”我看着虞儿好看的花旦脸说道。
“我不会回去了,回去了我可又是你的鬼丈夫了,你乐意吗?”虞儿弯腰盯着我的眼睛,认真问道。
“不乐意。”我答道。
虞儿冷笑着背过身去,背对着我说道:“你回去告诉我娘,就说我在鬼界找到了死去的兰儿,以后我们就在鬼界待着了,不会再回去了。”
“兰儿是谁?”我看着虞儿的背问道。
“是我爱过的第一个女人,我去打仗的时候她已经有身孕了,后来摔了一跤大出血,大人孩子都没保住。”虞儿转过身来看着我说道,眼神里闪着泪光。
“你不是说你对女人没兴趣吗?你不是只喜欢男人吗?”我看着虞儿问道。
“我说过我喜欢男人吗?我只是说我对女人没兴趣,那是因为我心里只有兰儿。只是……”虞儿看着我说道。
“只是什么呢?”我坐在石头上,昂着头看着虞儿问道。
“你别问那么多了,你傻啊!我不回去你就自由清静了,我一回去,我娘保准又是三天两头地监视我们,看你有没有尽到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那两次陪我演戏,看把你哭得惨得,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在我怀里痛哭的模样。难道你还想过那种日子吗?”虞儿弯腰看着我的脸,认真地问道。
“当然不想。”我斩钉截铁地答道。
虞儿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站直了身子,背对着我叹道:“回去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回去就告诉我娘,你看见我和兰儿在一起了,我们在鬼界过得很好,让她老人家以后不要替我操心了,也不要再找我了。”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站了起来,对虞儿说道:“那好吧,我回去了。”
说完,我就走在了回去的路上,心里默念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等等!”突然,背后传来虞儿的叫喊声,我停了下来。
虞儿走了过来,把他腰间的一块玉佩取了下来,他拿着玉佩的一端,将另一端伸给了我,对我说道:“你带它回去,给我娘,不然她不会轻易相信你的话的,说不定还会逼你来鬼界找我,你把这玉佩交给她,再把我刚才教你的话告诉给她,她就会相信你了。记得你要很难过地说,就像你的丈夫跟别的女人跑了一样,最好痛哭流涕地说,别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模样。我娘心善,看见你哭了,就多半信你了,以后也不会再为难你了。”
我接过冰冷的玉佩,捏在手心里,看着虞儿说道:“谢谢你。”
虞儿盯着我的眼睛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对我说道:“谢我做什么?你以为就你不乐意同我演戏啊?我也害怕和演技那么差的你在一起演夫妻,这段时间摆脱了你,我这日子过得可逍遥自在了!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还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你说说看。”我平静地看着虞儿说道。
“我娘七十多了,活不了几年了,我希望你如果可以的话,能够陪着她老人家,给她养老送终。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个要求过分了点,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说。”虞儿看着我说道。
我看着虞儿娇媚的花旦脸,一身女旦的戏子妆扮,若不是他的声音,还有曾经无奈之下看到过他的身子,真的很难相信他是个男人。不过此时听了他的请求,我也确实看到了一个男人的无奈和尴尬。
“放心吧,我其实挺喜欢叶婆婆的,虽然她利用了我,但是她对我和楚烨也是真不错,我会好好对她的,会把当成自己的亲人,给她养老送终的。”我看着虞儿承诺道。
“好,我相信你做得到,快回去吧。”虞儿看着我轻声说道,那一刹那,他看我的那种眼神,让我想起了如城。
我默默地转身走远了,手心里拽着那块玉是那么冰冷,冷得我眼里竟莫明多了几滴泪,顺着脸颊滴落,滴落在这阴冷幽暗的鬼界里。
第191章 :恶魔最后的吻
回到叶婆婆家中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我跪在神龛前,将玉佩交给了叶婆婆,按照虞儿教我做的,哭着告诉叶婆婆,虞儿找到兰儿了,不会再回来了。
叶婆婆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我,心疼地看着我说道:“别哭了孩子,那个孽障不回来也罢,以后就我们娘俩相依为命,这玉你拿着。”
我握着虞儿的玉佩,靠在叶婆婆的肩上失声痛哭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何心里会如此难过,也许是手心里的玉佩太冰冷了,冷得我想起了太多往事。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虞儿说的一样,安宁而清静,武汉的春天很短暂,端午过后,天气就彻底热了起来,江边的风大雨大。
到了夏天,纺织厂干法生产车间又闷又热,我在里面熬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叶婆婆看了心疼,又亲自找上了顾厂长,后来在顾厂长和徐队长的帮忙下,他们把我调到了印染车间里,那里通风好,空气潮湿,适合夏天待在里面工作。
熟络了布料纺织后,我又开始接触布料印染,这些新学的知识是曾经师父也不曾教给我的新学问,为我以后重新开起裁缝铺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一天初夏的傍晚,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我撑着伞走在下班的路上,路过沿江大道旁的一排柳树下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眼前,他没有打伞,全身都湿透了。
我将伞举过他的头顶,按捺住内心的激流澎湃,故作平静地看着他说道:“如绪,下这么大的雨,你也不打伞。”
如绪盯着我的脸痴痴了看着,一把拉着我往柳荫深处跑,来到了隐蔽的一排排柳树下,他夺过了我手里的伞,扛在了他的脖子上,抱着我将我顶在大树旁,在狂风暴雨里发了疯一样吻着我。
风太大,掀落了他肩上的伞,他也不管不顾了,在阴暗的柳树荫里,在磅礴的大雨里,我沦陷在了他的怀抱里,当我沉迷在他的深吻里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捡起了地上的伞,撑在了我头顶,看着我说道:“我要回去了。”
听完他这一句话,我的心从刚刚的狂热一下子变得冰凉,没想到分别这么久,刚一重逢,刚刚还在相拥的热吻里沉沦,没有说任何动人的情话,却只有那一句冰凉而无奈的话,要走了……
我无助地看着如绪的眼睛,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和怨愤,怪他突然出现掳我到这树荫下,摧垮了我坚守的堡垒,在我心底毫不设防,毫无保留地想接受他的疯狂的时候,他却说他要走了。
沉默了片刻,我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看着他的脸轻声说道:“你走吧。”
“好好照顾自己,侑瑾又怀孕了,这次怀的是我的孩子,已经一个多月了,我欠你的情,只能下辈子还你了。这两天我看见你住在那个老奶奶家,她对你挺好的,你还有了这么一份稳定的工作,我替你欣慰。有合适的人的话,就嫁了吧。”如绪满脸愧疚地看着我低声说道。
听完他的话,我的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看着他说道:“够了,你走吧。不要再解释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我还会来看你的。”如绪看着我低声说道。
“不用了!请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我含着泪看着如绪说道。
“那是一场意外,那一夜我喝醉了,是侑瑾她,她……”如绪尴尬地看着我解释道。
“不要再解释了!我不想听!你走啊!”我含着泪朝如绪大声说道。
“对不起……”如绪含着泪低声对我说道。
“你不走,我走。”我转身走出了柳树荫,如绪追了上来,把伞递给了我,独自走远了,看着他孤身走在大雨里,我既恨又心疼。
回到叶婆婆家后,叶婆婆看见我浑身湿透了,问我怎么打伞了还淋湿了,我撒谎说江边风大雨大,伞被吹跑了,我好不容易才捡了回来,叶婆婆听完也没再多问了,给我烧了热水,让我赶紧洗澡换衣服,避免着凉了。
夜里睡觉的时候,独自躺在床上,虽然已是初夏,入夜闷热,但是心却是凉的,我脖子上挂着骨头坠子,穿一件过膝的白色睡裙,将头挂在床边,等着半干了的头发快点被风吹干透。
想起我最初深爱的如绪,如今我们是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想起那样深爱我的薛世人,口口声声说着为了爱我死也可以,却偏偏一次次将那些妩媚深情的女妖搂入他的怀里,而他的理由却是,他要活着……
难道,这世间的爱情就注定都是不完美的吗?还是我自己将爱的水晶球想象得太清澈太美好?还是他们根本不是真的爱我,他们最爱的还是他们自己?
以前在裁缝铺,每逢夜深人静我独不能寐的时候,如城就会出现,会静静地陪着我,他能猜透我所有的心思,可是他爱得早已失去了自我,也爱得太卑微,最后在那一场火海里永远地离开了我。
平静的日子过得惬意而飞快,然而年轻的身体在寂寞的夜里开始有了变化。天气越来越闷热,躁动的心也变得有些不安分,夜里,我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睡神带我入梦,可是却怎样也睡不着。
我将手放在了胸口,清风撩拨起了我的裙摆,像曾经爱人给我的亲吻,我触摸着自己的胸口,我却听见了内心恶魔的召唤,还有自己不安分的心跳声,原来,我一直是渴望爱的,渴望那翻云覆雨之间的悸动和颤抖……
我害怕那个欲望的恶魔在这寂寞的黑夜里吞噬了我整颗心,双手抓紧了胸口的衣裙,在床上蜷缩着身子,想要把它禁锢起来,不让它太张狂。
突然,一双手抓住了我的脚踝,猛地一下把我拉到了床的边缘,我翻过身看见了他的脸,看见了薛世人看我的眼神,那个住在我内心深处的恶魔此刻就在他的双眼里。
“门是拴上的,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看着薛世人问着,刚要从床上坐起来,却被他一把捞进了怀里,压着我的身子,躺在了床上。
“你忘了关窗户了,我在楼下就嗅到了你身子的香味,忍不住翻墙爬窗户进来了,我在床边看了你好一会儿了,你竟然没发现。”薛世人低喘着,用手指撩起我的长发,压着我的身子,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闭上了眼睛,听着薛世人在我耳边低喘着,好像听见恶魔在我身体里高歌。薛世人见我没有反抗,就脱掉了身上的衣物,也扒光了我的身子,从头到脚地一边嗅着,一边吻着,反反复复,温柔而深情,直到我内心的渴望泛滥成灾。
我双手勾着他的脖子,陶醉地紧闭双眼,等着他的攻入,他却将我抱了起来……那样猛烈的撞击,让我疯了一样,发出一声声嗔叫,也不顾及楼下的叶婆婆会听见,爱到最浓时,原来是奋不顾身的,哪怕下一刻就会坠入地狱,也不会舍弃最后的颤抖与痉挛,那一刻我终于懂了薛世人对我说过的那一句,只要能爱,死也甘愿。
在覆雨翻云中,我脖子上的串着骨头坠子的红绳不小心被薛世人弄断了,不过那一刹那痉挛的身子连死都不惧怕了,就更不会在意一条断线的骨头坠子了。
就在我卧在薛世人怀里意犹未尽的时候,一个面若桃花的女人挺着一个大肚子站在了床边,也不知是人是鬼,吓得我叫了起来,薛世人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那个大肚子的女人,他将被单拉到了我身子上,自己一边穿衣服一边看着那个女人问道:“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薛世人,半年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我找你找得好苦,没想到你跑到这里来了,还跟脸都毁了的女人睡在了一起,你果然是滥情又薄情。”那女子双手摸在自己的大肚子上,眼里闪着泪光,看着薛世人说道。
我用被单裹住了身子,坐了起来看着薛世人,又看了一眼那个大肚子的年轻女子,瞬间什么都懂了,半年前正好是裁缝铺失火的时候,可能那一夜,薛世人就正和这女子在床榻缠绵,想到这里,我的泪水也一下子全涌进了眼眶里,幸福好像从来都不肯多为我停留。
第192章 :人鬼生死茫茫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点评我的女人!滚!”薛世人瞪着大肚子的女子生气地骂道。
而我不敢再靠近薛世人,只是裹着床单一直退到床角,看着床边那个无辜又可怜的女人,她的眼神好像是针一样,扎在了我心里,让我羞愧不已,无地自容。
“你可以不要我,但是你不能不管我肚子里的孩子,它是你的骨肉,那一夜你我床榻欢愉时,那头小狼只跟你说了一句,裁缝铺失火了,你就把我扔下了,疯了一样跑了出去,自那以后你就再也没来找过我……”大肚子女子哭着看着薛世人轻声说道。
同为女人,看着那女子挺着一个大肚子泪流满面的模样,我心疼不已,也无比愧疚,替自己也替薛世人感到羞愧,薛世人睡过那么多女妖,也杀了那么多女妖,偏偏因为我,他漏掉了忘记杀了一个女妖,而偏偏这个女妖就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不是偶然,而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是命运对我们的惩罚。
“薛世人,你带她走吧,好好待她,她肚子里面可是你的骨肉。”我蜷缩在床角,含着泪看着薛世人说道。
“你退那么远干什么?刚刚在我怀里说什么来着,让我再也不要离开你。这会儿又要赶我走了?”薛世人难过地看着我问道。
我与薛世人对视着,没注意那女妖已经变身成一只九尾狐,她用一条尾巴就将我从床上捆到了地上,迅速拖着我来到了她的跟前,另一只狐尾禁锢着我的脖子,看来她是被我们逼得发怒了,想要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