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有个心仪之人,但那人不是姜明,而是我的表兄。”姜雨薇抹去脸上的血泪:“表兄年长我两岁,自幼便时常随着姨母来我家中小住。我与他同吃同住,直到十一岁时才分开。表兄是个谦谦君子,亦是我喜欢的那种男子。只是碍于我们之间的兄妹关系,一直未曾挑破。十五岁那年,表兄成了亲,我就将自己所有的心绪都藏了起来。可谁都没想到,一年后,我与他就再次相逢。”
姜雨薇走到了窗口那里:“那年冬天,表嫂因为难产过世,表兄他极为自责,整日郁郁寡欢。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守着那个表嫂拼了自个儿性命生下的孩子。姨母担心他再做出什么傻事,就让我过去开导。那是自十一岁之后,我再一次与表兄终日待在一处。后来,我向他表明心迹,说我愿意给孩子做后娘,并且会待他很好很好。若表兄不放心的话,我也可以不要自己的孩子。”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你的表兄啊。”
“是,我是真的喜欢,自小心里便只有他一人。”姜雨薇转过身来:“我原以为表兄会拒绝我,没曾想,他竟也与我持有同样的心思,也与我一样,碍于兄妹之情,没有表白。我们将自个儿的心事告知了姨母与我爹娘,本是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们乐见其成,并且很快就为我们定下了成亲的日子。”
“不难理解,作为你的爹娘,最怕的就是你嫁了人之后会受委屈。可倘若未来的夫君是表兄,未来的公婆是姨丈姨母,这受欺负的几率就小了很多,甚至是没有。至于你姨母那边,孙儿年幼,不管你表兄娶了谁进门,她都会担心,担心那个后来的欺负这前头留下的。可倘若孩子的后母是你,她这心也就能放到肚子里去了。你是她的外甥女,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这脾气秉性也是最了解的。”
“不错,我爹娘和姨母当日的说法与掌柜你说的是一模一样的。他们怎么想的,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嫁给表兄,可以成为他的娘子,可以一辈子跟他待在一起了。爹娘将我们的婚事定在八月十二,说三天回门的时候,正好赶上中秋节,还能陪着爹娘看看月亮,吃吃月饼。一切都是很美好的样子。可我万万没想到,我所期待的幸福全被姜明那个疯子给毁了。”
“你跟姜明之间是何关系?”
“没有关系,我与他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小时候见过几面。”姜雨薇着急的辩解着:“他说我救过他,所以要报答我。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他说的我救他是怎么一回事儿。”
“怎么一回事儿?”
“十一岁那年,就是我送表兄离开我家的那天。在村口话别的时候,我与表兄见他被人殴打就过去将那些人给赶走了。他当时特别狼狈,身上都是土,嘴角也被打裂了,流了好多血。我出于同情,就把随身带的手帕递给了他,让他把脸上的血给擦擦。自那之后,他就像是缠上了我一样,总在我家门口等着我。因为这件事看,我爹还专门去姜家找过他的爹娘,可根本不管用。也是因为他,我后来变得极少出门,就算出去,也会请家里的堂兄弟陪我一起。
十五岁时,因为得知表兄成亲,我特别难过,就从家里跑了出去。他一路跟着我,问我怎么了?我说我表兄成亲了。他又问我,是不是喜欢我表兄。我承认了。他还问我,喜欢我表兄什么?我说,我喜欢表兄仪表堂堂,腹有诗书,待人有礼,待物有度。”
“我听陈槐生说,他与姜明乃是私塾的同窗。这姜明,该不会是为了你才去私塾读书的吧?”“为了我?对,他的确这么说过,可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要求过他去这些啊。”姜雨薇睁了眼:“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我出嫁那日,他突然出现,打伤了我表兄还有迎亲送亲的人将我掳走。”
“他逼你拜堂?”
“对,他逼迫我与他成亲,还说他会保护我,一辈子不会辜负我。我抵死不从,他就将我拖到院子里,指着他的爹娘和我的爹娘给我看。他是个疯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不光绑了我的爹娘,还绑了他自己的爹娘。我唯恐他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只能按着他说的做,可我万万没想到,刚刚拜过堂,他就杀了我爹跟我娘。他说,是我爹娘不允许我嫁给他,是我爹娘故意要拆散我们,只有我爹娘死了,我跟他才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我受不了,就拔了头上的金钗……我原以为,只要我死了,事情就可以结束了。却没想到,这个疯子,竟恼羞成怒,屠戮了整个村子。”
“你是说,姜家集的人都被姜明给杀了?”
“掌柜的不是要跟那个陈槐生去姜家集吗?在姜家集有个很奇怪的土包,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小土山似的,掌柜的可以让人把那个土包给扒开,我爹娘的尸体,姜明爹娘的尸体,还有姜家集老老小小共计一百余口的尸体全都在那下面。”
“姜明是一个人,又不是一支军队,他如何能凭一己之力去屠了全村。那些村民都不反抗的吗?”
“他们没办法反抗,因为姜明他事先在井水里撒了东西。姜家集只有一口水井,村中老老少少都是靠吃着那口水井里的水过活的。对,姜明他还告诉过我,说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趁着夜深,翻墙进入村民家中,将村民家里的水缸也撒了药。那些药,是他在城里药铺买的,只需一点,就可以让人晕晕入睡,就算打雷,也惊醒不了。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那些药,可他杀人时,我是跟着的。一刀一个,就跟切菜似的,那些村民们完全没有反应。我想救那些人,我想阻止姜明,可我是鬼,他们看不见我。”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也应该去找姜明啊,为什么要缠着陈槐生呢?”
“掌柜的以为他就是无辜的吗?”姜雨薇转向刑如意:“掌柜的可听过,以己之血,控彼之魂。”
“什么意思?”刑如意回头,看了下趴在柜台上的狐狸。
狐狸闭着眼,连想要睁开的意思都没有。
“就是将自己的血混在墨中,再以此墨作画,绘成所爱之人的模样。那他就可以永远将那个女子困在自己的身边,无论生死,永不分离。”姜雨薇咬着自己的牙齿:“姜明不善书画,就找了他那个擅长作画的同窗陈槐生。陈槐生用姜明给他的笔墨,绘出了我的模样,将我困在了姜家。”
“我看起来像是很好骗的样子吗?”刑如意掐出一小朵火焰来:“你自己说的,陈槐生画画时用的笔墨都是姜明给的,那此时,你应该是纠缠在姜明身边而不是陈槐生身边。以己之血,控彼之魂,血是姜明的,又不是陈槐生的,对此,你作何解释啊?”
“我之所以能跟在陈槐生身边,是因为他做了手脚。”姜雨薇冷笑着:“他有今日之祸,也全是他自找的。陈槐生作画时,姜明并未守在他身边,他画到一半,嗅到了墨里浓重的血腥气,觉得恶心,就将那墨倒了,重新研磨。研磨之时,不知是他自己倒霉,还是老天爷故意要帮我,他竟蹭破了手皮,将自己的血滴到了墨里。只是一点,却正好绘到了我心脏这里。若姜明没有失踪,若他没有再去姜家集,我也缠不住他,可他偏将自己送上了门来。掌柜的,你说这是不是老天有意成全我,让我为自己还有家人报仇的。”
“你的意思是,陈槐生除了帮姜明画画那次外,还去过两次姜家集,但他故意隐瞒了其中最为关键的一次。也就是这一次,让你缠上了他,并且还想要趁机取了他的性命?”
“是!他不光去了姜家集,还去了姜明家。他不光去了姜明家,还趁着姜明不注意,偷偷拿走了那幅画,就是他给我画的那幅画。出门时,他听见声音,以为是姜明回来了。仓促中躲到了姜明家的小厨房里,却不小心将画给撕破,将我从画中放了出来。我原以为他是回来救我的,还想着该如何报答他,却不想他竟是觊觎我的美貌,生了龌龊了心思。又因那画中融了他的血,我便跟着他回来了。”
“那姜明又是如何失踪的?”
“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那画的禁锢还没有完全消失,我没办法离开陈槐生,也就没办法再回姜家集。又因我日日夜夜与他在一处,他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也便是我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与姜明有关的事情,在我死后知道的跟他知道几乎是一样多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陈槐生真对你有过什么想法,我觉得也是正常的。”
“掌柜的是在帮他讲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