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什么奇怪?”
“这陈槐生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尤其是他的肩膀,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塌的一样。”
刑如意的目光一直追着陈槐生到了胭脂铺的外头:“而且他的影子……好像也有些不太对劲。”
“你可以仔细看一看。”狐狸建议着。
“仔细?你的意思是让我用鬼术。”深呼吸,刑如意闭眼再睁开,结果看到陈槐生肩膀上驮了一个女鬼,而且还是个穿着新娘服的女鬼。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狐狸也看着那个女鬼:“她既跟着陈槐生,就一定有她的理由。”
“陈槐生会死吗?”刑如意小声问,把目光从女鬼和陈槐生的身上收回来。
“不知道。”狐狸淡淡道:“陈槐生会不会死,要看他都对这个女鬼做了什么?还有,这个女鬼想要对陈槐生做什么。”
“虽然我很好奇,但我决定,还是不要乱管闲事的好。”闭目,再睁开,眼珠又红变黑,陈槐生也塌着双肩拐到了一处小巷里。
陈槐生有没有去李府议亲,刑如意不知道,她只知道,没过两天呢,那位李府小姐就红着一双眼睛到了如意胭脂铺,且进门就落下两行泪来。若非铺子里的那些客人亲眼看着,还以为她是把人家姑娘给怎么着了。
“李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遇上什么伤心的事了?”
进门即是客,哪怕这个客人是惦记着自家狐狸的,在她没有说出过分的话,做出过分的事情之前,她都没有理由将人给赶出去。
“刑掌柜。”李姑娘看到刑如意的第一眼,那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不停的往下流。
“你别哭,你别哭啊,我这人别的都好说,就怕遇上人哭,尤其是这陌生人对着我哭,连安慰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安慰起。”
“我爹,我爹要把我嫁给别人了。”
“不是,这李老爷要把你嫁给别人关我什么事儿啊?我与你李家非亲非故的,就算我是想帮着你劝,你爹也不一定能听我的呀。”
“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爹就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李姑娘根本不听刑如意在说什么,而是自顾自的抽泣着:“只因我爹与那人是莫逆之交便不顾我娘的阻拦,私下为我定了那门亲事。”
“莫逆之交,亲上加亲不是蛮好的。再说了,这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时,我两家情况差不多,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的。我娘见阻拦不住,也就默认了。可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李家越来越好,他家却家道中落。”
“我知道了,你嫌贫爱富,不愿意履行婚约。”
“并非我嫌贫爱富,不愿意履行婚约,而是我……”李姑娘怔怔的看着铺子的某一处角落:“而是我心有所属,不能再嫁于他。”
“李姑娘既不愿意履行婚约,可以当面去与人家公子说啊,跑到我这胭脂铺里哭哭啼啼做什么?”
“我说了,我说我不想嫁给他,我说我心有所属,可我爹不同意。我爹说,不管他家境如何,当年他既承诺了,今日便要履行。我爹还说,若他没有找上门来,也就罢了。可如今,人家是拿着婚书来的,我李家若是悔婚,该如何在这洛阳城里立足,又该如何去面对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
“李家老爷重信守诺,是个汉子。”
“我不能嫁给他,我怎么能嫁给那样一个人呢。于是,我跟我爹大吵一架,从家里跑了出来。刑姑娘,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我帮你?我怎么帮你啊。我有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去帮你啊。”刑如意挣脱开李姑娘的手:“在今日之前,我与你仅见过一面,我们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我如何帮你。”
“只要殷公子上门去提亲,我爹肯定会改变主意的。”李姑娘不管不顾的又去拉刑如意的手。
“你要狐狸上门去跟你爹求亲?”刑如意抽出手来,摸了下李姑娘的额头:“李姑娘你没发烧吧?”
“我知道,我知道他肯定会介意,他会觉得他配不上我。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我不在意他是不是有钱,我也不在意他的出身是不是很好。我喜欢的只是他这个人,就算他什么都没有,我也会求着我爹让我嫁给他的。”
“李姑娘!”刑如意站了起来,顾不得胭脂铺里还有客人在,直接对她说道:“你爹娘给你定的哪家的婚约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不想知道。你是愿意听从你爹的意思嫁过去,还是愿意听从你自己的心意毁约,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但是,你不该,也不能惦记我的男人。”
“我没有!”看到周边那些朝着自己聚拢来的目光,李姑娘先是微微一愣,跟着眼圈儿越发的红了:“我只是来求刑掌柜的帮帮我。若是掌柜的不想帮我,直接说就是,我可以走的。只是掌柜的,若我出了什么事儿,你的良心能安稳吗?你还能继续站在这铺子里去面对殷公子吗?”
“笑话,我为什么要良心不安?我为什么不能继续站在这铺子里?我又为什么不能去面对狐狸?就因为你惦记我的未婚夫,我没有如你所愿的让给你吗?李姑娘,看你也像是读过书的,怎么连一个女子最应该有的礼义廉耻都没有呢。你想悔婚是你自己的事情,没必要拉上我,更没必要拉上我家狐狸。你的幸福与否,也与我们无关。麻烦你出去,我这如意胭脂铺不欢迎你。”
“你就这么赶我出去?刑如意,你就不怕殷公子他生气吗?”
刑如意白了李姑娘一眼,真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抱歉,我怕我若是再不赶你出去,他才真要生气了。”
“我不信,我不信殷公子是这样的人。”李姑娘不光不走,还要往铺子后面去。“殷公子,殷公子你出来啊。我求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我是香菱,我是李香菱啊。”
“如意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有客人试探着问了句。
刑如意以手抚额,用特别无奈的声音说了句:“诸位夫人小姐,实在是抱歉。这位李姑娘似乎这里出了点儿问题,我得先处理一下。诸位若是喜欢铺子里的东西,可改日再来挑选。若是已有相中的,可留下名字与地址,待我将铺子里的事处理完毕,就亲自给各位送过去。”
“这不是木材商李老爷家的姑娘吗?”有客人认出了那位李姑娘,用疑惑的声音说着:“我家老爷与李家老爷是生意伙伴,隐约的倒也听他提起过这位李姑娘的事情。这李老爷发迹之前,也是个落魄的。最艰难的时候,还曾带着夫人在这洛阳城里乞讨过。这李老爷病重时,正好躺在了那画郎陈槐生的家门口,被陈家老爷跟夫人救了回去。陈家不光收留他们夫妇在陈家住了一阵子,还典当了陈夫人陪嫁的东西拿去给李老爷做本钱。这李老爷就是靠着陈夫人典当的嫁妆才有了后来的生意,也才有了今天的光景。这李姑娘的未婚夫应该就是那画朗陈槐生。唉,这人呐,真是见不得落魄。当初人家陈家是如何的有情有义,今日这李家就是如何的忘恩负义。”
“这事情我也听说过。这陈家落魄之后,陈夫人也没去李家讨要过一分钱,说是人穷志不穷,只要自己能活,就不去麻烦别人。陈夫人知道陈家落魄,唯恐议亲之后,这李姑娘嫁到自己家里受委屈,这些年,催着陈槐生画画赚钱,想要把家里给收拾的更加妥当些。这陈夫人倒是一片好心,哪曾想,人家这姑娘压根儿就不想嫁。若我是陈夫人,还真就不攀他们李家的这门亲事了。这洛阳城里有的是好姑娘。”
“秦夫人说的豪气,那你舍得把你家嫣儿嫁给那陈槐生吗?”
“你怎知我不舍得?”刚刚那位夫人反问:“只是我家嫣儿才刚满四岁,就算我愿意,人家陈夫人也未必愿意。若我家嫣儿今年十四,我就亲自去陈府议亲了。大不了,大不了让陈槐生住在我家别院,我的女儿,照样由我秦家照顾着。多两口人,多两口饭的事情,我秦家又不是养不起。这旁人选女婿,看的都是出身门第,我秦家选女婿,看的是人品,只要对我家嫣儿好,不委屈了我家嫣儿,别的都是小事。”
“先不说你家嫣儿的事情了,这李姑娘口口声声的来人家胭脂铺里找公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容我冒昧的问一句,这殷公子是掌柜的什么人啊?”
“是我未曾过门的相公啊。”刑如意伸手拦住了正要往后院去的李姑娘:“我这未来相公姓殷,素日里不太喜欢抛头露面,只我出去送东西时,才会出来帮我照看一下铺子。这位李姑娘不知怎的就看中了我这未婚夫,心心念念的想要嫁给他。我倒也不是小气,不愿意成人之美,而是我家这位只钟情我一人,不愿意跟李姑娘走。可这位李姑娘不依不饶的,倒像是想要从我这铺子里抢人似的。”
“掌柜的说话为何如此难听。”李姑娘见闯不过去,狠狠咬了下唇:“话既说到这里了,我也就不顾什么脸面了。我是喜欢殷公子,若是掌柜的愿意成全,我愿意拿出十两金作为姑娘日后营生所用。”
“十两金啊?”刑如意啧啧了两声:“李姑娘这是见硬抢不行,打算用钱来砸我了。可惜,我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