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起来,看着窗外远处的波涛江水。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是无法形容,总算熬过来了。
解南华敲门,我开了门,他看我气色很差,问我眼睛疼不疼。我苦笑说熬过去了,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我们一起去吃早餐。
从这天开始,我们住在度假村,我没有再去找黎菲,黎菲也没有找我。又住了几天,一到夜里六点半,眼睛就开始疼。疼到早晨六点半,整整十二个小时。
晚上觉基本上没法睡,只能白天补。我做了各种尝试都没有用,疼来的时候用热毛巾捂,冲冷水澡,用头撞墙,可都没用,该疼一样疼。
这天早上,疼痛过去,我疲乏不堪,正躺在床上睡觉,电话铃声响了。接通之后居然是黎菲打来的。我喃喃:“这么近你就来吧,干嘛打电话。”
“我不想看到你的那个样子。”黎菲在电话里说。
“说吧,咋了?”我睡意朦胧。
“去白云寺明天早上出发,你告诉你那位姓费的朋友做好准备。”她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你能去吗?”
“必须去。”我说。
“好,明早我来接你。”她挂了电话。
我昏昏沉沉睡了一天,只是在中间吃了顿饭,把明天出发的消息转告给解南华。
到了夜里,果然又开始疼了。我用热毛巾捂着眼暗暗盘算,第一次疼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八天,也就是说明天出发,到白云寺的时候就不用遭这个罪了。
现在细想想,黎菲不让我碰罂粟是对的,不就十天吗,豁出去了,过去就过去,如果真的对罂粟上瘾,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想起数天前,我疼得进了一家洗浴中心。里面有个小姐拿出一根香烟给我吸,吸完之后出现各种奇妙幻象,飘飘欲仙,现在可以肯定那根烟有古怪,让我想起很久之前曾经碰到的一样很熟悉的东西。
那根烟肯定是毒品,可不知为什么,我特别迷恋吸食之后的感觉,不但疼痛全无,而且连肉身带神识都那么超脱,像是成仙一般,喜悦无边,并不是简单的感官刺激。
我一边想着一边回忆沉迷在那种感觉里。这么一分神,似乎眼睛也不怎么疼了。
如果有机会再吸食那根烟,也不是不可以。我暗暗盘算着,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回家之后,我要再找到那家洗浴中心,再进去体验一把那根烟。
上瘾应该不至于。偶尔为之没啥,就当体验生活了。
又熬了一晚上,第二天疼痛消失,我洗了把脸振奋精神。行啊,再疼个一二天我就彻底解脱了,以后这右眼的菩萨可不能再用了,她就是爹,用一次要了半条命。
简单洗漱之后,解南华来找我,我们到了度假村外面,看到的一幕让我目瞪口呆,十几辆黑色越野一字排开。形成车队,很多人在把物资往车里装载。
黎菲穿着一身紧身黑衣,外面简单套了件外套,梳着马尾辫,正拿着对讲机在协调人员和车辆。
这女孩真是可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外面是一把好手,回到家也温柔体贴。我越看越是喜欢,过去和她打招呼,黎菲没有表现出什么亲近的意思,公事公办让我们两个先等等,一会儿安排车的时候再叫我们。
解南华把我拉到一旁。我们两个看着人来人往,紧张而有序的进行准备工作。
十几辆车就像是自驾游的车友聚会,统一的型号,统一的涂装。
黎菲的工作能力很强,在很短的时间内安排完毕,我和解南华上的是五号车。车里四个人,驾驶和副驾驶已经有人在了,我们两个坐在后排。
刚坐好,车队出发,目的地燕山。车队从度假村拐出来,一路飞驰,顺着盘山公路往外走。
燕山一脉极其绵长,全然不知道是从哪里进山,只能跟着车队走。现在这么多人,而进庙却只有十个名额,不知黎菲是怎么协调的,也不知道会是哪十个人。
看着外面沧浪江水,我渐渐发困。靠在后座打盹。这一睡到中午才醒,被解南华推醒,我们简单吃了点东西稍事休整,车队继续出发,一直开到夜里。
到了晚上六点半左右,眼睛果然又开始疼了。车队还继续出发。我缩在后座,捂着眼头晕,注意力都在眼睛上,一分一秒熬着,这罪受大了,天快亮的时候才朦朦胧胧睡着。
车队24小时通行。人歇车不歇,这个开了通宵那个换着来开。
在第三天头上,我们开始进入山区,我打开手机地图,现在已经到了河北张家口一带,具体什么位置不知道。从来没来过。
开始是盘山路,然后是林间路,再然后就没什么路了,现在已值初冬,北方相当冷,光秃秃的树木。地上铺着落叶,山里空空寂寂,气氛非常肃杀。
车里没人说话,开车的聚精会神跟着前面的车。
车子在山里不停颠簸,越走越深,后来手机干脆就没了信号。地图都刷不出来。
大概到了下午三四点左右,车队停下来,众人纷纷下了车,有条不紊携带物资,以队形往山里徒步进发。
我和解南华连背物资的资格都没有。黎菲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没有机会和她说话。
我们两个跟在队伍后面,一路深入。山里白天很短,走了没两个小时,周围完全黑下来,众人开了手电继续走。
所有人都有条不紊,训练有素的样子,黑暗的大山里这么一支亮着灯的队伍蜿蜒进发,犹如深夜中的火龙。
第五百三十六章 团灭
能选拔进这次队伍的人都是体力狂,背着那么重的东西却轻若无物,众人脚程很快,对道路也非常熟悉,大概在夜里十一点左右,从山坡下来,我站在队伍最后借着月光勉强能看到对面是一处很古怪的地形。
两边高山峻岭,中间羊肠小道,两侧悬崖各悬空伸出一块平坦的巨石,犹如屋顶,要进去只能从石头下面穿过。
队伍没有迟疑,要进入这条小道。这时。对面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盏瓦数很高的灯光,像是探照灯平着射过来,所有人都暴露在光线下。
对面发出“啾啾”的鸟叫声,一听就知道有人在模仿鸟的声音,我们的队伍里有人回应,探照灯光瞬间熄灭,对上了暗号,队伍继续往里进发。
进入悬崖中的羊肠小道。
我的眼睛到了晚上就疼得很厉害,闷头跟着队伍走,解南华低声问我眼睛还疼不疼?我强咬着牙告诉他没事,该走走你的,我在后面跟着就行。
我无暇关注周围细节,像机器人一样麻木跟着队伍前进,没有时间概念,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小路里出来,外面是天然形成的盆地。
三面是高山峻岭,只有一条出入的羊肠小路。盆地最深处靠着山脚有一座巨大的庙宇群,这座庙占地面积无法估算,远远看上去像是有很多的庙殿,飞檐斗拱,隐约还有尖塔,月光照在寺檐上,愈发显得清冷孤寂。
我看到寺庙前空地上搭着很多的帐篷。能有十几个,形成野外营地。帐篷都是军用帆布,非常大,牢牢固定,周围堆着各种箱子,不少人走来走去。
营地中燃着篝火,四面拉着数根杆子,上面串满了白炽灯,营地照如白昼。
这些人活动是有区域限制的,非常自觉,没人接近不远处的庙宇。古庙黑森森立在高山峻岭之下,周围杂草丛生,带着一股极其神秘的气息。
我们是新到的,马上有人协调黎菲这个组织者,在规定区域内安营扎寨,搭建帐篷。
一直忙活到深夜,我眼睛疼没法和他们一起忙,坐在旁边的黑暗里看着众人忙活。
搭差不多了,解南华招呼我到里面休息。我示意他先去,我进去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惹人讨厌,不如自己呆着。
黎菲太忙了,根本看不到人影,现在南派修行界的精英们基本都齐了,下一步估计就是研究进庙的事,黎菲是黎家代表,大事小情都得她参合。
我靠着树,吹着冷冷夜风,品味着眼睛的巨疼,看着天空圆月。倒也安谧起来。
算算日子,只要明天再熬一晚上就是十天了,就可以解脱出痛苦了。
山里风很冷,我宁可冷也不热,就这么干熬着。
我都佩服自己,这份罪换一般人早崩溃了。也就我能忍。
我缩在树下找个避风地方,不知不觉睡着了,睡睡被眼睛疼醒,困了就再迷糊,不知不觉熬到天亮,晨光微露。
我满身寒霜,疲乏不堪,骨头缝像是生了锈,走进帐篷。
解南华已经起来了,看到我这个倒霉样不禁愕然,问我没事吧。我摆摆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勉强把睡袋打开。衣服也不脱,直接钻进去呼呼大睡。
没睡上一个小时被推醒,勉强睁开眼看到是黎菲,我烦躁异常,还是控制自己情绪:“干嘛?”
“昨晚大家研究过,不能等了,今天中午十二点开始进庙,你做好准备。”黎菲说。
我疲倦地摆摆手,表示知道了。脑子嗡嗡响,眼皮沉得睁不开,后面黎菲又好像说了什么,根本没听清。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既香且沉,连梦都没有,这个舒服啊。
不知道睡到几点,我咂咂嘴,陡然想起黎菲说的话,说中午十二点出发,我靠,现在几点了?
我意识到不对,从睡梦中挣扎醒来,一翻身坐起看表,下午一点二十了。
我满头是汗,坏了,怎么没人叫我呢,这帮人也太不讲究了。
帐篷里空空的,解南华也不在,我赶紧从睡袋爬出来,连滚带爬到了外面。山里空气很清凉,有人在走动。阳光氤氲,就是风有点大。
周围人是不少可谁也不认识,我在营地漫无目的走着,不知道找谁好,这时看到一个帐篷前坐着一位还算面善的大叔正用刀起着罐头,我赶紧过去打招呼。
我问他中午是不是有一批人已经进庙了。
大叔点头:“不错。”他看看表:“走一个半小时了。到明天这时候他们如果不出来,就会组织第二批队伍进。”
我连连跺脚:“我也是队伍里的,早上睡了个懒觉,怎么没人叫我。”
大叔哈哈笑:“小伙子,这也算好事,进庙凶多吉少,咱这样的有自知之明就不凑热闹了,能来这里看看就知足了,权当涨见识,回去摆龙门阵的时候可以吹吹牛。”
“庙里有什么你就不好奇吗?”我问。
“好奇有什么用?”大叔反问我:“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事多了,要是见个好奇的事就探索个究竟,我能累死。再说了。就算庙里有好东西也轮不到你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能来这里走一遭就算是大机缘了。”
“我现在能进庙吗?”我说。
“不行,”大叔摇头:“进庙必须要得到组织者首肯,谁都乱进就麻烦了。”他指着不远处一个男人:“黎菲你知道吧,本来这里她最大,可她已经进庙了,营地的指挥权落在那人的手里。进不进庙,谁进庙现在他说的算。”
我赶紧按照大叔的指示,穿过营地到那人近前。那人正和别人说话,从旁边帐篷里走出一人看到我大喜:“齐先生。”
我定睛看原来是黎凡。
黎凡看我:“我记得你不是今天中午进庙吗?”我嘴里发苦:“睡着了,也没人叫我。错过去了。”
这时那人结束了谈话,回头看我,黎凡赶紧介绍:“珍玖哥,这位是八家将的齐震三,是我的救命恩人。齐先生,这位是贾珍玖。我珍玖哥,菲姐不在,现在是营地的领头人。”
我赶紧抱拳:“珍玖哥,我本来是中午应该进庙的,但是错过去了,能不能允许我现在进庙去找他们。”
贾珍玖笑:“现在进庙?你一个人?”
“怎么了?”我说。
“齐震三,”他说:“不知道你是无知者无畏,还是胆大包天。八家将我知道,按地域划分应该是北派的。我也知道,你们八家将在北派根本没地位,说不上话,许多事你们并不知道,我现在讲给你听听。最早探庙的那些人除了一个变成傻子,其他人全死了,他们临死前传递出了消息,后来又有几拨人,全都在庙中全军覆没,他们是怎么死的。遇到什么机关了,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如今南北分成两大阵营,在一个月前北方组织了第一次探索,进庙的八个人,确定死亡六个,失踪一个。只有一个活下来,你知道活下来的那个人说了什么吗。”
“什么?”我问。
“那人说,庙里藏着造物主的终极。”贾珍玖说。
我愕然:“什么叫造物主的终极,那人怎么样了现在?”
“那个人……”贾珍玖摇摇头:“现在被关在京城,具体变成什么样我不知道,被北派人层层关押起来。”
“为什么还要把人关起来?”我问。
贾珍玖摆摆手:“这些都不是你要操心的。总而言之。一个人进庙是肯定不允许的。这样吧,如果明天他们不出来,我安排你到第二梯队,明天这个时候进庙。”
黎凡高兴:“齐先生,明天的队伍里也有我,咱们可以做个照应。”
我艰难咽下口水:“如果明天他们不出来……是不是意味着……”
“意味着全都死了。”贾珍玖看看表:“我还有点事。协调明天的事宜,你们聊。”
他走远了,我看着背影,问黎凡这人是什么来历。
黎凡道:“珍玖哥是黎家外戚的孩子,也是新一代的佼佼者,相当厉害。黎家除了我云哥,就是珍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