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静也太小了吧。
僵尸吸够了月光,喷着尸气,蹦蹦跳跳过来。王时玮摇动铃铛,把它引向悟真。
悟真也算是条汉子,没有求饶,只是跪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他全身绑的结结实实,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僵尸跳过来。
僵尸一把抓住悟真,十根手指深深插在他的肩膀里,鲜血直冒。悟真疼得嘶嘶倒吸冷气,嘴里还硬气:“好!老子抓了一辈子鬼,打了一辈子僵尸,最后死在僵尸手里,果然因果不爽。妙哉妙哉!”
僵尸抓住悟真,像火箭一样腾空,跳起能有两米多高,陡然落下,正好落进棺材里。一人一尸就这么消失在棺材中。
在场所有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道士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西洋景,张着大嘴半天合不拢。
夜风凛冽,四周沉寂无声,忽然从棺材里发出一声惨嚎,正是悟真的声音。
从棺材里陡然喷出一米多高的血柱。在空中成一蓬血雨飘散,溅得整个八卦圈里全是血。
悟真的惨嚎经久不衰,声音喊到后来都非人了。我从来没听过一个人能叫得如此凄惨。
我看看二龙,二龙看看我,我们脸色全都煞白。
我不知不觉还抓着二龙的胳膊,此时手指已经没有血色,泛着铁青。
道士们见到血腥的情景吓得连连磕头,王时玮挥手:“你们这些废物,赶紧走吧,我要作法了。”
这些道士早就吓得两股战战,闻听此言如蒙大赦。一个个只恨爹妈少生两只脚,撒腿就跑,往我们这边的楼梯来。
二龙拍拍我,我两条腿都麻了,强忍不适,跟他从楼梯上下来。我们躲在三楼的一个柜子后面。
脚步声渐近,那些人也下来了。他们真是害怕了,不敢在三楼待着,都往二楼去,不一会儿走得干干净净。
二龙对我做个手势。我们蹑手蹑脚从柜子后面出来,来到楼梯口。往上看了看,小心翼翼往又爬回去。
到了天台没敢出去,探出头看。
月光下,以棺材为中心。周围一圈都是淋淋漓漓的鲜血。巨大黑棺上鲜血都粘稠了,顺着边缘滴滴答答往下落。天台充斥着血腥之气,阴森到让人窒息。
“看天!”二龙提醒。
我抬头去看,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月光已经看不见了,漆黑如墨,风越来越强,风声鬼魅,吹过耳旁像是有鬼夜哭。
“天象变了。”二龙喃喃:“老祖恐怕真的要出棺了。”
我们的目光落在棺材旁的王时玮身上,王时玮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凝神,嘴里默默诵经,把孩子高高举起。婴儿哇哇哭,血腥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就是现在!”我打了个激灵,就想冲出去。二龙突然出手一把拉住我:“再等等。”
我焦急万分,看着不远处的王时玮。
天象骤变,天空的乌云渐渐汇集成旋涡状,棺材里发出“嗨嗨”的怪叫,绿烟蒸腾。任谁都能看出来,要有大事发生。
我眼皮子剧烈跳动。握住二龙:“跟我上!”
二龙摇头:“现在刚开始作法,还要再等等。”
“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真是有点不高兴了:“你不去我去,把棺材钉给我。”
二龙看我:“我告诉你时机未到就是时机未到,你现在这么莽撞行事,出了问题谁负责?”
我抹了下脸,想说“我负责”,说了半天没说出来。这责还真不好负,真要出什么岔子,我死一百次也弥补不了。
二龙道:“你听我的吧。老祖逆天修行,还要遭遇天劫,这里有个很长的过程。现在刚刚开始作法,咱们必须要等到王时玮法术行至半途,收没法收,进没法进的时候再搞定他。”
“那你能负责吗?”我反问他。
二龙看我,忽然笑了,并不答话,转过头继续盯着王时玮。
天象变化越来越厉害,旋涡渐渐下沉,形成一道类似龙吸水一样的黑柱,从天空渐渐下落至天台。这道黑柱气魄惊人,带着强烈的风声,听上去如同鬼哭狼嚎。
王时玮唱经的声音越来越响,把怀里的孩子高高举起。婴儿哇哇哭,能看出小脚在襁褓里来回蹬,夜风强劲。吹着襁褓作响。
二龙闭目凝思了片刻,猛然睁开眼睛,把棺材钉给我,让我把符咒和墨斗交给他。
二龙道:“就是现在。一会儿我过去用这些东西镇住僵尸,你把棺材钉都打在它的身体关节里。”
“孩子怎么办?”我颤抖着说。
二龙道:“我负责孩子。你负责僵尸。”
我还想问问细节,二龙毫无征兆中突然从楼梯口窜出去,身形如电,“嗖嗖”到了王时玮近前。
王时玮本来凝神唱经,这小子警惕性极高,突然睁开眼,大吃一惊:“你们……”
二龙手出如电,好像把什么扎进他的胸膛。王时玮愣了愣,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二龙冲我招招手,示意过去。
我赶紧跑过去。王时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手里还握着一柄刀把,刀子可能扎进了他的心脏。
二龙把孩子放到一边,我过去要抱孩子,二龙道:“先别管孩子,对付僵尸。”
这时,天空的黑柱越来越近,已经快到棺材了。
我看了一眼小孩,忽然觉得不对劲。这孩子有点瘦,在我记忆里,我见过刚出生的济慈婴儿转世,是个胖小子。可能是这些日子没有见到妈妈,没有母乳喂养,孩子饿瘦了。
行啊,解决了这里的难局。我就带你回家见妈妈。
二龙站在棺材前着急地催促:“干嘛呢?赶紧啊。”
我走到棺材前,二龙打着手电往里照,棺材竟然像没有底一般,幽深无比。这和我原来的感觉不一样啊,我曾经两次用耳神通探过,里面并不深,此时手电光亮充足,应该能直接照到僵尸的位置才对。
可此时此刻棺材如同没有底部,一片漆黑,犹如深渊。
二龙道:“你打电话通知王馆长和藤善,让他们也来,王时玮已经死了,就剩下老僵尸,抓到之后,咱们就地焚烧。”
我心跳加速,手忙脚乱掏出手机给王馆长打了个电话,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王馆长非常惊愕,他没想到王时玮已经死了。他告诉我,刚才他和藤善看到天象巨变,以为这件事无比棘手。没想到这么轻易解决,他们马上过来。
我放下电话问二龙怎么办。
二龙道:“我进去把僵尸弄出来,你往它身体里打钉子。”
我答应一声。二龙扶着棺材,一纵身,身形极其利落。跳到棺材边缘,深吸口气直接跳进棺材里。
棺材似乎下面通着九幽之境,人进去就没影了。
我把行囊打开,慌乱地从里面取出一堆钉子,没地方放,就用手握住。我发现我真不是干大事的人,两只手抖得啊,根本控制不住,就跟通了电似的。
一会儿僵尸如果出来,就我这个心理素质,怎么往里打钉子。
下面有了响动,从黑暗的棺材里突然浮上来一个人,我没有思想准备,吓得大叫一声。
月光下,看仔细了,这人像是被大火烧过一般,全身都是黑色,尤其一张脸面目全非,形容可怖,一条大辫子从脑后绕过来,平躺在胸前。
他十指如钩,一动不动。
紧接着二龙从下面站起,他用后背顶着这具尸体,使劲往外一拱,尸体从里面翻出来,落在地上。
二龙满身血污从里面爬出来,呼哧带喘:“悟真已经被僵尸撕成碎片了,惨不忍睹。还好这个老僵尸有‘一起一伏’,‘起’之后便是‘伏’。它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我把墨斗线和符咒全给贴上了。行了,你往里打钉子吧。”
最艰难的活已经让二龙干了,我也得干点什么。我把僵尸靠在棺材旁,僵尸身上缠着层层的墨斗线,头上贴着大将军符咒,果然死气沉沉。
我把钉子全扔在地上,随手抄起一根,对准僵尸的膝盖关节使劲往里一插。僵尸钢筋铁骨,没想到对棺材钉却没有任何抵抗能力,钉子像是扎豆腐一般扎了进去。
我又拿起一根,扎进另一个关节。
二龙蹲在旁边看着。他一根一根数着,时间不长,我把十根钉子打了进去,再摸地上已经没有了。
“不是还有一根吗?”二龙皱眉。
“坏了,丢了!”我脸色煞白。
第三百六十三章 都是套路
“赶紧找找那一根哪去了。”二龙说。
我挠着头,把周围找了一圈,光线太暗,加上心情激动紧张,用手电匆匆扫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我头上急出了白毛汗:“真没了,刚才记得握出一大把,一起扔在地上。太,太紧张了。”
二龙蹲在那里,打着手电来回看,这里血腥满地。僵尸虽然制服住了,可还没有消亡。身体抖个不停,嘴里不停发着怪声。
我说道:“算了吧,丢就丢了吧,藤善不是说七根就够了吗,咱们还多扎了三根。”
二龙叹口气说:“但愿吧。”
这时下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我们来到栏杆处,凭栏下望。藤善和王馆长来了,他们两个没有走水路,而是大大方方从桥上过来。那些道士想阻拦他们,两个人就是硬闯。
藤善在前,王馆长在后,来一个打一个。藤善这身手我见识过。相当利落,对付僵尸都绰绰有余,更别说这些酒囊饭袋了。
这些道士看着咋咋呼呼,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其实守着养生会馆身体早就掏空了,他们都是老王家新一代的传人,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就会喝酒泡妞。
难怪藤善说老王家一代不如一代。
这两个人也没啥顾忌,王时玮都挂了,其他人都是炮灰。藤善一个人就能收拾,他手里拿着桃木剑,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他的手法极其高明,专打人的关节,这桃木剑也坚硬非常,一捅过去,对面的道士马上丧失反击能力。捂着腿躺在地上嗷嗷惨嚎。
两人就这么直不楞登往里走,其他人看不是对手,边退边打,四散奔跑,来一战之力都没有,转眼跑个精光。
藤善冷笑,而王馆长面有戚色,老王家这么脓包,他就是老王家人,脸上也不好看,想起相当昔日家族辉煌,心里不是滋味。
他们顺着楼梯来到天台,一进来藤善就兴奋地喊:“怎么着,王时玮死了?”
二龙招手:“连老祖僵尸也抓到了。”
王馆长和藤善来到棺材旁,借着阴晦的月光,他们看到满地都是血,皆愕然:“这,这是怎么回事?谁死了?”
二龙看看我没有说话,他不知该怎么说。藤善和悟真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们两个是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又同为老王家的卧底,其中艰辛,列强环伺。这是战友加同志加亲兄弟的节奏。
而今悟真惨死,藤善一怒之下失去理智会怎么办?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尤其是现在这个关键时刻,我沉默一下说:“老祖出棺,有‘一起’尸兴大发,杀了一人,我们来晚了。”
藤善看着被绑缚的老祖道:“怎么办?”
二龙道:“还留什么。烧了吧。”
藤善从怀里取出一符,嘴里念念有词,也没看他动火,符咒竟无火自燃,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他对着这具老僵,随手把符咒扔了过去。
他刚扔出去,王馆长突然出手去拦,可还是晚了一步,符咒随风落在老祖王子美的身上,烧了起来。“呼”的一声,蓝红色火苗猛地窜起,飞快地在僵尸身上游走和蔓延开,不一会儿僵尸被大火吞噬,烧的滋滋响,火光冲天,空气中是浓重的腐臭。
“怎么了,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烧?”藤善问王馆长。
王馆长看着火光:“烧了就烧了吧。刚才我看这具僵尸,确是老祖无疑,可是他的状态似乎退回到一百年多年前的样子。”
“什么意思?”我问。
王馆长道:“家族里有族谱,老祖每次出棺,都会有人记录他的修行进度,早年没有素描和照相技术,就用丹青画出他的形象。那本书我见过,刚才看到老祖的模样。感觉像是一百多年前的他,似乎这一百多年非但没有修行进步,反而倒退了很多,越炼越回去了。”
二龙道:“这有什么不好解释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想修成太阴炼形哪有这么容易,逆天而行,出一点岔子便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