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怎么会有针?而且会激射出来?
这三根针插进天花板,一字排开,正对着老爷子的胸口。
老爷子猛然坐起来,呼吸罩都掉了。他脸色铁青,五官挪移。贾佩佩饶是他的亲女儿,这时候也吓得不轻,我下意识抱着她,她靠着我,我们惊恐地看着。
老爷子木偶一般左右看看,最后把头转向我,含糊地说了句话:“救,救,救我。”
一句未了,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来,像是下了一蓬血雨,床单上溅得全是,然后他直挺挺躺了下去。
七星灯其中一盏灯,“呼”一下灭了。
我当即有点懵,马丹龙嘱咐我的时候没有说清楚,看护七星灯,到底是不让七盏灯全灭,还是只要灭一盏就完?
现在怎么办?
贾佩佩嚎啕大哭,抱着老爷子喊:“爸爸,爸爸。”
我当机立断:“我去找大夫。”
贾佩佩没工夫搭理我,哭得悲痛欲绝。我赶紧来到门口,看看表,此时是四点五十九分,差最后一分钟。
我回头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贾佩佩,做出一个决定。
贾佩佩抽泣着说:“齐翔,还差一分钟……再等等吗?”
我看着她,坚定地摇摇头:“不能等!老爷子命在旦夕,还等什么续命,赶紧找医生。”
我握住门的把手,打开了病房的门。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内鬼
我打开病房门,走了出去,走廊里坐着一排人,是护工还有集团的下属,他们齐刷刷看我。我冷静地对他们说:“老爷子不行了,找医生。”
白哥也在这群人里,他明显熬了一晚上,眼圈有些发黑,来到面前看我:“不行了?”
“不行了。”我点点头。
白哥冲着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小贾总阵营的人,我完成了他们交待下来的任务。
这时,医生被找来,他进入病房看到满地黄表纸还有熄灭的七星灯,大为光火,一个劲地咆哮:“你们太不像话了。这是医院,不是你们搞封建迷信的地方,老人家有什么意外,你们要承担全部责任!”
老爷子吐得满床都是血,医生赶紧叫来护士。一起协作配合抢救,屋里乱成一团,贾佩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医生训得跟小猫似的。她显得那么无助,我正要走进去安慰。白哥在后面拍拍我,示意有话说。
我和他来到走廊拐角,这里没人看着,白哥轻声说:“密码是654321。”
我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银行卡密码。
“我已经和小贾总汇报了。他说你干的不错,他们正在往这赶。”白哥说:“小齐,行啊,看你不声不响的,办事相当老道。掐在最后一刻出手,高!”
我抹着脸,疲惫地摆摆手:“就是一念之间。”
白哥拍拍我的肩,什么也没说,径自走了。我给林亦辰和上级领导霍行打了电话,把老爷子死讯告诉了他们,他们第一时间赶过来。
我脑子非常混乱,正瞎琢磨事呢,就听走廊里人声大作,探头出去看,老贾家哥几个全来了,还有一大帮亲戚朋友下属,各路豪杰全都登场。
小贾总在人群里喊:“小齐呢?”
我赶紧站起来,从拐角走出去,他冲我招手,我腿像灌了铅一样走过去。小贾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了我一拳,说是打了一拳,还不如说是兄弟间亲昵的动作。他装模作样呵斥我:“你怎么搞的,老爷子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明白!”
话虽然严厉,他冲我轻轻眨眨眼,还点头表示赞赏。
贾老二和马丹龙走进来,两个人都黑着脸。贾老二用手指着我:“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明白。”
病房里医生关闭了老人家身上的检测仪,对所有人说:“老爷子过世了,记一下时间吧,早上五点零五分。”
病房里的众人面面相觑,随即有个老娘们嚎啕大哭,扑在老爷子的床上:“爹啊,你怎么就走了,我的个天哩~~”
这是贾家的儿媳妇,有这么一个哭的,人群里出来顿时好几个老娘们,争先恐后跪在地上哭,不甘落后,也不知是从冒出来的亲戚。场面开始失控。
她们哭起来别说是真是假,表达情义谁也不好说什么,其他人默默看着,没有人说话。
贾老大忽然严厉道:“小齐,让你盯着老爷子。你怎么搞的?”
贾老二目光也凶狠起来,恶狠狠看着我。我忽然发现自己最后一刻选择有问题,就算我帮着贾老大和小贾总做事,明面上他们是不可能承认,而且有极大的可能让我背锅。
这个时候,我选择了最聪明的作法,什么也不说,默默地垂下头。
我偷偷瞄着贾老大,他看着我,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现在面临枪林弹雨。所有的锅都可能朝着自己来,就在这个时候,贾佩佩忽然站起来,拉着我的胳膊,女孩当着所有人说:“这件事不怪齐翔。要说责任,是我和他一起的责任!当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她把最后时刻,香炉里突然射出三根长针的事说了一遍。
我看着贾佩佩,心里一阵温暖,这女孩真够义气的,真仗义,关键时候能站出来。
马丹龙快步走到香炉前,把手伸进香灰掏了掏,最后竟然在香灰里翻出两张黑漆漆的符咒。他让人搬凳子到天花板,把那三根针取下来。他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递给贾老二看。
贾老二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环视一圈:“这是谁动的手脚?”
贾老大眉头也皱起来:“不像话,马上彻查,这个香炉在搬过来之前都有谁碰过摸过,一个人都不能放过。”
马丹龙看着这三根针说:“这是泰国降头的专用银针。我大概猜到是谁在捣鬼了,有内奸里通外国,和泰国降头师勾搭上了。这件事确实和小齐没关系,昨晚的虎皮猫出现,我就觉得不对劲。”
他这么盖棺论定。我顿时放松下来,只要不背这个锅怎么都行。
这时外面门开了,林亦辰带着霍行走了进来,他们在这个场合属于小辈分,没有说话的份,老老实实站在边缘。
贾老二拍着桌子:“这件事一定要查,还出内鬼了!害死老爷子,查出这个人,我把他皮扒了!”
医生把白被单蒙在老爷子的头上,正式宣告死亡。
贾老大反而悠哉悠哉。老爷子一死,他算是在集团里坐稳了,不怕老二搞鬼。他说道:“老二,内奸当然要查,现在最主要的事讨论一下老爷子的身后事。殡葬公司的负责人到了没有?”
林亦辰带着霍行走过来。大大方方伸出手:“贾总,我是殡葬公司的林亦辰,负责老爷子的葬礼。”
贾老大点点头:“好,好,术业有专攻。你们是专家,我们这些外行汉就不好插言喽。”最后一句话还略带些湖南口音,听起来就像伟人在和小鬼开玩笑。
林亦辰大风大浪经历多少了,早有准备,镇定自若的从包里拿出流程单:“各位要是放心把老爷子葬礼交给我们公司。保证办的风风光光……”
“风风光光有用吗,人已经走了,活着时候不孝顺死了大把花钱,算什么?”贾老二遭遇人生低谷,说话开始夹枪带棒。
小贾总道:“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谁不孝顺了?咱们哥几个现在都在这,谁不孝顺你把名点出来,说这些臭氧层有什么意思。老爷子走了,一定要风光大葬,让别人看看咱们老贾家的实力,这不单是悼念爸爸的一种方式,更是展现咱们集团实力,给那些客户朋友甚至竞争对手看看。”
贾老大满意地说:“我发现你小子最近两年历练得可以啊,看问题很成熟嘛。”
“这和大哥的教导和提拔离不开。”小贾总说。
“你们整吧。”贾老二泄了气:“我不参与。”
“二哥,你别不参与啊。刚才谁在那说,老爷子有不孝子了,老爷子走了你不参加那你算什么?”小贾总咄咄逼人。
贾老二摆摆手,疲惫至极,没心思打嘴仗:“我的意思是我不参与流程的安排,该花钱我一样花钱。”
贾老大道:“林总,该怎么弄就开始弄吧。老爷子这一走,所有流程开始启动,别顾忌费用,老爷子这一生不容易,我们当儿女的这时候还想着省钱那还叫个东西吗?”
林亦辰真是心花怒放。我的心也放下来了。看来最后时刻的决定还是对的。
贾佩佩从始至终没说话,看着爸爸的尸体暗暗垂泪,她在我身后轻声说:“齐翔,你能送我回家吗,我好累。”
林亦辰已经开始安排了,首先得找人给老爷子擦身,然后入殓装棺,抬到殡仪馆冷藏。我好不容易抓住个空,向她请假,说送贾佩佩回去休息。
霍行看我这么快就和贾家大小姐关系如此亲昵,嫉妒得眼珠子冒火,说话带着一股酸溜溜的醋味:“没看出来啊,小齐你深藏不露。”
我没搭理他,我要是搭上老贾家这条线,真要做了金龟婿,你来提鞋我都不要你。
林亦辰道:“小齐,一晚上难为你了,你送贾小姐回去休息吧,你也好好休息,这边有我们呢。小齐,干得不错!”
我美的鼻涕泡都出来了,生活在向我招手,阳光张开了怀抱。我感觉自己开始转运了,现在人财两收,以后真要和贾佩佩成两口子,殡葬师这个活儿就不能干了,好说不好听。
嗨,别琢磨那么远了,一步步来,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
贾佩佩和我走出医院,来到外面,我正在招手打出租,贾佩佩揉着太阳穴看我:“齐翔,你的车呢?”
这一句话把我问瘪茄子了,信心全无,人痿了,我软绵绵地说:“我,我没车。”
第一百七十二章 土豪的葬礼
贾佩佩是问者无心,可车这东西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太戳软肋,我不是说买不起车,而是现在没必要,可这些话没法解释,越抹越黑。
贾佩佩让我不要打车,她打了电话给大哥,让他派辆车过来。
我默默陪着她,想不出有什么话题好说的。
时间不长,有车开过来,一个老司机摇下窗户:“佩佩,上车了。”
贾佩佩看我:“走吧,我让司机送送你。”
我和她进了后座,司机问我去哪。我报了家的地址。车开在路上,我和贾佩佩一时无语,她看着车窗外,眼神发痴,不知在想什么。司机也不说话,默默开车。我抓心挖肝的,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很可能下了这辆车,我们将不复这一夜的亲昵。
我必须在车到家之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再努努力。我说:“佩佩,你回家多休息,不要伤心。爸爸过世了,但我们还在。保重好自己,要节哀。”
贾佩佩勉强点点头:“谢谢你。”
这一声“谢”字,我就感觉我们之间竖起一道高墙。
我忽然发现自己挺可笑的,还幻想做梦当金龟婿,这就像金庸《天龙八部》里的梦郎和梦姑,地窖里的夜晚你是梦郎我是梦姑,第二天阳光出现的时候,你是西夏公主我是屌丝和尚,尘归尘土归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圈子和轨道,时刻不要忘了门当户对四个字。
我在心里叹口气,告诉自己,就这样吧。
车子停在小区外面,司机从后视镜看我:“小伙子,到了。”
我下了车,冲着车窗里的贾佩佩摆摆手:“那我先回去了。”
我步履蹒跚地往里走,两条腿像是灌了铅。走了没多远,身后突然响起贾佩佩的声音:“喂,齐翔,你是不是爷们?”
我转过头看她,她坐在车里对我说:“你说过要请我吃饭的,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她这一句话我眼泪都出来了,我颤抖着说:“请,请……”
“等办完爸爸的葬礼,我找你。”贾佩佩看了我一眼,摇上车窗。我目送车子远去,擦擦激动的泪花,恨不得高啸一声。
突然之间我发现生活又有了希望,心情一下好转起来。抿嘴一乐,觉得自己太没城府,喜怒哀乐全在一念之间。
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贾老爷子的葬礼仪式开始正式启动。
霍行这个挨千刀的,给我一大堆工作,联系鼓乐队、上广告公司联系led广告车,还要准备对讲机、服装、道具,忙得脚打后脑勺。而且所有的工作都集中在三天内完成,根据我们这里的老传统,停尸三天,第四天必须举办葬礼,火化安葬,多出一天都不吉利。
我真是连轴转,打完电话就出去跑关系,连口水都顾不得喝。
不得不佩服霍行的执行力,我搞不定的事他一个电话就能敲定,论能力论人脉,确实他有一套,不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