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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老莫顿了一下,掏出香烟来分了一圈,然后自己又点上一根之后,才说道:“局里的流程是,除了一些紧急的突发事件之外,先是警察局得到类似灵异事件的报案,然后由他们先判断、甄别一下。这时候差不多就有八成多类似各种幻觉、恶作剧、为求各种目的故意装鬼吓人,以及自然界的特殊现象的假事件会被剔除出去。剩下的会有专门的通道汇总到我们民调局中,然后由欧阳主任他们再次甄别。
  “辣子,你别看只剩下一成半,就这还要再剔除掉一大半。剩下的再根据轻重缓急安排我们二室,或者林枫主任他们来调查。给你举个例子,就像杨枭以前在麒麟十五层大楼闹的那次,表面上看是闹得惊心动魄,但是没有持续性,单纯闹了一次之后,当地的居民就搬得远远的了,基本不会再次发生群体性伤害事件。所以类似这样的事件就要暂时搁置一下,我们一般是先紧着那些有可能爆发大规模群体伤亡的事件优先处理。再拿杨枭说事,要不是他后来玩摄魂,造成大量的人员失去了魂魄,可能到现在我们都未必能照顾到麒麟那里。”
  老莫说完,西门链在一旁插嘴道:“这里的事情被分到四室了。春节之前,我听四室的张天雷说过一嘴,差不多就这两天吧,他们四室的人会来处理。搞不好四室的人已经在前面了,像坟地闹鬼这样的小事件应该不会惊动他们的林主任亲自带队吧?”
  “不能。”老莫说道,“林枫现在基本靠轮椅,上次在火车上那次他伤得不轻。听说爆炸的时候,还有尸毒被他吸进体内了。也是他命大,要是你我这样的,早死几百个来回了。”
  听见说到了林枫,最近就是昨天孙胖子荣升副局长时见过他一次,林主任还真是像老莫说的那样坐着轮椅出现的,看他当时的样子除了还是有些萎靡之外,也再看不出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正想再详细问清楚点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熊万毅突然走到孙胖子的面前,指着他说:“孙胖子,你凭什么当副局长!你是那块料吗?这个副局长你是花了多少钱买的?”
  熊万毅突然发作,吓了我们一跳。饶是孙胖子的城府够深,也架不住熊万毅当着老莫和西门链的面这么赤裸裸地质问。孙副局长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酒劲一直没散,他的脸通红通红的。这时老莫和西门链两人一把拉住了熊万毅,熊万毅不服不忿地还要说话,被老莫一把捂住了嘴,说道:“熊玩意儿,你胡说八道什么!每次喝酒都耍一次酒疯,不会喝酒你就别喝!下次你自己喝凉水去吧!”
  老莫这几句话明显是在替熊万毅说话,同事一场也不想为了一顿酒闹僵。我拉了一把孙胖子,说道:“老熊今天是真喝多了。上次也是这样,见到酒就不要命。真是别人出酒他出命。”我都能听出来老莫话里的意思,孙胖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不过熊万毅这时不知道是真喝多了,还是借酒遮脸,他的嘴巴虽然被老莫捂着,但还是呜哩呜喇地说着什么。最后喉头一阵地涌动,老莫发现得早,将手撤了回来,熊万毅“哇……”的一声,又吐了起来。
  这次我们都有了提防,捂着鼻子远远地躲开。我向前蹿了一步,这时发现就在我眼前不远的地方,是成片成片的坟地。看来就在我们溜溜达达一边走路一边说话的时候,已经到了饭馆老板说的闹鬼的坟地。
  要是半年前,我差不多就在饭馆老板那里忍一宿了,就算有急事要穿过这片坟地,只怕也是一路狂奔,不敢半点停留。不过现在这情形,我倒是盼着有什么凶灵、恶鬼之类的出来露露脸。熊万毅吐完,就又对着孙胖子耍酒疯去了,西门链和老莫连拉带劝的,越劝熊万毅就越起劲,唠唠叨叨地对着孙胖子说个没完。现在要是有个不知道死活的恶鬼出来,起码也能分散一下熊万毅的注意力,顺便也能让他活动活动醒醒酒。
  我晚上喝得也不不少,前面二百多米的位置停着一辆奥迪汽车我愣是没有注意到。车里面坐着的是四室的四个调查员,为首的一个叫王天雷的调查员是四室林枫的人。在鬼船那次事件时,我们还打过点交道。
  还真被西门链猜着了,今天晚上他们就是来专程处理坟地闹鬼事件的。我们没有看见他们,王天雷几个人却看见了我们,他们几个人正奇怪我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且好像都有点喝高了。当时夜深人静的,熊万毅骂孙胖子的话传出去老远,被王天雷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听得王天雷直吐舌头,孙胖子怎么说也是新晋的副局长,熊万毅说骂就骂,这分明就是不想干了的节奏。
  就在我帮着老莫和西门链去拉开熊万毅的时候,眼前突然花了一下,紧接着,距离我最近的一个坟头动了一下,堆在坟包上面的泥土、砂石向下滑落。“熊玩意儿,你先别说话!”我对着熊万毅大喊了一声。
  “什么?”熊万毅张开醉眼看了我一眼,“辣子,知道你和孙胖子的关系好,先说明白,今晚上的事和你没……你大爷的,我说话你捣什么乱!”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坟包不断地隆起,上面泥土倾泻下来,有两只惨白惨白的手突然从坟包里面伸出来,紧接着这两只手扒开坟包,这手的主人从坟包里面钻了出来。
  这人从上到下一丝不挂,浑身一片惨白。他的身上已经开始腐烂,从他的小腹能直接看见他的肋骨。我们五个人当中只有孙胖子不识它的来历。孙副局长歪着脑袋一直看着他,嘴里说道:“说他是鬼,他又有实体。说他是僵尸,胳膊腿又多少能打点弯。不是我说,这是个什么东西呀?”
  “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你还副局长?”熊万毅回头盯着孙胖子很是不屑地说道。老莫怕他俩再呛呛起来,上前拽了一把熊万毅,然后转头对孙胖子说:“它是尸鬼,一般是横死的冤鬼找不到替身,就找具尸体先附上,尸体本身的魂魄早就投胎转世了,里面的冤鬼只是寄居在尸体里面。”“哦,就像寄居蟹那样是吧?”孙胖子懒得搭理熊万毅,将注意力集中在尸鬼的身上。
  面前的尸鬼从坟包里爬出来之后,低声吼叫了几声,然后晃晃悠悠地向我们这边走过来。眼看着尸鬼越走越近,不过我们也没拿它太当回事。尸鬼终究不过是横死的冤鬼而已,别说是西门链和老莫这样的老油条了,就连孙胖子这样的二把刀也没把它放在眼里。由于晚上出来喝酒,我们五个人都没有带枪,只有甩棍习惯性地就拴在裤腰带上,对付这样的尸鬼不过是几下甩棍的事。
  等到尸鬼走到我面前五六米的地方,老莫、西门链和熊万毅三人突然动了,他们就好像练过多少次一样,迅速以品字形将尸鬼围在中间。虽然暂时没有下一步动作,但是就这样也让尸鬼的动作僵住了。
  尸鬼不同于恶鬼,它还有做人时的心智和基本的判断力,要不然也不会有拉替身的事情发生。现在看到按常理应该跑得无影无踪的几个人突然围了过来,它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找个最弱的人,试试他的深浅。于是这个不走运的尸鬼朝着一身酒气、喝得满脸通红的熊万毅扑过去了。
  熊万毅正找不到撒气的地方,看见尸鬼向他扑过来,不躲亦不防,直接一巴掌向着尸鬼的脸上扇了上去。他的动作比尸鬼要快上很多。“啪”的一声脆响,在夜深人静的坟地里传出去老远,就连二百米外的王天雷都听得清清楚楚。
  二室的人都经过特殊训练,加上他们的手心处都文了特殊的咒文,对这种鬼祟的经验要比我和孙胖子强出多少倍。这一巴掌扇出去,熊万毅一手掐住尸鬼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接二连三地抽在尸鬼的脸上,同时嘴里也没闲着,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也不照照镜子,副局长是吗?看不起我们丘主任是吗?管丘主任叫老丘是吗?你以为老丘也是你叫的是吗……”
  他每说一次“是吗”就在尸鬼的脸上扇一巴掌,而尸鬼根本就无力反抗,任由大嘴巴不要钱似地打在自己的脸上。就在六七个巴掌过后,突然在尸鬼的身后传过来一阵恶风,紧接着一根甩棍的棍头抽在尸鬼的脑后。这一甩棍的力气不小,直接将尸鬼抽得横着飞出去两三米远,跌落在老莫的脚下。老莫一脚踩在它的身上,让尸鬼动弹不得。这时我才看到尸鬼的脸上像被泼了强酸一样,被甩棍打到的位置烧出来一个大洞。
  动手的是孙胖子,他这一晚上都被熊万毅冷嘲热讽的,这一甩棍算是发泄了出来。孙胖子甩棍打出去的时候,嘴上也没闲着:“我不发火,你当副局长是泥捏的?”熊万毅的火也起来了,他也抽出甩棍,和孙胖子互相瞪了一眼,两人突然同时扑向尸鬼的方向,推开踩着尸鬼的老莫。两只甩棍对着尸鬼又是一顿猛抽。
  两人各抽了七八下之后,尸鬼基本就没了“人”样,挨到甩棍的部位皮肉尽化,片刻之间尸鬼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孙胖子和熊万毅两人各打各的,尸鬼不住地凄厉哀嚎,在这样的时间环境之下听着更加瘆人无比。又抽了几下甩棍之后,尸鬼的身上冒起了一股白色的烟雾,烟雾越来越浓,颜色也变成淡黄色。随即火花一闪,尸鬼的身上着起了火。而熊万毅和孙胖子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这时西门链和老莫都看傻了。最后还是我先一步反应过来,跑过去一把拽住孙胖子,老莫和西门链拉住了熊万毅。我们三个不停地劝说这两人。远处的王天雷见到这样一幅奇异的景象:孙胖子和熊万毅将一只尸鬼差不多抽得灰飞烟灭,而我、老莫和西门链正在不停劝他俩。
  等到王天雷赶到的时候,尸鬼已经彻底化成了灰烬。王天雷倒是会做人,他将孙胖子和熊万毅分开,安排一个四室的调查员开车载我和孙胖子回去。老莫和西门链留下来,加上熊万毅,留下帮着他善后。
  回到宿舍,我倒头便睡,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要不是调好的时钟定点闹铃,恐怕睡到下午都未必能醒。昨晚的宿醉还没完全醒过来,头疼欲裂,就好像不是我的脑袋一样。本来我还想找孙胖子请假偷一天懒的,但是再想想,孙胖子昨晚喝得比我还多,现在应该还没起来,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班,而且破军刚刚升了副主任,一室现在总共我们两人,总不能把濮副主任豁出去,让他一个人耍单吧。
  指望孙副局长是指望不上了,我硬着头皮起来简单洗漱了一遍,也没心情吃早饭,穿好衣服晃晃悠悠出了门,直奔旁边的民调局。
  第十五章 金瞎子
  想不到的是,就在我进民调局的时候,孙胖子正牵着尹白从大门里走出来,看他红光满面的,哪有一点宿醉未醒的样子。见到我之后,孙胖子嬉皮笑脸地说道:“辣子,还以为你早上起不来了。我正琢磨一会儿看见破军,是不是给你请个假。不是我说,你到底是当兵的出身,身底板就是好。”
  我白了孙胖子一眼,说道:“拉倒吧,大圣,我宿舍里不是没有镜子,什么样我自己知道。我现在看起来简直就是昨天晚上的尸鬼,你倒好,头发都没有乱。高局长这是给你吃什么补品了?这么容光焕发的?”
  “屁补品,都是我天生丽质……你着什么急?不是和你说了嘛,老金还没来,我们先出去遛遛,消消食。等他回来的,整鸡整鸭子的我让你一次吃个够……吃到吐为止。”孙胖子和我说话的时候,他牵着的尹白龇着牙冲着孙胖子“呜呜”直叫。
  尹白到底不是俗物,孙胖子说完之后,它翻着三角眼看了孙副局长一眼,随后无聊地趴在地上打着哈欠。妖冢一役,我是亲眼见到尹白发威的,对它不像孙胖子那样,一直敬而远之。当下也不想久待,和孙胖子说道:“大圣,我去和破军打个招呼。局里现在多了个书记,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别撞到他的枪口上。等中午去办公室找你一起吃饭。”说着就要进入民调局的大门。
  没曾想孙胖子一把拦住了我,他表情古怪地冲着我笑道:“你着什么急?咱们那位书记昨天半夜就跑了,现在你去请他,他都不敢回来。”
  “书记跑了?跑哪儿去了?”我愣了一下,接着对他说道,“大圣,你说明白点,到底怎么回事?”
  孙胖子又是贼兮兮地一笑,拉住我,说道:“一边遛,一边说,你以为高老大是省油的灯吗……”
  听孙胖子说完,我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我们喝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民调局里面也闹得鬼哭神嚎。昨天高亮让杨书记留在民调局里查看以往的档案。天黑以后,六室的调查员连同大楼台面上的行政人员都陆续离开了民调局。民调局整个九层楼只有杨书记和他那个叫作李帮春的秘书……
  具体的细节没有人知道,只是今天凌晨的时候,杨书记像疯子一样从民调局里面冲出来,他一直跑了两站地才被一辆巡逻的警车发现。
  发现他的时候,杨书记一脸的惊恐,死死抓住警察的胳膊,说话的时候嘴角不停地流着白沫:“鬼!那里有鬼!不是神话故事,真的有鬼!”开始警察还以为这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半哄半骗地将杨书记带回到派出所。
  当时杨书记的神经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好在身上还有他在公安系统里做司长的证件。查看了证件之后,派出所的警察都吓了一跳,马上连上了公安系统的内网。杨书记刚刚离开公安系统,他的照片连同个人资料还没有撤出。虽然现在的杨书记失魂落魄的,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和照片上的是同一个人。
  这时派出所的值班负责人才知道出了大事情,但是杨书记是真的吓着了,不管怎么问他,都是“有鬼!真的有鬼!”这样的回答。就在派出所准备上报的时候,高局长终于带人赶到了。高亮亮出来的是公安系统高级领导的身份证明,而且在公安系统的内网也能查到这位公安系统高级领导的资料。
  杨司长见到高副部长,脸色变得煞白,变得唯唯诺诺起来。在外人看来,这正是下级见了上级领导应有的表情。
  这个小小的派出所一晚上接待了两位部里的高级领导,正副所长都有点受宠若惊。高副部长解释了杨司长晚上多喝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才胡说八道的,希望所里的同志以大局为重,维护领导的形象,不要传播今天晚上见到的事情。然后又让随行姓丘的处长记录了在场所有警察的姓名,才带着杨司长离开。
  听孙胖子讲完,我问道:“杨书记到底看见什么吓成这样了?”孙胖子笑了一下,说道:“这个你就要亲自问他了,除了他和棒槌之外,谁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早上高局来的时候,替杨书记请了一个星期的大假。看来过完这个星期,再想见杨书记就很难了。”
  说完杨书记的不幸遭遇之后,我和孙胖子牵着尹白转了一圈,正准备回民调局的时候,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奔驰开过来,停在民调局的大门口。车子停稳后,先下来一个瘦得像骷髅一样的中年人。这人我看着面熟,却又一时之间说不出来他的名字。紧接着,这人又将车中一个六十多岁的盲人搀下了车,这个盲人我倒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正是春节前在香港遇到的金瞎子。
  金瞎子在中年人的搀扶之下进了民调局的大门。我转头对着孙胖子说道:“那个是金瞎子吧,扶他的那个人是谁?我看着可有点眼熟。”
  “眼熟?”孙胖子不怀好意地一笑,继续说道,“他不就是香港的那个马啸林吗?看不出来杨枭的手段这么毒辣,这才几天没见,老马就瘦得脱相了。”
  “你说谁毒辣?”孙胖子的背后响起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这声音十分熟悉,不用回头就知道杨枭就在身后。
  孙胖子眯缝着眼睛回头笑了一下,看着一头白发的杨枭说道:“不是我说,杨枭,现在越看你越有你们吴主任的范儿了。刚才乍一眼我还以为是吴主任他老人家到了。”说到这里,孙胖子的声音突然压低了许多,接着说道,“香港的那个马啸林没事吧?刚才看他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你不会给他下了什么高难度的咒法吧?”
  “放心,他死不了,不过也不会太舒服。”杨枭无所谓地说道,“我下的是饿鬼术外加一些小禁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被饿鬼迷上之后,姓马的吃的东西九成都会被饿鬼吸收,他吃得越多,饿鬼就吸收得越多;吃得越多,他本人就越瘦。要是时间长了,体质再弱一点,我也不敢保证就一定死不了。再有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做点噩梦,白天出现一点幻觉。还有就是无故地呕吐,大小便失禁带血,说话时会忽然失声,有时突然会肌肉痉挛,四肢不受自己控制,再不就是短暂地瘫痪几天……”
  杨枭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和孙胖子的眼睛就直了,孙胖子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先停停吧。杨枭,不是我说你,我也知道你这是为我好,想替我出口气。其实真的不用那么麻烦,就让他做做噩梦,再拉两天稀就行了。”
  杨枭哼了一声,看着孙胖子说道:“你以为我随时随地想把谁怎么样,就能把谁怎么样?说实话,你要是让我直接弄死他,要不让他死于意外,或者让他生不如死我分分钟就能办到。你一句话我做到这种程度就算不错了。”杨枭的话听得我一个劲儿地倒抽凉气,昨晚的宿醉也醒了大半。他平时在民调局里不言不语的,低调得一塌糊涂。这是和我们俩熟了,才把心里话说出来。看他挑眉毛冷笑的样子,这才是那个把麒麟市搅得天翻地覆的杨枭。
  杨枭刚刚说完,孙胖子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孙胖子看了看来电显示,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杨枭,随后接通电话:“高局长,您老这是有什么指示?嗯,他在我这儿,好,我们俩马上就过去。”几句话后,孙胖子挂上电话,看了一眼杨枭说道:“看事儿来了吧?”然后扭脸看着我,“辣子,走吧,高局长让咱俩去他办公室。老马和金瞎子是来告状的。杨枭,要不然一起去吧,金瞎子好像挺怵你的。”
  “算了吧,吴主任还给我安排活了。”说完他看着我说道,“沈辣,午饭的时候你去找吴主任,他有事情要交代给你。”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说着说着会牵扯到吴仁荻:“他,吴主任找我干什么?杨枭,你交个底,好事坏事?”杨枭微微笑了一下:“你去了就知道了。”
  孙胖子先将尹白拴在饭堂的门口,之后才带着我进了高亮的局长办公室。在办公室的门口看见萧和尚正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看来他也是被高亮叫来的。不过萧和尚完全没有当回事,看见我和孙胖子之后,他指着孙胖子说道:“听说你们俩昨晚去吃烤羊了,就着烤全羊喝得五粮液?有这好事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叫上我?”孙胖子咧了咧嘴,说道:“是二室老莫、西门链和熊万毅他们请的,把你楞加进来算怎么回事?下次,等下次辣子请客,一定把你叫上。”
  我顾不得听孙胖子调侃,直接向萧和尚问道:“老萧,怎么还惊动你了?”萧和尚打了个哈哈,说道:“听说是金瞎子来了,高胖子八成是叫我和小胖子撑撑场面。”看来他也不知道详情,我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起进了高亮的局长办公室。
  我们进去的时候,马啸林和金瞎子正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和高亮白话着什么。看见我们三人进来,马啸林马上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开始我还以为是找我们俩拼命,没想到他上前挨个搂了搂我和孙胖子,说道:“沈生,孙生,还有萧大溪,偶就鸡道梨们不系凡仁啦。原来各位大溪都系政府的专门仁才,以前真系系敬啦!”
  “老马,说归说,你别又搂又抱的好不好?”孙胖子皱着眉头对马啸林说道。高亮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微笑着对金瞎子说:“来,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民调局新任的副局长——孙德胜。我这边的事情多,忙不开,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找他。”
  金瞎子笑了一下,说道:“我真是孤陋寡闻了,你们这里什么时候出了一个副局长,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看来我不服老真的是不行了。过几年我就封卦了,到时候我来你们民调局这里混个闲差,高局长和孙副局长一定要赏我这口饭吃。”
  第十六章 不要得罪杨枭
  没想到金瞎子的话说完,孙胖子和高亮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表态。在我看来金瞎子这也无非就是客气客气,想不到我们两位正副局长连客气都不客气。萧和尚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看高亮和孙胖子的态度,他又闭上了嘴巴。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孙胖子看了一眼马啸林说道:“老马,我还没问你,怎么大驾光临我们这小地方?”听了孙胖子这话,马啸林嘴一咧,带着哭腔地说:“扑街啦,不系说梨,系偶,偶扑街啦……”
  马啸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将我们离开香港之后他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和杨枭说的情形一样,从那天之后,马老板的食欲突然大增,他的食量大到已经超过了正常人对饮食的理解范围。
  就在我们离开的那天晚上,马啸林吃光了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拦都拦不住他。因为等不及买食物的佣人回来,马老板将自己种的花草盆栽、摆风水阵的锦鲤统统嚼碎吃进了肚子,就这还满地打着滚喊饿。这一宿,他的管家一边不停地打电话叫外卖,一边将家里的佣人都打发出去买食物,五个人买的食物加上几十种外卖食物不够他一个人吃的。
  开始管家还怕马啸林活活撑死,但是眼见他老板不停地将食物吃下去,他的腹部却一点都没有鼓出来,而且还有越吃越瘪的迹象。管家是亲身经历过那次衰神事件的,他猜到马啸林八成是中了邪。当下他在马老板的书房里找到了金瞎子的联系方式,悲摧的是,上面只有金瞎子在大屿山的住址,没有任何联络电话。
  还是管家经得住事儿,派出人连夜赶往大屿山金瞎子的住处请他出山救人,他留下来坐镇,小心翼翼地看着马啸林,防着他暴食发生意外。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金瞎子还没来,马啸林似乎已经快不行了,连续不断送过来的外卖根本配合不了他吃东西的节奏,最后马老板甚至省了咀嚼的步骤,直接抓过食物就往嘴里送,然后他的喉头就一个劲儿地蠕动,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这么直接咽下去了。
  这样下来,就算不撑死也会噎死马老板。最后管家找人买了几百斤的米粉,用开水冲了调成米粉喂了马啸林。这时的马老板已经顾不得色香味,抓过装着米糊的盆就往自己嘴里送,喝了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哎哟”一声,随后蹲在地上。已经来不及脱裤子了,忽然之间,马啸林的裤子裆部有什么东西坠了下来,紧接着整个马氏大宅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氨气味道。
  几百斤的食物浓缩成这点东西,其味道可想而知,伺候马老板吃饭的众人当场被熏吐了几个,就连对马啸林忠心耿耿的管家都不由自主地退了好几步。好在马家的通风系统发达,管家让人开了换气扇之后,屋内的气味才算好了一点。
  管家亲手为马啸林收拾了残局。当脱下马老板裤子的时候,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马啸林的裤裆里血红的一片,这哪是杨枭说的便血便尿,这完全就是血崩嘛。就在管家打电话要叫出租车的时候,金瞎子终于来了。
  金瞎子拦住了管家,他捂着鼻子询问了马啸林的情况之后,又让人领着在大宅里里外外转了几圈。最后在院子中心的位置停下,他把旁人打发走,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地来回转圈。几个圈转下来,马啸林忽然放下了手中盛着米糊的盆,一张嘴“哇”的一声,开始吐了起来。看这架势,旁人以为他这是想将他昨晚吃的东西再都吐出来。
  吐了一阵之后,马老板终于被折腾得脱了力,身子一侧歪,整个人晕倒在地上。管家又要张罗着将马啸林送医院,最后还是被金瞎子拦住。他让管家先将马啸林抬回卧室休息,然后请私家看护来照料马老板,当时千叮万嘱,这段时间不能给马啸林吃任何东西,每天只给他注射能维持最低限度生命体征的葡萄糖和生理盐水就可以了。
  从这一天起,金瞎子就常住在马啸林家里,就连春节都没有离开。他在这里别的事都不干,既不画符抓鬼,也不摆阵请神,只是每天都在院子里面同一个地方转圈,一边转圈一边自言自语,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微笑着对空气说话。管家除了一日三餐之外,也不敢打扰他。
  马啸林虽然每天只靠葡萄糖和生理盐水度日,但是说来也怪,到了大年初五这天,他竟然能自己下地,还晃晃悠悠地找到了正坐在院子里自言自语的金瞎子。
  看到了金瞎子之后,马啸林就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不肯松手。他直接跪在金瞎子的眼前,一口一个“大师救我,大师救我”,就像半年前看见衰神时遇到萧和尚那样。
  毕竟金瞎子和萧和尚不一样,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脸扭到马啸林的方向,像“看”到马啸林一样,说道:“你不用这样,我眼睛是盲的。看不见就不受你这样的大礼。起来吧,有什么话起来说。”
  马啸林起身之后,金瞎子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马老板喘了口粗气,又是一通哭诉。就在前些日子,金瞎子还替他批过流年,马老板最近的命格明明就是否极泰来,但是现在“泰”来不来是说不准,这“否”看样子就是不走了。
  等到马啸林哭完,金瞎子才叹了口气,说道:“马老板,我也不瞒你,你的命格现在还是否极泰来,前路不可限量。你现在的情况和流年、命格没有任何关系,是有恶鬼迷了你的心智。这个恶鬼迷你的方法也是相当的巧妙,它能绕开你的命格、流年,造成你的命外之数。”
  马啸林听了之后又跪倒在金瞎子的面前,这位金大师既然有本事看破恶鬼,当然还会有本事抓它,就算把它赶走也是好的。没想到这次金瞎子连连摇头,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收这恶鬼虽然麻烦,但也不是办不到的。要收我早就收了,还用等到现在?”
  说到这里,金瞎子又叹了口气,换了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但是幕后把恶鬼放出来的那个人我可惹不起,他的纵鬼弄神之术要比我高出何止一筹,他这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要不一瞬之间你早已死了几个来回了。这一次我只能暂时帮你缓解恶鬼的迷术,时间长了我也保不了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马啸林身子一晃又要晕倒。金瞎子就像能看到一样,他一把将他拉住,说道:“我虽然做不到,但是带你去找解决问题的人还是办得到的。”
  马啸林听到又有了希望,气色慢慢地又好了起来,一个劲儿地感谢金瞎子。没想到金瞎子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说道:“世事难料,也许这次是我托了你的福,反而能帮我解决一些难题。”
  马啸林在金瞎子的“看护”之下,又休养了几天。这些日子马老板一直靠药物和葡萄糖维持。可怜他本来就瘦,现在看着就是一副骨头架子上面贴了一层皮。说句题外话,本来马老板是坐轮椅来的,但是民调局这样的地方不适合让其他的人进去,总不能让一个瞎子推着他。金瞎子也有办法,下了飞机之后,给他喝了一点酸酸甜甜的液体。说来也神奇,不到二十分钟,马啸林竟然能从轮椅上站起来,还能试着腿脚扶着金瞎子在机场大厅转了一圈。
  马啸林哭诉完之后,高亮和萧和尚都有意无意地看着孙胖子。孙副局长倒像没事人一样,马老板每说几句他就点一下头,说到马啸林大小便失禁血崩的时候,孙胖子还一脸惋惜,连声叹气,就差过去握住马老板的手来一句:“不是我说,同志,你受苦了。”
  马啸林常年在商场打滚,最是精明不过,出事的时候他就怀疑是我们离开他家时留下的“手尾”。后来还和金瞎子说起过,但是没想到金瞎子会替孙胖子开脱,只说这只饿鬼可能是因为短时间之内萧和尚和他多次变化大宅的风水,在变阵之间的空隙窜进来的。
  马老板当时半信半疑,现在看见孙胖子、萧和尚和我就坐在对面,他忍不住说道:“孙生……孙副局长,有些话偶说了梨莫见怪。上一气梨在偶大宅里系不系有什么东西忘了带走……”
  马老板的话还没有说完,孙胖子的脸就沉了下来,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后慢慢站了起来,翻着白眼指着马啸林的鼻子说道:“马老板,不是我说,你这是生不出儿子怨厨子啊!家里闹鬼就拿我出气,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好哇,上次帮你撵走了衰神,现在就换来你这么埋汰我?实话告诉你,真要是整你的话,我随便在你家里下点东西,要么直接弄死你,要么让你死于意外,或者让你生不如死,我分分钟就能办到。要是有干吃饭还不长肉的好事能轮得到你?我他奶奶的第一个就试了。”
  孙胖子一顿风驰电掣如同机关枪扫射一样的抢白,使得马啸林连连倒退。现在马老板的脸色苦得就像苦瓜一样,等到孙副局长说完,他才赔着笑脸说道:“误会啦,误会啦。孙局长,偶地意思系梨走之后,偶就在客厅发现了一张……呃……五十万港币地支票,偶就系想问问,这张支票系不系梨掉下的?”
  “那什么……你是说支票啊?”孙胖子的脸上又出现了笑容,看了一眼正在笑眯眯玩着茶杯的高胖子,孙副局长脸上的笑容更盛,“老马,不是我说你,你这普通话说得太不标准了。看,弄拧了吧?我说嘛,上次丢了几张支票一直没找到,原来是被你捡到了,还有几张也丢在你家了,有空回家找找,找着了记得还给我,我先谢谢了。”
  “还有……几张?”马老板脸上的五官都快纠结到一起了。孙胖子很随意地一摆手:“无所谓,你找到几张算几张,那十几、二十几张的支票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他说无所谓的时候,我就低着头拼命咬着牙没敢乐出声来。等到孙胖子说完,倒是萧和尚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最后还是金瞎子听不下去了,他接连咳嗽了几声,高局长这才终于出声说道:“你们的私事私下解决。”说完他的目光在我、孙胖子和萧和尚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对我说道:“沈辣,你把那天的事情详细点再说一遍。”
  第十七章 半部天理图
  当下我将那天在马啸林家换黄然的过程又说了一遍,自然是将后来孙胖子和杨枭说的话过滤了一遍。高亮皱着眉头听着,等到我说完之后,他先是看了金瞎子一眼,又看了看已经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累得只喘粗气的马啸林,说道:“恕我直言,马先生,你家里的饿鬼恐怕和宗教委员会那边脱不了干系。他们明面上交换、接受黄然,暗地里又派人潜到你的家里偷取我们的物资,也完全有时间在你的家里摆下饿鬼的法阵。当初在你的家里交换黄然可是他们提出来的,说白了,就是两个字——‘灭口’而已。”
  高亮说这话的时候,金瞎子在不停地点头。从上次的香港之行来看,金瞎子是偏向宗教委员会的。但是他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然赞同高亮这么不靠谱的话。
  马啸林一拍沙发扶手,大骂道:“冚家铲!生仔无屎忽……”他骂了没有几句就累得直喘。马老板脑门上的青筋就像蚯蚓一样纠结在一起,看样子他是动了真气。孙胖子嬉皮笑脸地看着马啸林,还想调侃几句,却被高亮抢先说道:“马先生,饿鬼在这里不算什么问题,我先安排给你做个身体检查,再派人去府上看看怎么收了那只饿鬼。等你休养几天回到香港的时候,事情应该处理得差不多了。”说完,高亮喊进来大秘书王璐,马老板千恩万谢地跟着璐姐去找欧阳偏左检查身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