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曼突然觉得委屈,没由来的委屈,特别特别委屈。
她分明没有记忆,可感觉却都在,还是一样委屈得想哭。
“娅儿!”朱常洛见她醒了,连忙一丢手里的剑,跑了上去。
“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请太医!”他捧着她的脸,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他虽然过得艰难,每天都不易,却从未像这样哭过!
就在刚才,他还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她和孩子了。
她在他心里,重于千斤,为了她,他甚至想到了要一剑劈死郑氏这个毒妇!
“不要……呕……”倪曼这时,眼泪也是止不住地滚下来,颤巍巍拉住他的手,才一开口,就吐出来一大口苦水来。
这水,夹杂着土腥味儿,里头还裹着几根水草。
朱常洛见状,忙坐到床|沿上,将她扶到自己腿|上伏着,好吐得舒服些。
“好、好,吐出来就好!”一早养在宫里的教引妈妈和产婆、奶妈子们,看见她终于吐了水,都松了一口气。
“是吐出来就好了吗?是不是就好了?”福子听他们这样说,还是紧张得要命。
“吐出来会好些,娘娘悠着些,小心吐坏了嗓子。”产婆一边说,一边上前,伸手探她的肚子,“还好,还好,孩子在动。”
“孩子……孩子没事就……呕——”倪曼吐得两眼发黑,一开口就哇哇地往外吐水。
“孩子没事,别管孩子了,你先把水吐出来,没事,没事的……”太子一边说一边给她拍背。
“呕——呕呕——”
他越拍,倪曼吐得就越厉害。她感觉自己都快吐死在这地方了,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心想:这算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事?这是打算要玩|死老娘吗!
倪曼在心里骂了几千遍,可嘴上却是除了吐还是吐。
这朱常洛呢,倒是恨不得比陆楷风还温柔上几百倍。倪曼这时候倒在他腿|上,还真是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那像是狂风暴雨中的唯一一根浮木、一座岛屿……
“去,再去请太医,直接去郑贵妃那里请!”朱常洛这时候看她吐成这样,心疼极了。他想来想去,还是一咬牙,对着手底下人说:“去宫外,去宫外找个大夫回来!”
“去宫外找?”小太监们听了,觉得吃惊。
这事情在宫里,算是不合规矩的事。平常太子一直都循规蹈矩、战战兢兢,半步都不肯行差踏错。而如今,他竟然要他们从宫外偷运一个人进来!
这是甘愿为了太子妃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若不是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他绝不会这样豁得出去!
“不能再耽误了,”朱常洛一咬牙,说道:“去找全京城最好的大夫来!”
东宫的掌事大太监听了这话,也知道太子此番是铁了心了,于是干脆站了出来,道:“这事老奴去办!老奴知道有一个名医,就住在东大街上,离咱们最近!”
“魏公公,这事情要担不小的风险。”朱常洛听了这话,立刻说道:“你要是去了……”
“殿下放心,我什么都不说。要是出了事,便是老奴自己的做的主,绝不牵连任何人!”大太监这时候说道。
朱常洛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由动容,对他一抱拳道:“魏公公,救命之恩,常洛永不忘怀!”
“殿下不要这样说,老奴有幸侍奉殿下,是老奴几世修来的福分。”大太监连忙跪下来,情真意切地说:“我们做奴婢的,侍奉自己的主子,自然要尽心竭力、忠心耿耿。主子若是不好,哪有奴婢们的好日子?本就是依附这主子们而活的。”
“魏公公,太子妃的性命,就交托在你的手上了!”朱常洛闻言没有再多言,而是直接对他鞠了一躬,然后就把已经吐晕了的倪曼扶了起来,抱在怀里。
“殿下……咳咳咳……”倪曼这时候,喉咙已经完全哑了。
她拼着一口气,努力抓住他的袖子,说道:“不要出宫去,不要……”
“我知道你的顾虑,娅儿,”他不等她说完,便伸手封住了她的嘴,急急地说:“没有什么比你们更重要的了。要是没有你和孩子,我纵使做了这皇帝,又有什么意义?只要你能好,大不了,我们出宫,去做农夫,我也甘愿……”
“殿下……”说这话的时候,朱常洛在发抖。倪曼听了,更是鼻酸得厉害,眼泪淌得到处都是,她有千言万语,可最后出口却只剩:“你听到了?”
朱常洛拥着她,一下又一下,轻轻吻上她的额,不断地说:“是的是的,所以没什么比你更重要!要是真为了这事没的做太子了,我们就到乡间去,做一对平常的农夫和农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