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祖!德祖——”
曹植一推开门就迫不及待的跑冲了进去。
他像是生怕眼前的景象会变,杨修会跑似的,担惊受怕,像个孩子。
直到他看见杨修果真坐在琴桌前,正一脸蒙圈的看着自己,一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子建,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杨修站起身,皱眉看他,只觉得他今天的神情特别奇怪。
“德祖,我……”明明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曹植却突然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是站在杨修面前,瞧着他,长久的瞧着他,与他四目相对,如同入定一般。
“你究竟怎么了?”杨修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于是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这是中了什么邪了?”他有些纳闷,只问。
曹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说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很想喝酒。”
“你不是答应了魏王以后要节制饮酒吗?怎么才两天就又想喝了?”杨修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将他拉到里间,又返身去关上了书房的门。
这才跑回他身边说:“公子是又忘了司马门的事了吗?想想那死了的公车令!”
“德祖,我当不了世子了,只怕要不了多少日子,父王就会宣布立二哥为世子的诏令了!”曹植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平静。
他望着杨修,沉默了许久才接着说:“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唯觉得对不起你们,枉费了你们为我这一场谋划的苦心。”
“公子何必这样气馁,一切尚未成定局,只要公子收心敛性,我们还有机会。”杨修闻言劝慰道。
他只以为这些话都是曹植一时的情绪化,因此只想着要为他打气鼓劲。
“德祖,是我对不起你。我太不争气了,总是饮酒误事。”曹植说着不由红了眼眶。
他有些哽咽,只好转过身去背对他,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真的非常后悔。兴许为帝王,我真的不如我二哥。是我辜负了你们所有人。”
杨修见他这样说,不由跟着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便说:“子建,我既选择了你,并不会觉得后悔!”
“我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知我懂我,与我理念相同。若有一日你当真输了,那也是修一同输了,怨不得任何人。”
“何况子建你性简易,不治威仪。舆马服饰,不尚华丽,却有大才大志,难道不是应该得人辅佐的贤君吗?”
杨修这一番长篇大论,让曹植既感动又唏嘘。
“即使要付出性命,德祖你也依旧觉得值得吗?”曹植问。
“刎颈之交,可共赴生死。”杨修笃定的点了点头,说:“选择公子的那一天,我杨德祖便已经将自己的脑袋,系在了公子的身上!”
一句刎颈之交,直插曹植的心窝。此时此刻,根本无需再多赘言。
“德祖,我的好德祖啊——”
他不由一把抱住杨修,扑在他怀里便是嚎啕大哭,将这些年自己的委屈愤懑全都化作泪水,肆无忌惮的发泄了出来。
这一刻他终于觉得自己放下了。
他与杨修,是同时选择了彼此,认定了彼此。
这种认定,一诺千金,无怨无悔。如同死士,可交托性命!
这,便是义!!!
幻境外,曹植泪流满面。他哭得如丧考妣,令人为之动容。
一切虽不可能重来,但这份情义却永存!
没人知道在杨德祖被斩后的这些年,曹植究竟是怎样度过的,其间的悲苦、愤懑、悔恨,让他备受折磨,根本无法得到解脱!
不知就这样哭了多久,终于曹植从幻境中醒来。
他红着一双眼,不停的抽噎着,久久不能平复。许久才问高朗:“我方才见到的究竟是真是假?”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找到了自己内心想要的答案。”高朗答得高深。
“也许是找到了吧。”曹植长叹一声,随即朝高朗做了一揖,说:“感谢先生借我神珠,玉镂金带枕从此便是先生的了。”
“不知王爷今后有何打算?”高朗回以一抱拳,随即问道。
“我想我会留在这里,建一座地下城。在这里实现我自己的自由……”曹植说着,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张开双臂,大笑着吟诵道:
“建高门殿之嵯峨兮,浮双关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