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过了徽城地界,柳坤就从高朗的手里接过了方向盘。
后来的路,都是他在开。
高朗换到了后头去坐,他和阿杰、郑西麒三个,凑在一块儿,很快就睡着了。
道长在他们三个旁边打坐,而六叔则坐到了副驾驶上。
大概是因为后头已经睡倒了一片,所以他一直扛着没睡,一双眼睛瞧着前头的路,一瞬不瞬。
他不和柳坤说话,柳坤呢,也不和他说话。
两人就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谁也不理谁,气氛简直尴尬到爆表!
要不是汽车里还有个车载音乐,那这车估摸着就没人能坐得下去了!
“那晚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歌唱,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
电台里,刚好在做经典怀旧音乐专题。
这《夜来香》的乐曲声一响,柳坤的鼻子,竟不由得就是一酸,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妻子俏丽温柔的脸庞……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改革开放虽然才七八年,可在江州这样本来就海派的大城市,西方的很多东西,已经入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
像什么舞厅、歌厅、迪厅、酒吧,比比皆是。
这些纸醉金迷的地方,吸引了大批的打工者。他们从偏远的小城来,在江州这样的大都市淘金。
柳月的妈妈,林溪,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她是贵州姑娘,生得小巧玲珑,再加上肤色白净,眉眼灵动,一看便让人生出几分保护欲。
林溪是山里的姑娘,天生一把好嗓子。
柳坤在第一次踏进那个酒吧的时候,就被她的嗓音所吸引,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听她唱了整整一个晚上。
从那以后,这个小个子姑娘,就用她的歌声,在柳坤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那时候的柳坤,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台子上那个小个子姑娘,演绎出那样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吧!
车子在高速上,又开了一个多小时,便下了高速,转入了省道。
在省道上又开了两个小时之后,车子颠簸着转了县道,再后来,七绕八拐的,又走了乡道……
终于,在经过了六七个小时的折|腾之后,车子终于渐渐入了山,驶进了大山深处。
“你们这柳家村,藏的够深的啊!”六叔这时终于开了口。
这一大通舟车劳顿,让六叔这一把老骨头,有点吃不消。
“我们柳家,又不是旅游景点,难道非要放在大马路上,供人随意参观不成?”柳坤的口气挺傲。
“嗬,所谓大隐隐于市,心远地自偏!行得端坐得正,又何须这样躲躲藏藏?”六叔这时,也是唇枪舌剑,不遑多让。
“嗬!”柳坤听了这话,觉得这种辩论毫无意义,便住了口,只说:“我们柳家村,一般不接待外人,等到了地方,你们千万跟紧了我,不该听不该看的,就别听别看。”
“行了!我们知道规矩,”六叔这时,又来了一句:“你们柳家村,从来就是个传说,这来的路,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你就放心吧!”
他正说着,高朗就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这一觉,他们三个大男人,可谓是睡得七荤八素,一个个全都不省人事。
这会儿能醒来,还是因为路面不平,车子刚好磕到了一个大坑,剧颠之下,才算把人给颠醒了。
“妈呀,这都天黑了啊!”高朗一看窗外,顿时惊叫起来。
他这一叫,阿杰和郑西麒也都睡眼惺忪地睁了眼。
“天呐,这哪儿啊?”郑西麒一睁眼,就叫唤了起来。
他一叫唤,阿杰身旁的道长也睁了眼。
只见这时候,天已经渐渐地全黑了。
整条路上,没有路灯,只剩下汽车的远光灯作为照明。
然而,夜太黑。纵使有氙气大灯,照明依旧有限,这前头的路,还是一样昏黑。
路两旁,是连绵起伏的高山。
这些山,在夜色的笼罩下,成了黑色的剪影,起起伏伏,如低伏的兽。那些凸|起在天空中的深黑,便是它们的脊背……
柳坤专注于开车,此时一言不发。而高朗他们,心头却渐渐升起了一种对未知的不确定感。
这个隐伏在黑暗中的村落,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
柳坤会将他们拉往何处,在那里他们又会经历些什么,全都成了未知数!
汽车电台里,慵懒的音乐声还在继续。
在一段广告的后头,阿杰又听见了那首,能让他触电般跳起来的歌曲——《何日君再来》!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这曲调一响,阿杰顿时变了脸色。
“你怎么了?”高朗见他表情怪怪的,便问。
“没、没什么!”阿杰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柳月。
“月月给你唱过这首歌没有?”谁知,这时柳坤却自己主动搭了腔。
“月月?没有啊!”高朗以为柳坤是在问自己,就答了一句。
“啊?她没给你唱过?!”柳坤闻言挺意外,兀自说道:“她最喜欢唱这首歌!我想,这大概就是遗传吧!你们别看她长得像我,可那脾气性格跟她妈妈一模一样!看着挺柔,实际上却倔的要命!”
柳坤说这话的时候,一车人都很沉默。
柳坤对女儿的爱,让他们觉得心酸,要不是为了定风珠,他们绝不至于这样隐瞒一个父亲!
“坤叔……”高朗心里难受,总觉得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怎么了?”柳坤这时候似乎心情很好。
“没什么,坤叔小心——”高朗正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就突然看见车头前面多了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像是等着车子去撞他似的,引得高朗忍不住惊呼起来!